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失踪的老猎人

克雷顿猛地拍了下手,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好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人不痛快的,我们得谈谈接下去该干什么。”

悬在头顶的厄运解除了,但他心底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路易斯教士枪击阿德莱德的事不是一个好兆头,尽管其他人没什么变化,他也觉得热沃的气氛越来越不和谐了,这座城镇好像在隐隐排斥着他们这些外乡人。

听到克雷顿的话,唐娜率先举手:“我想到处逛逛。看看风景。”

克雷顿看了眼朱利尔斯,男巫难得地同意了她的提议,打算一起看看乡下。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精神紧张,他们都想放松一下心情。

冬天的热沃如果没有制皮师,此刻应当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但因为制皮师的缘故,直到现在街上还满是木料燃烧后的废弃物,让城镇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火灾。

热沃的东面是沼泽和森林,西面是大片的田地。而在北边是河流,河的对岸则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他们和几个打水工同行,一起来到水力磨坊边,将这里视作这次散步的开端。

当他们眺望对岸,可以看到一些小木屋在对岸森林里露出边角,那是热沃的边缘。

森林里居住的人或是以前犯过罪的不受欢迎者,或是喜好宁静的隐士,也有一些猎人住在那里。他们偶尔才划着小船回到热沃购买生活必需品,而除此之外,就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他们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脚下是柔软的土地,远处在风中微微摇晃的森林仿佛在呼吸。

水力磨坊旁边向水中修出一条短栈道当做码头,本地人的小船都被锁在栈道下的木立柱上。

唐娜是个从来没坐过船的南布利加人,她好奇地看着这些船,在克雷顿的鼓励下伸出一只脚踩进最近的船里,从未体验过的晃动感让她发出惊叫,差点摔倒,她急匆匆将脚收回来,但却一脸兴奋。

“克雷顿,我们为什么不乘船回去?”

“这些船太小了,放不下我们的行李。”克雷顿说着,跳上唐娜踩过的那条船,他的身体几乎占据了船只的二分之一容量。

这些船不是用做长途旅行的船,它们的作用只是帮本地人渡过对岸,或者在打渔的时候放下收获。

船只的容量都很小,就算什么行李也不放,容纳四个一般体型的成年男人已经是极限——他们还必须是坐着的。

“这里往萨沙市的方向是逆流,乘船不会比坐马车更快。而时间一长,我们就得考虑保暖问题。”

想要在冬天的河面上渡过一晚可不是几条毯子就能应付过去的。

狼人是无所谓这点寒冷,但人类还是没法克服这种险恶的环境,疾病对他们而言有时比利刃更可怕。

有了他的解释,唐娜才知道为什么两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考虑过用船只回到萨沙市。

热沃的西边有大片田地和草场,田地在低处,草场在高处的坡上,这两者之间不仅有精心修缮的道路隔开,草场的边缘还有高高的木栅栏,将白云似的羊群禁锢在其中。

几条狗蹲在高坡上俯瞰他们经过,牧羊人裹着皮袄躺在旁边打瞌睡。

这样的情景不能不让克雷顿和唐娜心生怀念。

“看到那些植物了吗?”克雷顿指着田地里的绿色对同伴们说。“那不是麦子,热沃人种田,但他们并不总是种粮食。萨沙市的粮食基本上是用火车运来的。这里的特产是啤酒花、烟草和羊皮。”

啤酒花是啤酒的原料,羊皮是羊皮纸的原料。

萨沙市是文化之城,对于烟酒和书都有非同一般的需求量。

尽管植物原料纸张在传播应用领域已经取代了皮纸,但那些挑剔且守旧的藏书家们仍然认为羊皮纸才是最好的书写材料,因此对羊羔皮的需求一直没有停止。

克雷顿一路走一路解说,尽管他也是第一次来热沃,但已经是个合格的向导了。

就连朱利尔斯也提起了兴趣。

“今年真是特别冷,不知道这些烟草能不能成活?”

