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花鲈加上葱姜一道蒸熟后,再拨成丝辅以肉末、笋丝、菇碎。
汤水将要收干时打入鸡蛋搅散并勾芡。
单是如此便已足够香甜,更别说宫里的御厨还在鱼羹制成后撒上了用盐豉制成的饭酱。
鱼羹的口味瞬间多了一个层次,除了鲜甜外又多了一点点解腻的咸香。
江玉珣偷偷摸摸地舀起一勺鱼羹,与碗里的米饭拌在一起。
鲜香味瞬间在唇齿间溢开,江玉珣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感动。
……真是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
www.youxs.org,吃着吃着忽然忍不住疑惑地嗅了两下。
见状,江玉珣的心随即高高悬了起来。
他立刻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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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得窗外新生的嫩枝沙沙作响。
博山炉上的烟雾,也随之轻轻漾开。
这顿饭江玉珣吃得格外紧张。
直到内侍官重新端着漆盘上前将碗筷收走。
放下心来的江玉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鱼羹的做法与大周惯有的不大一样,怎么看怎么像自己随手在本册中记下的一道后世名菜。
江玉珣的心随之一悬。
等一等……
这该不会是应长川偷看了我笔记之后找人做出来的吧?!
几场细雨便使得怡河两岸生出盎然春意。
粮仓地址选好后,大批工匠迅速聚集于昭都城郊,开始了修仓工作。
描金宝饰的马车驶出仙游宫,向昭都城郊而去。
马车驶过之时,麦田旁几名正在劳作的百姓不由放下手中锄、锹,对着官道交头接耳起来。
“……是江大人!”不知是谁先高声喊了一声,“我看到江大人的马车了!”
另一人连忙凑上前远眺,并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江大人这一趟要去哪里?”
但他们如此笃定马车的主人是江玉珣,始终处于状态外的同伴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江大人的马车?”
起先说话的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同伴:
“一看你就不曾好好了解过我大周的朝堂要闻!去年年底的时候……陛下不但赏了江大人白银百两,还有车马一驾、丝帛无数。”
另一人也凑上来道:“这马车制式与常见的不同,不是江大人的马车还能是谁的?”
远处那一驾车为檀木质地上绘有金纹。
虽然没有什么豪华装饰,但一眼便可看出它不凡的气质。
“原来如此……”
马车渐行渐远,终有一名百姓后知后觉道:“我想起来了!这几日朝廷在修粮仓,江大人八成是要去宁平仓!”
大周的粮仓最终落在了昭都附近一座名叫“宁平”的小镇附近,并被人称作“宁平仓”。
“江大人果然颇受陛下重视啊——”
“这还用说!”
说到这里,百姓的嗓门便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声音远远就透过马车车窗,传到了车内人的耳边。
江玉珣正在马车上翻看粮仓的修建简报,与他同车的庄岳则在此时轻轻放下被撩开一条小缝的车帘,一边抚须一边对他说道:“陛下近来真是愈发器重阿珣了。”
同在马车上的庄有梨也跟着点起了头:“的确如此!”
江玉珣的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却早已经成为这一批年轻郎官的集体偶像。
甚至就连他娘亲,都常让他多与江玉珣学习。
正看简报的江玉珣没听清方才百姓说了什么,庄岳的话音落下后,他不由抬头疑惑道:“嗯?世伯怎么突然这样说?”
庄岳一边回忆一边说:“往常像出现粮仓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一定会亲临现场检查进度和施工质量。但如今却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到阿珣的手中,由此可见陛下对阿珣真是信任、器重至极啊!”
他原本想严肃一些,说着说着嘴角并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庄有梨也跟着凑热闹道:“可不是嘛!这说明在陛下心中阿珣不但忠诚可靠,且能力出众。”
马车一路疾驰,向宁平仓而去。
风顺着窗口吹了进来,撩起江玉珣的长发。
庄岳在这时候眯起眼睛,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天子能给出的最宝贵之物并非金银,而是信赖。历朝历代莫不遵循此法则,今上更是如此。”
www.youxs.org,说到这里他不由压低了声音。
江玉珣动作一顿,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简报。
历史上的应长川乾纲独断,从不给大臣放权。
并因此被后世人所诟病,说他生性自私、多疑。
但如今……自己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应长川的信任?
