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夏。
随着七月的渐渐临近,申城的夏日也悄然而至,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丝因热气而浮起的躁意。
偌大的两进院别墅,从上到下只有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没过一会儿,声音的节奏断断续续没了声息。
想起刚才姑妈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舒心就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情,她接了一杯水,也不喝,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什么叫全申城就只有她二十六岁还单身?
什么叫再不找就要变孤家寡人了?
舒心自嘲笑笑,压抑住因要见陌生人而产生的不适感,利索地放下水杯,保存文件,关闭电脑,换衣服,化妆,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不就是相亲吗?
反正相过的对象都快凑齐十二星座了,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
这次只要是个正常人,她就嫁,行了吧!
舒心赌气地出了门。
只是上午还烈日灼灼的天,下午明显阴沉了下来,隐隐有暴雨将至的征兆。
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咖啡馆,离她家特别远,车子昨天追尾正好送去定损了,等她打车到目的地差点迟到。
她看了眼姑妈发的信息,七号桌。
这是个舒心没有来过的咖啡馆,她站在门口,目光逡巡了一圈才看到桌子上方垂吊而下的桌号牌。
一个小小的数字“7”。
桌前已经坐着一个人,从舒心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和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但仅仅是个背影,周身气质就难以令人忽视。
舒心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点,不算迟到。
她舒了口气,朝七号桌的方向走去。
对方似乎在处理工作,手里拿着个平板手指不停地翻阅着资料,十分专注。
舒心顿了一下,出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舒心,请问是江先生吗?”
男人翻阅资料的手一滞,随即关闭平板,将之放置桌面,这才好整以暇地抬头看她。
他肤色微白,五官轮廓分明,气质偏冷,一双瞳眸沉着夜色般的黑,灯光映照之下,细碎地闪着光,叫人忍不住会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舒心微诧,“是你!”
江然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潋滟的水光,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敛去,淡淡应了声:“是我。”
舒心上前在他对向的座位坐下,服务员适时走到桌旁,在递出单子前,她抬头礼貌地说了一声:“拿铁,谢谢。”
而后,转头看向江然,面上是真诚的感激,“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昨天汽车追尾,她在大街上被对方司机指着鼻子骂开二奶车是小三,并且试图敲诈勒索她时,是江然出面替她解决了麻烦。
没想到,今天的相亲对象竟然就是他。
舒心心底的燥意微微消散了一些。
江然抬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莹白透粉,五官柔和到没有瑕疵,樱绯色的嘴唇丰润饱满,缎黑的长发乖顺地落在身前。
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仿佛能装下满天星辰,此刻却全心信任地装着他的身影。
不知不觉,记忆里那个小姑娘已经出落成这般夺目的模样。
江然压下心底微漾的情绪,笑容浅浅,“举手之劳。”
舒心听他语气平平,显然没有在意。
她心中感激更甚,毕竟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且不求回报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他打上一个“好人”的标签。
咖啡馆里没什么客人,拿铁很快就端了上来。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舒心坐在原地,无措骤升,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似乎在寻找着某个支撑点。
江然看她一眼,小姑娘讷言地坐在对面,眼睛里藏着些许紧张,他温和开口:“要吃甜点吗?”
舒心摇摇头,悄然打量了他一眼,用吸管戳了一下杯子里的冰块,小声地问:“我可能有些冒昧,江先生很着急结婚吗?”
不说他的家世条件,就是他的自身条件,也是极佳,看起来不像是需要相亲解决人生大事的人。
“结婚?”江然眼里闪了闪,然后很好地将那抹惊诧藏起,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接道:“是,家里逼迫得紧。”
舒心顿时有种共鸣的感觉,同病相怜地看着他,原来优秀的人也会有同样的烦恼。
她喝了口咖啡,手边的手机响了,她朝江然歉意笑笑,疑惑地接起:“怎么了,嬢嬢?”
舒韵的声音穿过手机咄咄而来:“你去哪了?小江说等了你快半个小时都没见到人。”
“我不是正相着吗?”舒心一脸懵地抬头,朝江然问了一句:“你是江先生吧?”
江然抿了下唇,努力将嘴角的笑意收起,点头,“是。”
舒心松了口气,对着电话里说:“你听到了吧,我正和他在一起呢。”
“怎么可能,他刚刚才给你王阿姨打了电话,真是奇了怪了……”
“嘟嘟嘟……”
刚刚才打的电话?
不可能,他一直坐在她对面!
舒心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抬头仔细端详起头顶的桌号牌来,她指了指上面,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是七号桌吧?”
江然顺着她的视线朝上面看了一眼,虽然这个“1”字的起笔过重了些,但它确实不是“7”,他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回说:“一号。”
舒心微张着小嘴,一脸的窘迫,一边收拾着手机和包,一边起身道歉:“对不起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坐错桌了,我马上走。”
在经过他身边时,腕间感受到一股向后拉扯的力量。
手腕处传来的温凉触感似是攀附而上的藤蔓,沿着舒心的小臂胳膊,向上伸展,牢牢地绕藤至心间,缠得她心跳忍不住加速。
“江先生?”她垂眸对上他的眼睛,不过一秒就飞快错开,被拉住的手忍不住挣了挣。
江然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腕,指了指她身后不远的位置,说:“那是七号桌。”
舒心回头看了一眼。
看不清身影,只能看见露在卡座外的一颗脑袋,头顶锃光发亮,只余脑门一圈寥寥挂着几缕头发做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