“怕……”
朱棣嘴中喃喃,随即横眉一挑:“笑话,本王堂堂一王爷,也会怕他一个卑贱的庶民小儿?”
“那王爷为何现在如此一番丧气模样?”
姚广孝质问道。
“我……”
朱棣哑然。
“王爷,世事诸多变化,不是普通人拿天演之术就可以完全算尽的!事在人为,切莫因一点点挫折就放弃远大志向啊!要知道,王爷您身居高位,一举一动不仅事关自己前途,更关乎于悠悠万民。贫僧深知王爷胸怀天下,因此,更需坚忍不拔才是!”
姚广孝郑重道。
“拉倒吧!”朱棣却像没听见这番话似的,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又拿过了对面那杯酒,倒头一饮。“滚吧!你这个妖僧,本王听够了你的妖言,你既不陪本王喝酒就别胡言乱语!滚,有多远滚多远!你要愿意和本王去北平,回家好好收拾物件,否则,本王到时跟父皇随意几句,你就好好待在这繁华的金陵吧。”
说吧。
燕王身子转了过去,不想再搭理对方了。
姚广孝缓缓起身,不再多说什么,朝着朱棣拱拱手,一声王爷保重,便佝偻着背,似有几分落寞的离开了房间。
只是。
当他离开房间,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房门,嘴角微扬,自言自语道:“哈哈,好一个燕王,贫僧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完。
他快步离开了燕王府。
另一边。
房间中。
燕王神情极为严峻,看着无星夜空陷入沉思。
“天下,谁不想拥有这繁华灿烂的天下!”
“天下有大哥在,文武重臣皆服其掌管,我若心思有它,岂不乱了朱家的根基吗?”
“但是。”
“姚广孝这妖僧所说到底是不是真呢?如大哥一门真如他天演所说,无法承担起这大明百年千年之基业,那我朱棣又比其他几个哥弟差吗?”
“他日若有事,我坐一坐那位置不行吗?”
“可是。”
“朱林这个变数!”
“唉!”
……
同样的夜空下。
朱林吃完晚饭安排好家事,便带上了这几日新练的丹药,来到了太子朱标的外宅中。
冬夜。
天凉。
空气湿润,似乎在这即将夜深时飘起了毛毛细雨。
房檐下。
朱标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紧了紧毛氅。
“殿下,天冷,还是……回屋里避避雨吧。”
吕氏小声提议道。
朱标却摇了摇头,露出了笑意,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几道疤痕,笑道:“虽说行动尚未恢复如常,但我这身体可比以前感觉的要好多了!这些日子瘦了不少,现在就连走路都带着风呢,如此小的毛毛细雨,又如何将我这大明太子逼回到这一室之内呢?”
“可是,您的身体终究没有完全好,虽按朱林所说,勤加锻炼,可这根子终究还没复原呢。”
吕氏继续道。
朱标却不再说话,依旧笑盈盈的坐在屋檐下。
朱林进来。
朱标很是高兴。
过完年,到现在也就不到一个月。
往年。
在这过年时节。
太子府里宾朋满座,虽没有什么豪奢之宴,但是往来之人与他喝酒庆节,却不在少数。
今年这年过得有些冷清,对于还比较喜欢喝酒庆节的朱标而言则多少少了些年味,见朱林过来,当即便兴高彩烈的让吕氏安排酒菜。
“相公,不好吧,哪有大半夜喝酒吃菜的?”
吕氏变了称呼。
不知为啥,当朱林出现,吕氏发现自己和太子相处反倒更像夫妻,没朱林,总有些上下尊卑的隔阂感,就连想好好的喊一声对方相公都不自然。
“多话什么?我让你去准备酒菜就赶紧准备,这段时间能陪我喝酒的,除了阿林,还能有谁呀,去去!快些准备好酒好菜!”