怡河两岸的荒地已经生出绿意,历史早就发生了改变。
但庄岳的话仍在不自觉中提醒江玉珣——不止历史,应长川也与从前不一样了。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简报。
心中忽一点点愉悦了起来。
不等他顺着这番话深思,庄岳话锋一转又同车上两人讲起了为官之道来。
“……身为官吏,能力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若说忠诚,朝堂上多少人都对陛下忠心耿耿,甚至于溜须拍马者也不在少数。陛下为什么器重阿珣?自然是因为阿珣能力出众,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庄有梨。
后者立刻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了心中。
“别光顾着点头,”庄岳重重地拍了儿子肩膀一下,“平日里没事便多看书,随阿珣四处走走也好,别再没事干在街上闲逛了!”
庄有梨瞬间一怂:“是,是爹……”
接着,庄岳也不忘朝江玉珣看去。
在官场上闯荡多年的他
,不由发自肺腑地向晚辈叮嘱道:“阿珣如今虽得荣宠无数,但切记为人臣子要懂得低调,千万不能太过张扬、太过骄傲。”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江玉珣顿了一下随之点头认真道:“世伯说的是。”
庄岳这是在委婉提醒自己,切莫让应长川误以为自己有借“宠臣”之名狐假虎威的意思。
说话间宁平仓已到。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缓过神来的江玉珣收起简报,随着庄岳父子俩一起向施工现场而去。
然而就在下车的那一瞬,江玉珣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对啊。
我似乎从来没有张扬炫耀过?
搞事的人一直都是应长川啊!
宁平仓由城墙、道路、仓窖和管理区这几大主要结构组成。
如今仓城的城墙已经初具雏形,内部仓窖也正在加速修建——它最终采取了历史上最为经典的地下建造结构,不但修造成本较小,且取用粮食也更加方便。
粮仓虽然动工不久,离彻底建成还有很长一段时日,但江玉珣一行人所乘坐的马车,还是按照规定停在了仓城之外,并未继续向前而行。
他们在东仓门口下马,经守仓士兵核验过身份以后,方才徒步通过运粮的大道向宁平仓内走去。
“三位大人这边请——”守仓的士兵带着江玉珣一行人向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为几人介绍道,“按照计划,宁平仓未来将建成仓窖三百座,其中大窖可以储粮将近一万石,小一些的仓窖也可储粮数千石之多!*”
说着说着,士兵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激动起来。
一直在跟进此事的江玉珣转身对庄岳二人说:“未来不止昭都附近的粮草,南地的稻米也将会通过辰江与怡河,一起运至此处进行储存。”
看到周围这忙忙碌碌的样子,庄有梨不由好奇道:“宁平仓多久能够全部建成?”
“……全部完工,恐怕需六年时间,”江玉珣一边说一边向路边走去,将最好走的地方让给推着独轮车的工匠,“不过宁平仓是一边修一边用的,最早今年夏季便会有第一批仓窖投入使用。”
庄有梨跟着点头,并在父亲的监督下非常认真地将这一点记载了本册之上。
江玉珣则在这时向着四周仓窖区内正在忙碌的役夫看去。
大周百姓一年要服一月徭役,徭役一般就近征发。
故而役夫们普遍在家乡附近维护、修整官道,或者从事其他简单杂役。
修建粮仓工程量稍大于杂役,因此一个月结束后百姓还会多得一百个嘉铸钱为工钱。
受此影响昭都附近的百姓都更愿意来粮仓工作。
说完方才那番话后,江玉珣忽然觉得有些神奇——历史上周、柔的最后一战便爆发于六年之后。
粮仓的修建竟然也在冥冥之中与这场注定会爆发的战争产生了关联。
……除此之外马种改良也需要三到
五年,算上往来克寒途中花费的时间,似乎也是六年左右。
听完他的话,士兵跟着江玉珣点起头来:“江大人说的是,眼前这座仓城由东向西修起。最东边的几座仓窖,如今已经修成了大半。”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到了达他口中的东部仓窖区。
粮仓修建在室内,进门之后一个圆缸形的土坑便出现在了江玉珣一行人的面前。
毫无防备的庄有梨被眼前的土坑吓了一跳:“这坑就是粮仓?怎如此之深?”
