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川停顿了几息,后殿随之安静了下来。
江玉珣瞬间警觉并想起了娄倬正当初给应长川送礼,反惹他不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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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youxs.org,应长川近来还想打击一下送礼进献之风?
如若是真,自己岂不是撞到了枪口上。
藏在牡丹花瓣下的细雪融化为水珠,“啪嗒”一下坠在了桌上。
应长川也在这一瞬敛眸,将目光落在了花枝的间隙轻声道:“好看。”
“……那就好,那就好。”江玉珣顿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用指头拨弄了一下花瓣。
见此情形,应长川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江玉珣据实相告:“臣还以为陛下讨厌这种送礼行贿之风。”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行贿”二字说得更是顺滑至极。
话音落下,不等应长川反应,江玉珣自己先一脸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卧槽,我怎么直接把“行贿”两个字说出来了!
应长川会不会多想啊?
淡淡的牡丹香与后殿的龙涎香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甜意。
花株另一边,应长川忽然沉默了几秒,并缓缓地蹙起了眉。
行贿受贿是每一位帝王都碰不得的逆鳞。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在沉默中灭亡的那一刻,应长川终于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玉珣:
“爱卿以为一盆花便可贿赂得了孤?”
天子富有四海,区区一株花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江玉珣随即恍然大悟,“这倒也是!”顿了一息又实在忍不住好奇,认真向皇帝请教道,“那陛下喜欢什么?”
应长川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挑了挑眉朝他看去。
回过神来的江玉珣赶忙移开视线,心虚地下头抿了一口热酒。
并借喝酒的动作,将自己的嘴巴堵上。
好奇害死猫。
再多说两句,应长川真怀疑我有行贿之心可就完了!
聆天台的丹师们,被天子安排在了仙游宫内一座名叫“卷月”的宫殿内。
制作火药、火器一事,一直对外严格保密。
聆天台那边至今仍没有搞清楚皇帝找丹师意欲何为,其余人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担心太过张扬引人怀疑,回昭都后江玉珣也只去过卷月殿一次。
直至年前,方才再次与天子一道前往此地。
聆天台的丹师也是奴籍,他们自幼随师学习炼丹之术,鲜少和外界交流。
见了天子之后更是手足无措,连说话、行礼都变得磕绊起来。
“回陛下,之前吾等呃……刚刚接触炼丹一道的时候,师父便交代过一定不能把三黄和硝石共炼。”
江玉珣的直属上司少府费晋原,还肩负着制造与保管武
器装备的工作。
他今日也随着应长川一起来到了这里。
听到此处,费晋原忍不住打断问道:“等等,何谓‘三黄’?”
“呃……”被点到名的丹师愈发紧张,“就,就是硫磺、雄黄和雌黄。”
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抖,江玉珣终于忍不住开口替他补充道:“若将它们放在密闭的丹炉内共炼,便会大量发热、产生气体,导致丹炉爆炸。”*
“对对!”丹师长舒一口气,同时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此次制作火药的原材料,便是硫磺、木炭还有硝石。”
有人替自己解围,那丹师说起话来汇总与顺畅了不少。
卷月殿内的家具早已被清空,此时殿内只放着一些炼丹用品。
“原来如此……”费晋原不由抚须点头。
他心情不由随着丹师的话而变得激动起来——假如此物真的能用于军事,必能在顷刻间令折柔溃不成军!
