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颜?
柳七眼眸微动,仔细打量着对面船上的女子,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与公孙颜一模一样。
但公孙颜明明已经被自己废了武功,可对方身上却明显有着真气萦绕的痕迹。
而且气质也变了。
这幅高冷不可方物的姿态,的确和公孙幽一模一样。
但柳七是亲眼看见公孙幽咽气的。
她自信绝不可能有人可以通过装死骗过她的眼睛。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之人究竟是公孙颜,还是借尸还魂的公孙幽。
想到这里柳七眼眸微眯,江风拂过,鬓角一缕青丝随风荡至脸上,正好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芒。
而自称公孙幽的女子此时也已收回双臂,挺直腰杆站定之后,对着柳七一脸肃然地说道:“听闻柳姑娘手中有一枚空桑仙令,不知是否属实?”
柳七闻言语气淡然地应声回道:“是又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公孙幽听到柳七的回答眉头一皱,旋即沉声说道:“假若柳姑娘手中确有空桑仙令,还请携令于下月十五前往东海映月岛,届时仙舫将对诸位开放。”
公孙幽见柳七面无表情似乎对她所言不感兴趣,于是短暂地停顿之后,接着说道:“仙子也已听说中原武林新近崛起一位年轻的刀中霸主,所以之前特意嘱咐在下,务必要将柳姑娘到仙舫上一叙。”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柳七侧过身去,望着远处朦胧的江雾,双手负于身后,慢声细语地问道:“桑曼曼和楚小胖,可是在仙舫之中。”
公孙幽听到柳七提到桑曼曼和楚小胖,当即眉头一皱,随后点了点头:“楚星白的父亲乃是当年从仙舫逃出的罪奴,仙舫的规矩,凡是罪奴及其血脉后裔,终身不得离开仙舫!”
“如果……我要带她们母子离开呢?”
柳七微微侧首,凝眸看向了公孙幽,见其脸色渐沉,于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我柳七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除非……杀了我!”
公孙幽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她脸色沉沉地回望着柳七凛冽的双眸,良久之后方才缓缓颔首:“仙子与柳姑娘神交已久,我想您的要求,仙子会愿意考虑的。”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考虑,是必须做到,如果你们做不到,下月十五……的确是个好日子。”
柳七收回了目光,微微昂首看向了夜雾渐起的天空,继而轻声说道:“我会亲自前往映月岛,倘若见不到桑曼曼母子俩,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飞羽山庄的江庄主我都斩了。”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一艘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破船,不知能挡住柳某几刀。”
公孙幽双眸微张,眼中愠色转瞬即逝,随后微微屈身肃声道:“既然如此,下月十五,公孙幽自当在映月岛亲自恭候柳姑娘大驾光临!”
“今日你来这里,想必不是专程为了我吧?”柳七趁着公孙幽话音刚落,语气幽幽地问道。
公孙幽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颔首道:“在下要找的人……”
她目光越过柳七的身侧,看向了波涛起伏的江面,继而缓声说道:“已经死在了柳姑娘的手里。”
金山银海庄和空桑仙舫果然已经沆瀣一气,搅合到了一起。
这一点柳七并不感到意外,二者同出中原,虽远飘海外但始终与中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若说这双百年双方没有交集,那是不可能的。
今日金钱使的出现也算是应证了柳七的猜测,那就是孙霁云的背后站着金山银海庄。
周宓曾说过,金山银海庄只有在天下大乱之际,方才会现身中原,他们会寻找能够结束乱局的真命天子,以雄厚的财力为其提供帮助,直至助其一统天下结束纷争后,金山银海庄又会销声匿迹于海外。
当年的萧浪之所以能够平定天下,与金山银海庄的帮助少不了干系。
乱世择良主,太平则远遁海外。
这样的做法看似没错,但却不合常理。
既然金山银海庄拥有着可以决定天下归属的实力,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御宇称极的想法吗?
柳七不相信金山银海庄的人都是坚忍不可夺其志的完人!
而且现在的大齐虽说在大将军死后暗流涌动,但总体而言还是相当太平的,就算有人心怀不轨,可龙椅上坐着的可是萧奇峰啊!
怎么看眼下的大齐都到不了乱世的程度。
即便是现在的孙霁云已经彻底把控了江南的军政大权,但他对外依旧还是大齐的臣子,没有公开竖起反旗!
所以,金山银海庄根本就不是为了结束乱世而现身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
柳七思忖片刻,随后眼眸一动,目光落在了公孙幽的身上。
公孙幽身躯一凛,随即感觉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催动真气,却发现丹田处好似压着一块千钧巨石,任凭她如何运转心法,真气都死死地被困在了丹田之内动弹不得!
柳七眼中幽光深不见底,她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公孙幽,随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个人路盲,为了确保下月十五柳某能够按时抵达仙舫,我看委屈公孙姑娘在柳某的身边呆上几日吧!”
公孙幽眼瞳鼓溜溜地转了一圈,她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也就只有这对招子了!
所以,她有开口拒绝的余地吗?
柳七目光缓缓垂落,自公孙幽的小腹处一扫而过。
虽然此女自始至终都自称公孙幽,但柳七很确定她就是公孙颜,那个被自己废了武功的公孙颜。
柳七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恢复武功的,难不成空桑仙舫也有类似醍醐灌顶之类的法门?
就算是有,可醍醐灌顶灌的是武功修为,眼前的“公孙幽”明显已经记不得公孙颜的事了,莫非连脑子也给灌进去了?