朱标将朱林的到来视作是喝酒的一个借口。
这段时间,来见他的几乎都是皇室贵胄之人。
在皇帝面前他自然不敢多喝,而在那些来拜访他的弟弟妹妹等亲属面前,就更不好喝酒了。
“小叔,你看……”
吕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朱林。
“嫂子。”朱林朝着吕氏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道。“准备些酒菜吧!这时间也不算晚,近来大哥勤于锻炼,除了还有些伤疤,身体跟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更别说,我今天还给大哥带来了几味不错的丹药。”
说着。
他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小小黑色木盒,交到吕氏手中,并嘱托了每日只需服上一粒即可。
“你看……”
朱标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好吧。”
吕氏朝着朱标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的拿着黑色木盒便往侧房走去。
很快。
在屋檐下摆上了一桌酒菜。
五个菜。
一壶酒。
两个杯子。
……
足以兄弟俩畅谈人生。
兄弟俩轻轻的碰了一杯。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久久的抓着空杯子没有放手,一脸感慨:“上次喝酒还是元宵节呢!快半个月过去了,阿林,你可得多来看看我呀,不然,我都找不到人喝酒了!”
“行啊。”朱林笑嘻嘻的放下酒杯。“等大哥身体再好上一些,想喝多少小弟就陪大哥喝上多少,而且小弟那的好酒,管够!”
“好!”
朱标眼中泛着亮光。
他虽喜欢喝酒,却不像朱棣那些人,一喝酒便要喝醉。
他更讲究小酌而喜。
一杯酒入肚。
他伸出手,任屋檐外的毛毛细雨落在手掌中。
“一年过去,又一年到来!春雨渐来,万物复苏!”
朱标右手食指关节轻扣桌面,柔声絮絮道。
“是啊,如大哥所言,新的事物即将到来……”
朱林若有所思道。
“所以。”
朱标止住敲击,看向朱林:“林弟,你就不打算跟我讲讲今日和郑国公间的比试吗?”
“好!”
朱林点点头,花了半个时辰,仔仔细细地将如何准备与郑国公常茂比试,以及比试的过程。
朱标边听边点头,眼睛越睁越大,甚至忘记了喝酒,当听到朱林获胜时哈哈大笑,高兴的鼓着掌,朝朱林竖起了双手大拇指。
他惊叹道:“林弟,你今次这番比试算是把京城之中的人都给惊到了!想那向来傲娇的郑国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认一个老百姓为主,还是因为输了军武之事!”
“马马虎虎吧。”
朱林笑着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也为朱标满上了一杯。
兄弟俩痛痛快快的又干一杯,喝完酒相视一笑。
“不过。”朱标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用手指了指朱林,冷声道。“你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你是真不顾自己的安危呀。”
“咋啦?”
朱林一愣。
朱标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听说除了你赢了郑国公以外,事后,你竟还向魏国公请求让保安队去校场训练,你可知,这么做是犯了大忌吗?”
“有一点吧。”
朱林耸了耸肩。
“有一点?”朱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借酒劲摸了摸脸上微微有些痒的伤疤,一拍桌子。“你这小子,是真不知死活,那城南校场乃是京畿营卫训练重地,老百姓若是不小心闯进去,都免不得打个半死!你倒好,赢了郑国公这等滔天的威风下,竟还想着把你的保安队送进校场训练,是真不晓得什么叫做锋芒太露必招损的事吗?”
“我知道啊。”
朱林一脸天真无邪。
“你小子知道还搞出这种事来?就算是皇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对你有忌讳的,你当真以为皇上对你毫不设防言听计从吗?”
朱标脸露担忧。
“唉……大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朱林苦笑着道。“跟郑国公这一番比试,保安队的实力自然是不可能再低调得了了!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将这保安队的真实实力展现在大家面前,再说了,我又不是私下训练这么一支队伍,而是奉皇命而为呀。”
他这般说着,义正言辞,丝毫没心虚的样子。
“你!”
朱标都傻了。
皇命?
朱林心也太大了吧?
当真以为这涉及军国的大事就能三言两语开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