而身为少府,费晋原还关心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如何将这三种原材料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丹师连忙点头:“吾等最,最近就是在研究这个问题。”
身为现代人江玉珣早对“一硝二磺三木炭”这句话耳熟能详。
实际上百分之十的硫磺,百分之十五的木炭占,还有百分之七十五的硝石才是能将□□威力发挥至最大的配比。*
但为免被人怀疑,他并没有将这个比例直接告诉丹师,而是引导他们朝这个方向进行实验。
见天子缓缓点头,费晋原终于“嗯”了一下,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
丹师们来仙游宫时,并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故而带上了全部家当。
此时这些东西摆满一殿,看上去好不热闹。
既有常见的丹鼎,还有华池与研磨器等不大常见的东西。
费晋原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故而一边走一边问:“江大人,下面这又是何物?闻起来怎么如此得酸。”
——那丹师结巴的实在太厉害,费晋原索性直接将问题抛给了看上去便懂得颇多的江玉珣。
“回费大人的话这是‘华池’,里面的东西正是浓醋。丹师常用它来溶解金石。”
上一世在博物馆工作的江玉珣对这些器物极有兴趣。
卷月殿内摆放的东西,他大半已在工作时遇见过,故而如数家珍。
而另一小半东西,也在上次来的时候从丹师口中问了个清楚。
介绍完用途后,江玉珣想了想又举起了例子:“例如水法炼丹前,丹师便要先往醋内投入硝石,使之溶解。”
涉及专业领域,江玉珣的话总是格外多。
眼睛也随之越来越亮。
“这样啊……”
费晋原的话音刚落,走在最前方的天子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致地对江玉珣道:“爱卿对炼丹一道,似乎颇有研究。”
站在他斜后方的费
晋原被皇帝的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江玉珣看去。
完蛋,陛下无比厌恶聆天台,连带着厌憎炼丹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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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的话似乎正好触及了陛下的逆鳞……
想到这里,费晋原的手心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不禁替江玉珣揪起了心来。
江玉珣也立刻解释:“回禀陛下,臣并不懂炼丹,只是单纯对这些器物感兴趣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应长川的表情。
天子轻挑修眉:“此话当真。”
江玉珣问心无愧:“自然当真。”
和小心翼翼的费晋原不同,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意。
话音落下,江玉珣又控制不住地小声补充了一句,“……陛下这次吓唬不住臣了。”现场便将应长川的计划全部拆穿。
殿里突然静了下来。
江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天子的合理质疑,怎能说是吓唬。
听到这里,费晋原差点被吓得坐倒在地上。
然而天子似乎并不生气:“吓唬?”
“是呀,若陛下真的怀疑臣,臣怎能安安稳稳地站在此处?八成早被带到玄印监驻地接受调查了,”江玉珣不由小声嘟囔道,“臣如今早已不吃这一套了……”
开玩笑,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自己早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不可同日而语了!
听到这里,费晋原快被吓得忘记了如何呼吸。
陛下向来认真严肃、一心国事,从来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入朝政之中,怎有工夫吓唬一个臣子?
江大人怎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胡说八道!
他平常都是这样给陛下说话的吗?
这,这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身为臣子,费晋原本不该揣测圣意,可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眸观察起了皇帝的表情。
谁知道……
应长川并没有他想象那般动怒。
反倒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孤明白了。”
“……”
费晋原:???
不是吧,陛下他刚才真的是在故意吓唬江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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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好疼!
我不是在做梦啊?
……
应长川的手笔颇大,几乎将聆天台内丹师都薅了过来。
试验火药比例对这群经验丰富的丹师而言并不难。
而试出最佳比例,也仅是制造武器的第一步而已。
留一小部分人继续试验后,江玉珣又将其他人组织在一起,让他们把此前在聆天台内以“师徒口口相传”形式流传至今的丹药学知识全部总结、汇编了起来。
此时已经整理出了一本簿册。
江玉珣和应长川确认过书册的编撰进度后,方才与丹师一道去往卷月
殿后的空地,看他们当场展示□□的威力。
虽还是半成品,但是点燃引线后那竹筒还是一刹那间崩裂发出了一阵巨响。
如惊雷劈开了沉睡的寒冬,炸醒了山涧的冰泉。
引得人心久久难以平静。
一个时辰后,流云殿正殿。
亲眼看过火药威力的费晋原,第一时间和天子分享起了自己的构想。
“臣以为,可以将这些火药和投石机配合使用。将其制成火球,远远投入折柔的大部队中,一举便可将他们的队形阵法彻底打碎!”
天子手持茶盏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
费晋原也是曾上过战场的人,讲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折柔人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骑兵与战马。一旦战马受惊,必能在瞬间大灭其气焰。”
相比起较难掌控的爆炸,抛石车再加火球不但好制作且拥有巨大威力。
——它也是原本历史上最早出现的火器。
闻言,应长川轻轻旋了旋手中茶盏轻描淡写道:“还可再加桐油等物。”
桐油极易燃烧,制成火球抛向敌方后可迅速扩展燃烧、攻击面积。
“是,陛下!”费晋原停顿几息,立刻把应长川的话记了下来。
费晋原并非土生土长的昭都人士,他的家乡位于昭都以北的“鹿薇城”内,从那里出发骑快马只需不到两个时辰,便能到达折柔的地界。
前朝时,折柔屡次南下侵扰。
费晋原一家虽然早早离开了鹿薇城,但仍有不少亲朋好友死在了那一场场的劫掠与屠杀之中。
提起折柔,他至今仍有满腔的恨意。
此时费晋原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火器问世那一日了!