柳七本想如法炮制将她的武功再废一遍,可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还有很多事想从对方身上问清楚,万一要是废了武功之后对方心生死志,那可就不好让其开口了。
审讯过程中最要紧就是要让对方始终抱有一丝希望。
……
柳七拎着“公孙幽”回到了家,随后直奔周宓所住的院子。
当她将“公孙幽”带进房间后,周宓和柳十九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公孙颜!”两人望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的“公孙幽”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幽”眼珠子鼓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眼底泛出而来疑惑之色。
很显然,她没有认出周宓和柳十九。
当初公孙颜武功被废后,就一直留在了周宓的身边伺候,所以平日也就周宓和柳十九与公孙颜互相见过的次数最多。
尤其是周宓,这個老女人拿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相当有一手,公孙颜和柳十九一样,没两天的功夫就已被周宓收拾的服服帖帖,平日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周宓身边“周姐姐”地叫着。
柳七反手在“公孙幽”身上点了几下。
“公孙幽”身形晃动了几下,随后后撤了两步,一脸警惕地望着屋外三人。
柳七只说了一句“走出这扇门,人头不保”后,便来到了周宓和柳十九二人面前的桌子坐了下来。
周宓此时也发现了眼前的公孙颜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在向柳七询问一番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房间内。
公孙颜怀抱着剑孤零零地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她的目光时而警惕地看向了桌子上的三人,时而一脸希冀地望向门外。
公孙颜的举动被柳七三人尽收眼底。
周宓自其身上收回目光之后,小声说道:“虽然气质的确有些不同,但刚刚她看向门口时的那个憨憨的样子,我敢确定她一定就是公孙颜!”
柳七端着茶杯朝周宓看了一眼。
“难不成空桑仙舫真的有借尸还魂的法术?”柳十九压低了嗓门说道,“公孙幽的魂魄被移到了公孙颜的身上。”
“我看你是画本看多了。”柳七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世上若真有鬼,咱们之中恐怕有人要睡不着了。”
柳十九眉头一皱,她当然明白柳七是在说谁,随后嘴角一撇,冷哼道:“活着都能被我杀,就算变成鬼也是个废物鬼!”
这不就完了!
如果变成鬼真的可以所向无敌,那世人倒也不必如此畏惧死亡了。
“所以你抓她回来,是打算弄清楚她身上终究发生了什么?”周宓眸光微动,旋即凑至柳七耳边小声问道。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柳七眸光微垂便看见了周宓犹如天鹅颈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衣领之下的春光无限,阵阵幽香不断涌入鼻中,柳七稍稍偏头拉远与周宓的距离后,方才轻声说道:“我觉得金山银海庄的目的不纯,所以想找个人来问问罢了。”
随后柳七余光一扫身后不远处椅子上的公孙颜,继而收回目光对着周宓和柳十九沉声说道:“你们倒也不必压着嗓子说话,她现在的修为比当初的‘公孙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就算声音再小,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周宓和柳十九目光齐齐扫向了公孙颜。
而公孙颜早在柳七开口之际,她便已经紧埋着头,眼中神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翌日一早。
徐永元匆匆而来,推开柳七院子的大门时,便看见身着一袭浅绿色杉裙的侄女已经站在了门口,似乎正等着他的到来。
徐永元微微一愣,随后赶紧说道:“芳芙,孙霁云派人过来送了名帖,说是今日会登门拜访!”
得知此消息的柳七似乎并无意外,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于此同时心中暗道,终于是来了。
辰时左右,一队人马停在了长乐街的入口处。
身着便服的孙霁云从马车上下来,于此同时从马车一侧走出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一男一女皆身着道袍。
二人一前一后翻身下马,为首的女道走至孙霁云近前,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后,方才调转目光看向了寂静的长乐街。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柳家大小姐,现如今已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霸王柳七。”乐清瑶缓缓摇头轻声叹道。
孙霁云则是微微一笑:“现在这位柳姑娘的名声可是在武林中一时无两,不少人都已将她视作七星之上的存在,说她的武功修为堪比双绝,正好补上了大将军的缺!”
乐清瑶闻言眼眸微凝,旋即淡淡地说道:“孙总督可是后悔了?”
孙霁云脸上笑容一僵。
乐清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继续轻声说道:“黒狱门与覆天关系密切,孙总督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小心引火自焚。”
“呵呵呵……”突然一阵笑声响起。
随后又有一人自刚刚停下的马车上走下,只见其衣裳华丽,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来到孙霁云近前后,此人先是对着孙霁云行了一礼,而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乐清瑶身后神情萎靡的道袍男子行了一礼。
最后方才站直,目光挪向乐清瑶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说乐女侠,与黒狱门合作是与虎谋皮,与金山银海庄合作是引狼入室,那与你们太乙门合作呢?”
见乐清瑶并不搭理自己,陆九章呵呵一笑,继而接着说道:“孙总督乃是食君之禄的忠臣,一举一动皆是为了大齐的江山。”
“可当年若非萧奇峰亲自坐镇,伱们太乙门只怕早就在周威扬的铁骑之下灰飞烟灭了……”
“陆兄!”孙霁云见陆九章越说越过分,于是脸色一沉出言制止道,“今日是为了柳七而来,诸位还请不要另起争端了。”
陆九章闻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后将头偏向了一边。
见二人不再争执,孙霁云脸色稍霁,随即环顾四周,皱眉道:“金钱使呢,昨日便不见他人。”
陆九章端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我看该不会是撞到了那柳七的刀口上,被人一刀给砍了。”
(此时已经沉入江底的金钱使对/朝九章竖起了大拇指,您猜的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