说话间他不由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方看去。
圆形的窖口直径约有十四五米,深度目测有六七米。
窖口附近没什么遮挡,一眼看去的确有些恐怖。
“大惊小怪!”庄岳看了儿子一眼,他一边抚须一边说道,“这有什么深的?宁平仓内还有更大的仓窖没来得及开挖呢。”
“最大的有多大?”
江玉珣想了想道:“将近三十尺深。”
“三十尺……”庄有梨轻叹道,“假若这些粮仓修成并全部装满,我大周百姓怕是十年不必愁吃穿了。”
守仓的士兵忍不住笑道:“的确差不多!”
说话间,他的眼睛也不由亮了起来。
宁平仓的施工虽不紧张,但到底是一个耗时六年的大型工程。
若是放在从前,朝廷要修这么大的粮仓,民间就算不怨声载道,也会有无数百姓在背地里质疑。
但是这一次,无论是得知此事的百姓,还是负责修仓的工匠与役夫皆满怀期待与憧憬。
——怡河附近甚至于整个北方地区的荒地,都在被逐渐开垦。
除此之外,他们还听说了南方有新的水田正于沼泽中孕育。
因此不但没有人怀疑这粮仓是不是必需之物,甚至还有百姓好奇:单单一座宁平仓究竟够不够装天下的粮食?
息兵罢战与民休息的这一年时间里,百姓的眼中逐渐有了关于未来的期待。
仓窖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我们往边上挪挪吧。”看到有役夫推着独轮车向此地而来,江玉珣连忙与庄家父子退到了一边去。
下一刻,推车的役夫便已稳稳停在坑旁,并将车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结束后还不忘推着车转身,朝江玉珣等人行了一礼:“几位大人好!”
话音落下后,他颇为羞涩地用手挠了挠脑袋,同时偷偷地打量起了江玉珣来。
见他倒完东西还不走,守仓的士兵不由皱眉:“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啊?”那役夫慌忙摇头道,“……没,没有了。”
“那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就走,这就走——”
役夫重新抬起独轮车,有些不舍地再看了江玉珣一眼。
他要来宁平仓的事情,早几日前就在役夫之中传遍了。
今日开工前,一堆例行休息的同乡将眼前役
夫团团围住,并叮嘱他一定要替自己看看江大人的模样。
若是能与大人搭句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役夫虽然应下了这件事,但直到进仓窖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真有如此好运。
说完“大人好”后,这名役夫既不想离开,又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还好,此前没有接触过此事的庄有梨忽然向前一步,他看了一眼坑内的东西,接着好奇地朝役夫问道:“你方才倒入坑底的东西是什么?”
役夫立刻打起精神:“回大人的话,小的刚才所运之物是木炭屑。”
有几名役夫顺着麻绳降入坑底,接着用铁锹整平炭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石子堆在他们的脚边。
“木炭屑?”庄有梨忍不住再向前走了一步,并转身好奇地朝役夫问,“铺这个做什么?”
“呃…这个……”役夫也不太清楚仓窖的每一道工序都是为了什么,被问到他的脸一点点涨红。
江玉珣则在这个时候轻声解释道:“这一步是为了防潮。”
“防潮?”