“不知道,我只抽南布利加的牌子。”克雷顿自然地说:“只有生长在温暖的地方,烟草的气味才会香醇。在这里种植烟草本来就是违背自然习性的,即使死了也很正常。”

“但是今年确实特别冷。”乡下人克雷顿·贝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萨沙市属于王国中部的区比克地区,往年的冬天到这会儿才开始下雪,十二月中旬才有大雪,但今年的大雪在差不多一周前就到了,现在也只有十一月。

他忽然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

“怎么了?”唐娜问。

“我得写信回去,让牧场的工人注意给牲畜保暖。”

克雷顿说到一半又恼火起来,这件事本该由翠缇丝去处理的,但是她又不在家。

因为他的情绪变化,他们加快了回去的脚步,当他们快要抵达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因为邻近的缘故,他再一次注意到了马戏团驻扎的那个小山坡。

马戏团的人已经全部死了,但他的心底始终扎了一根刺。

曾有人站在这里用邪眼偷窥他,朱利尔斯认为那个人是马戏团中的吉尔达占卜师,但克雷顿却不这么想。尽管他们当时相隔很远,但他依旧能感受到站在那里的身影是个男人。

他的脚步停下,目光越过打哈欠的唐娜,看见在坡后的林子里还有一些人影在闪动,那是虎克侦探的身影。

虎克侦探事务所曾和圣杯会联合入侵萨沙市,而即使失败,他们也有一个目的始终没有改变——在这里建立一片基地。

这些武装人员在林子好几天了,用测量土地也说不过去。因为让武装人员去做地质学家的工作并不常见。

克雷顿怀疑虎克侦探们其实是在热沃找什么东西。

“我们还在等什么?”朱利尔斯也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克雷顿听着耳边连续不断的哈欠声叹了口气,他们顺着热沃教堂后方围墙的一个裂口进入热沃。

已经到晚上了,但克雷顿注意到热沃外围没有巡逻队,教堂里也没有点灯,这似乎有些奇怪。

回到旅店后,克雷顿随便点了几个菜就独自回房间写信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饭菜做好了,走过去开门,但门口却是一个年轻的猎人。

“贝略先生,我是海德,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我是施密特先生的学徒海德,他现在失踪了。”

克雷顿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吃惊,反而对这种突发情况无比习惯。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他关上门,穿上外套后走出去听猎人的诉说,但那诉说反而打消了他的怀疑。

“他超过规定一个小时没出现给你们分配巡逻任务,你们就觉得他失踪了?我认为他或许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忙,你是他的学徒,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他现在当然不想被人瞧见。”

海德紧张地按着一侧的额头:“我知道,但老师这次是真不见了,我们到哪里都找不到他,他从城里请来的帮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所以我们才会以为他遭遇了不测,而您是最后一个公开与他见面的人。”

“但在这镇上谁会要对付他呢?”克雷顿反问,他记得施密特在镇上的威望一直很高,几乎没有反对者,这也是他被选为猎人头领的原因。

海德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那头怪物啊。”

热沃公认的怪物只有一个,那就是袭击过兽圈的制皮师。

克雷顿有些不耐烦了,他撑着门框,随时准备关门。

“那一晚你也在旅店里,应该知道它受了重伤,以它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白天就将居民悄无声息地拖走。”

“但是我的老师不是唯一一个失踪的人,珠宝匠劳伦斯的儿子丹尼也失踪了。”

海德不安地说:“他的父母在门口找到了他的行李,似乎他原本要离开镇子的,但随后放弃了,只是从昨天开始就没人再见过他。我想或许那个怪物已经吃了他,靠这些肉从重伤中恢复过来”

这下克雷顿没法反驳海德了,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把丹尼喂给了阿德莱德。

他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着,我不知道丹尼是怎么一回事,但以施密特先生的身手,即使那个怪物在全盛状态也不能让他得一声不吭。而且现在是黄昏,如果他是在下午失踪,那就不可能是制皮师干的。毕竟它是那么显眼,白天在街上活动肯定会被人看到。”

海德退让了:“好吧,我想事实可能是你说的这样,老师不是被那头怪物袭击了,但如果是有人用谎言将他骗了出来呢?”

他的话让克雷顿心里一跳,不过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将另一桩失踪案怀疑到他的头上。

“谁会这么做?”他依旧保持冷静地反问道。

“我不知道,但老师在失踪前一直跟我们说那些人”海德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正是从城里新来的枪手租下了它们:“或许是他们”

他指着的房间突然打开了门,一个背着步枪的汉子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还好海德的手势变得快,并没有被这个人发现。

这个汉子并不在意门边的两人,他很快给房间关门,然后右转下楼。

克雷顿在他出门关门的间隙中看到这些救世军租下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其他人不知何时都已经离开了。

看样子这些救世军终于是要走了,克雷顿松了口气,对海德更宽容了些。

“这样如何,我一会儿和你去施密特老爷子家里走一趟,看看他有什么信息留下。”

海德不明白他的用意:“我们已经找过了,一无所获。”

“那就再找一遍。”克雷顿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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