一场大雪过后,元日大宴终于来临了。
江玉珣将牡丹视作自己送给聆天台的“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泄露。
宫宴前一晚,等仙游宫内众人都休息以后,江玉珣才带着玄印监众人去温室,把进入盛放期的牡丹移了过来。
元日大宴在流云殿前殿举办。
这里虽然也有火墙,但是到底比不了温室。
玄印监一边搬花,一边忐忑地问:“江大人,牡丹在这里放一晚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一晚上而已,没什么关系的。”江玉珣一边调整花盆位置,一边随口道,“我问过人,牡丹生长共要经历十二个时期,此时这些花早过了最脆弱的风铃期,已经初开、盛开了。这个时候哪怕把它们放在室外,影响也没有想象的大。”
最近这时间,江玉珣在正雨姑姑那边学来了许多种花的知识。
玄印监这个问题,他早已问过了对方。
闻言,玄印监不由松了一口气。
江玉珣则继续道:“况且每年三月牡丹自然开花的时节,也有可能会遇到雪天。”
众人不禁点头:“这倒也是
。”
仙游殿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除了桌案、小屏外,还摆了不少珊瑚、玉翠。
但这些珍奇,都比不上不属于隆冬的牡丹。
寒风卷着雪花从微敞着的殿门外吹来。
殿内的纱帘伴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牡丹香轻轻飘摇。
说到这里,江玉珣突然停下手中工作,他转过身去对忙着搬花的玄印监说:“对了……明日元日宴后,先别急着将牡丹搬回温室。”
玄印监统领齐平沙不由疑惑:“请问江大人,届时还要继续将它留在这里吗?”
江玉珣摇头说道:“不是留在这里,而是带出仙游宫,去外面给百姓观赏一番。”
“带出仙游宫……”
牡丹是皇室之物,带出行宫给百姓观赏与礼不合。
但是一直跟在江玉珣身边的玄印监们,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江玉珣不但要让聆天台亲眼看这些“非时之花”,更要让怡河附近的百姓都看上一眼。
“是,江大人!”众人立刻应下。
大雪纷扬落下。
一盏盏宫灯照亮了整座仙游宫。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这座以奢华而闻名于世的宫殿群,忽如仙境一般缥缈。
江玉珣和玄印监忙到晚上十点多,方才摆完所有的牡丹。
穿越到古代之后,原本是个夜猫子的他,彻底将作息掰了回来。
前几日的这个点,江玉珣早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本想忙完直接睡觉,不料冷风一吹便彻底精神了起来。
时间不早,江玉珣裹紧了狐裘,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后殿。
“嘎吱——”
推开殿门时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声音发出的那一刻,江玉珣不由屏住呼吸、停在原地。
等候几秒见应长川那边没有动静,他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时间这么晚,应长川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思及对方堪称变态的耳力,江玉珣还是尽量轻悄悄地在殿内行动。
他没有点灯直接摸黑更衣、洗漱,一切都如开了慢动作般小心。
等忙完这一切躺回床上时,被冷风带走的困意终于一点点回来了。
江玉珣把幄帐放了下来,往被子里缩了一缩,抱着枕头沉沉地阖上了眼睛。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爱卿怎么此时才回宫?”
!!!
是应长川的声音。
江玉珣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习惯性便要起身行礼。
然而刚刚坐起身他便意识到——不对啊,应长川又不在这里,我还行什么礼呢?
停顿几秒,江玉珣忍不住大逆不道的躺了回去。
他抱着枕头,用极为正经的语
气,中气十足地说:“回禀陛下,臣方才在流云殿前殿摆花,浪费了一点时间。”
应长川的声音穿过木质墙壁、壁毯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为何不将此事交给玄印监。”
除了惯有的低沉与慵懒外,竟还多了几分因模糊而生出的亲切。
江玉珣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睡姿,向天子回答道:“臣打算亲手给聆天台制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说到这里,江玉珣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故意用阴恻恻的语气说:“臣故意挑了几株开得最艳的花,放在了商忧还有聆天台其他人眼前。”
宫室另一边,应长川的唇角不由生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或许是讲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江玉珣还在滔滔不绝:
“臣听闻每年的元日大宴,聆天台都会派人来。往年来的人都是大司卜,今年大司卜出了点‘小意外’来不了了,故而带人来赴宴的人定是商忧。”
小意外?