在大周之前的几代,粮仓不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着的,且仓体本身也修得非常凑合。
宁平仓和怡河一样由尹松泉负责整体设计。
除此之外,江玉珣还根据后世粮仓的构造,给出了一点建议。
他一边点头一边对庄有梨解释道:“宁平仓修建在地下,防潮的步骤自然要多一些。”
仓窖内的十几名役夫与守仓兵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动作,向江玉珣看了过来并耐心听他讲述。
江玉珣说:“仓窖挖成后,要先扑一层青膏泥,再用火去焙烧窖底的生土。等这一切做完后,就可以铺设木炭和碎石子了。”
役夫听得格外认真,并不时轻轻点头。
“待这几样东西铺洒完毕,便可以再架设一层木板,之后铺上草、糠再覆以苇席,这个时候就可以装粮食了*,”江玉珣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堆满了粮食之后还要在往粮食顶上铺设苇席,这样才可以长时间保存。”
“如此复杂……”庄有梨轻声感慨道。
讲到这里,江玉珣终于注意到了周围役夫的眼神。
他们和庄有梨一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役夫们一年来此工作一月,直到现在才了解工程的全貌。
见此情形,江玉珣不由深思起来。
储粮既能保证百姓度过灾祸,更能稳定其心理,重要性自不必多说。
除了在宁平仓进行官方储粮,百姓家中更要有粮常备。
……如此看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教会役夫们储粮原理,并使其运用于生活中似乎也很重要。
江玉珣一行人在宁平仓内参观了大半日。
等离开此地的时候,庄有梨的本子上已经记满了重点。
马车驶出宁平仓后,并未转身回到仙游宫,而是继续朝着昭都方向而去。
今年有个闰二月,江玉珣的生日也退得比往常稍晚一点。
最近一段时间庄岳忙得脚不沾地,到了现在方才记起江玉珣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于是他便想着邀江玉珣到家中歇一晚,再吃顿便饭。
此刻时间还早,江玉珣并没有直接去庄岳的府邸,而是与庄有梨一道带着玄印监在昭都附近逛了起来。
……
昭都城郊有一片湖泊,名曰“燕衔”,今日燕衔湖上满是踏春赏景之人。
杨柳垂丝坠入湖中,漾起圈圈涟漪。
小舟荡过湖水,朝不远处的岛屿而去。
湖边有昭都的贵妇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以帷幔相遮在内对弈、游戏。
到了湖畔,江玉珣的心情忽变得轻松许多。
他随便找了片草地,抱膝坐下向湖面上看去:“有梨,你知道那湖心的岛上有什么吗?”
“我也没有去过,但听人说似乎是几座庭院,”庄有梨轻轻摇头道,接着忍不住转身问他,“阿珣想去吗?”
江玉珣伸了个懒腰,他闭上眼睛说:“等未来闲了我定要租一艘小舟去湖那边看看。”
在外跑了一日,静下来后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倦意。
顿了几息,忽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至江玉珣耳畔:“为何今日不去?”
江玉珣有些遗憾地说:“我方才问了湖上的人,他们说单单划船来回就要一个半时辰。如今已是酉时,若是现在出发今晚怕是要住在岛上了。”
“哎……明日还要回仙游宫呢,今天是去不成了。”
春风托着一片柳叶,轻轻地坠在了江玉珣的面颊之上,随之生出淡淡的痒意。
江玉珣忽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古怪。
……怎么没人说话了?
下一刻,江玉珣便用手肘撑着身子,腾一下自草地上坐了起来。
柳叶随之飘落,坠到了不远处的湖中。
江玉珣身上还沾着些碎草,但他顾不得拍打衣袖,只是下意识向前看去。
舟桨破开水面,掀起一阵粼粼波光。
波光照亮了来人的眉眼,与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笑着向江玉珣点了点头。
春水荡漾,顷刻间便驱走了烟灰色眼瞳中的寒意。
我就知道!
刚才那不是错觉。
应长川怎么出宫了?!
江玉珣不自主地揉了揉眼睛:“……陛,陛下?”
说着便要行礼。
天子身着玄色便衣,手中还拿着一把合起的油纸伞。
他神情慵懒闲适,似乎也是来游春的……
看清来人是谁后,庄有梨面色一白,如耗子见了猫似的猛地起身朝应长川行了一礼,手指还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陛,陛,陛……”
应长川缓缓看向江玉珣:“不必多礼。”
一旁的庄有梨随即闭了嘴。
“爱卿可
是想去泛舟。”
“回陛下,正是。”江玉珣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抬眸瞄了应长川一眼。
他不会也去吧?
不不,应长川这种工作狂,哪有泛舟湖上的闲情逸致?