桌在桌案边的应长川笑着端起了酒樽。
江玉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聆天台的时候,商忧便站在茉莉花丛中。
身为司卜的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想来优雅、清新茉莉便是长在商忧审美点上的花种。
因此,这一回江玉珣特意挑选了与茉莉截然相反的大红色牡丹,刻意放在了商忧的桌案旁。
担心对方看不清楚,他直接选了三株将其紧紧包围。
说着说着,江玉珣不由再次放肆地闭上了眼睛。
左右看不到人,www.youxs.org,江玉珣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随意了不少。
他忍不住放了一句狠话:“臣虽然做不到聆天台那般无耻,但也不是个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说完便禁不住困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下一刻,江玉珣耳边便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这都几点了,应长川还不睡觉吗?
烧起火墙的宫殿格外适合睡觉。
钻入被窝后没多久,江玉珣身上的寒气便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同时再一次生出了困意。
可是皇帝暂时不睡,身为大臣的江玉珣自然得陪着他继续说话。
犯起困的他,不由东拉西扯起来:“哦……怡河的施工进度比臣想象的还要快,不过臣觉得若是能配上火药,或许还能再提早几个月完工。”
“爱卿的意思是?”
“炸堤呀,”江玉珣忍不住将腿也搭在了枕头上,如八爪鱼般抱着它对应长川说,“原本的计划是等引河全部挖成后,寻个枯水期凿穿原本的河堤,贯通新道。”
“嗯。”
应长川的声音如催眠曲一般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躺在床上的人用力弹了弹自己的额头说:“但是现在有了火药……就,就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炸掉旧堤就好。正好试一下新火药的威力。”
“爱卿那日去怡河边还看了什么?
应长川的声音穿过雪夜,与如一阵风般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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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去怡河边……”江玉珣的声音一点点变小,他绞尽脑汁回答道,“还看了他们的伙食。当日正巧遇到村寨宰羊,臣和玄印监一人喝了一碗,味道比仙游宫里御厨做的还要鲜美。”
说到这里,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明日宫宴上会有什么菜。
江玉珣忽地神游了片刻。
直到应长川再次开口,将他思绪打断。
“爱卿可是不喜欢仙游宫内的膳食。”
“也不是不喜欢……”迷迷瞪瞪的江玉珣提起精神认真回答道,“只是稍微清淡了一点。而且这里的口味本就与臣家乡有所不同,相比起粟米,我还是更喜欢稻米。”
说着说着,江玉珣竟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正在宿舍与舍友卧谈的错觉。
甚至于不经意间漏掉了一个“臣”字。
然而殿那边的天子似乎并不介意,竟然继续与江玉珣聊起了“吃”这个话题。
救命!
已将小半张脸闷入被子中的江玉珣忍不住怀疑起了人生。
应长川今晚是失眠了吗?
他以前不是只管国家大事么,怎么现在竟然有了闲聊的兴趣。
“……等怡河引河贯通后,想吃什么应该会方便许多。”
江玉珣的声音穿透棉被与墙壁,传到了应长川的耳边。
它有些闷还带一点鼻音,语调也在不知不觉中拉得格外长。
时间不早了。
应长川本该放臣子去休息才对,可今日的他却格外贪心。
夜色一点点变深,仙游宫的雪又大了起来。
不多时便积了小半尺深。
天寒地冻间,唯独流云殿还暖着。
险些进入梦乡的江玉珣终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了一句非常不符合臣子身份的话:“……陛下今晚不早早睡吗?若臣没记错的话,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应长川的精神头也太足了吧……
他到了半夜精力还如此旺盛,为什么不去草原上抓着一只鹰来对着熬,或是抓只夜猫来熬猫?
逮着熬我算是什么事啊。
“爱卿困了?”
听到这里,只能无能狂怒的江玉珣忍不住张大嘴,重重地咬了怀里的枕头一口。
废话啊!
应长川终于意识到,不是谁都和他一样不需要休息吗!
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应长川竟然如此喜欢和人聊天?
流云殿后殿中,应长川斜倚在悬了壁毯的墙边独酌。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格外明亮,的的确确没有半点困意。
他话音落下后又过了许久。
墙壁那边终于传来“嘎吱”一声轻响,似是榻上的人不自觉地翻了个身。
白日里清润的声音,在此刻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江玉珣用极轻的声音大逆不道地说:“臣早就困了,可是陛下的话实在太多……有什么话我们,我们明早再说好不好?”
说完,墙那边便彻底没了声音。
流云殿后殿内,应长川再次笑了起来。
他饮尽最后一口烈酒,起身缓步向榻上走去。
今夜无月,一地的落雪却如明灯一般映亮了整间宫室。
伴随着应长川的动作,玄色的幄帐终于坠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流云殿那一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半梦半醒间,和应长川聊了半晚的江玉珣忽然如梦呓般开口。
他轻轻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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