就在江玉珣费尽心思揣度圣意之时,一只小舟已从远处悄悄地荡了过来。
划舟的人将其停在岸边,末了起身上岸向应长川行礼:“陛下,舟已备好。”
……应长川这是来真的啊?!
江玉珣瞬间傻了眼。
应长川似乎是真的想与民同乐。
他并没有乘画舫,而是坐在方才玄印监划来的小船上,与江玉珣一道向湖心而去。
船上除了他们二人外,只剩一名须发灰白的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桨。
身着便衣的玄印监则轻划小舟,远远地跟在一旁。
江玉珣上了船便与应长川聊公事,从宁平仓讲到怡河,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停。
然而等聊完这些后,船上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燕衔湖上满是游船,唯独江玉珣与应长川所在的角落静得有些过分。
湖心的小岛越来越近。
此刻江玉珣的耳边除了船桨破水的声音外,只剩下自远处传来的游人的嬉笑。
一时间,他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几拍。
就在江玉珣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打破这片寂静时。
不远处一艘画舫上忽然有人高谈阔论道:“……狡兔死走狗烹,古今权臣风光一时者多得去了,可是又有谁能风光一世?”
“此言有理!”
“煊赫一时难得长久啊……”
说着,画舫上众人便一齐笑了起来。
画舫上人虽未指名道姓,但江玉珣还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说的绝对是自己!
他下意识观察起了应长川的表情。
天子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了那艘画舫上,顿了几息后端起茶盏轻抿道:“爱卿以为他们所说可有道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惯有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将那番话放在心上。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应长川虽然有不少缺点,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像能做出鸟尽弓藏之事的人。
这话放在过去,江玉珣或许会小小地紧张一下。
但现在他可是有免死金牌之人!
想到这里,江玉珣不由真心道:“没什么道理,臣以为他们这是在搬弄是非。”
同时忍不住问:“陛下觉得呢?”
应长川跟着笑了起来,心情看上去有几分愉悦:“爱卿所言极是。”
我就知道!
船上稍有些沉默的气氛在这一瞬被打破。
江玉珣开始与应长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同时默默地于心中吐槽着那艘画舫上的人不懂装懂。
天色渐渐变暗,船夫的摇桨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大部分小舟都已靠岸,除了玄印监外,湖上只剩那艘画舫内不时传来欢笑。
燕衔湖上起了阵薄烟。
湖心岛上的楼阁越来越近。
江玉珣自穿越以来,还不曾游山玩水过。
看到不远处的景象,他的心情忽然多了几分雀跃。
然而就在这时,江玉珣的鼻尖忽然生出一丝凉意。
“……下雨了?”江玉珣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出船舱,
雨滴在湖面上开出了花,带着暖意直往人身上扑。
远处画舫上的人不满地吵了几句,终于退回了船舱内。
这一下,燕衔湖上彻底静了下来。
伴随着哗∵[(”一声细响,小舟轻轻地靠在了岸上。
船夫转身向应长川行了一礼,便退入了舱内。
“怎么了,爱卿?”说话间应长川已经起身准备上岸。
江玉珣只得如实说:“臣在想万一淋湿该怎么办?”
春雨虽绵,但过分细密。
想来不过一盏茶时间便会将人浇湿。
应长川轻轻摇头:“不会淋到。”
“为什——”江玉珣正要问他为何如此确信,转身便看到应长川的手中拿着一把伞。
是哦,他来的时候手上便带了伞!
“走吧,”说话间应长川已经缓缓撑开了手中的纸伞,并转身随口道,“燕衔湖春季多雨,孤备了伞。”
天子已经发话,来不及多想江玉珣下意识便站了起来。
燕衔湖上的游船颇窄,起身的那一刻江玉珣的肩膀毫无预兆地自天子手臂上蹭了过去。
一点奇怪的酥麻之意瞬间自此处散开,转瞬便传到了指尖。
春雨轻轻敲打在伞上。
耳边随之传来一点细响。
不等江玉珣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皇帝的伞下,他的心中首先生出了几分疑惑……
不对啊!
既然早知道燕衔湖春季多雨,那应长川……怎么只备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