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下肚,叶景禾总算缓和过来,眼神中清明些许。
“今日急忙唤姐姐过来,不为别的,是为账簿之事。”叶景禾正色道,“我在唐御史府中打探三日,隐约听闻他们提及赈灾粮账簿之事,那账簿之前在文司户之处,后来赈灾粮贪污之事被发现,杜刺史之人去文司户家寻找账簿之时,却发现文司户和账簿皆已消失,如今仍旧下落不明。”
“怪不得王大人和杜刺史的往来信件中几次提及过文司户,账簿事关重大,文司户这么一消失,只怕府上之人不会好过。”沈银粟蹙眉道。
“姐姐说得不错。”叶景禾道,“那文司户府上之人虽跑了个七七八八,但他最为信任的家丁阿勒却被杜刺史抓了起来,在地牢中严刑拷打数日,只为从他口中找打文司户的下落。”
“看样子这阿勒是什么都没说,否则杜刺史不会急成这般模样。”
“正是。”叶景禾点头,“那阿勒骨头硬得很,杜刺史什么法子都使过了,却愣是没在他嘴中挖出文司户的半分消息。”
“杜刺史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他若想从一个人口中逼出消息,只怕那人会生不如死,这阿勒既然是目前找到文司户的唯一渠道,我们便不能让他一直落在杜刺史手中。”叶景策正色道,“不知叶小姐可有法子将阿勒从地牢中将带出来。”
叶景禾摇摇头:“我恐怕不行,若想进入地牢需得有杜刺史或是唐御史的令牌,而我现在被困在唐御史的府中,他看我看得极严,是绝不会让我有机会接触到令牌的。”
“唐御史的令牌你接触不到,可有一个人你能够接触到。”叶景策闻言,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唐御史家的公子可不比他爹警惕。”
令牌上同样带有唐家的字样,唐辞佑身边跟着的人又不算多,一旦得手,快去快回,未必不能带出地牢中的阿勒。
“有道理呀!我可以拿唐哥哥的啊!”叶景禾先是面上一喜,进而又蹙起眉头,“但……我这么做唐哥哥会生气吧。”
“你还担心他生气?”叶景策闻言,不可置信地扬起语调,看着叶景禾的眼神充满了对自家妹妹不成器的惊恐。
余光中瞥见沈银粟意味深长的眼神,叶景策强行按下自己的情绪,同叶景禾皮笑容不笑道,“但这令牌事关阿勒性命,还望叶小姐三思。”
“阿京说得没错,景禾,你若不这么做,那地牢中的阿勒可就未必能活几日了。”沈银粟收回落在叶景策身上的目光,循循善诱道,“一个令牌,一条人命,孰轻孰重,想必你心中自有思量。”
叶景禾紧攥着的手更绷紧了些,指甲微微凹进肉里。
她出身武将世家,见过战场残酷,又带女儿柔情,自知生命可贵,绝不是一块令牌一次欺骗可以相比。
叶景禾抬眼望向对面,见沈银粟静静望着她,几秒后,叶景禾笑开。
“那姐姐拿了令牌可得早去早回,若是我偷令牌被发现,只怕那唐御史要把我关起来,见不到姐姐的。”
“放心吧,我们一定快去快回。”沈银粟道。
隔壁的街市上,一群下人正四散而开,到处寻找叶景禾的身影。
“禀报少爷,东边的那条街已经找过了,没有看见叶小姐的身影。”下人匆匆跑来,见唐辞佑面色难看,低声劝道,“少爷不必着急,已经派人去西街找了,这地方就这么大,叶小姐还能跑到哪里去。”
“这淮州她初来乍到,若真是自己顽劣乱跑还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带走才是最糟糕的。”唐辞佑眉头紧锁,一张如玉般温润的面孔上鲜少带了急色。
“唐哥哥!唐哥哥!”
唐辞佑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少女宛如银铃的声音,叶景策从街的另一头笑眯眯地跑来,一身红色裘衣衬得她像一团热烈的焰火。
“景禾!”唐辞佑听闻忙跑过去,真真切切地握住叶景禾的手腕后,急切道,“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东街在卖糖糕,我想吃,就过去买了,唐哥哥你尝尝,这甜糕可香了!”叶景禾说着拿出甜糕递给唐辞佑,却见唐辞佑眼神一暗,攥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骗人,东街我刚刚派人找过,你分明不在哪里。”
“派人找过?你确定他们有一家店一家店的翻找?确定他们没有一时着急看漏了几个人?”叶景禾看出唐辞佑眼中的质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唐辞佑,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怕我跑了,你完成不了唐御史交代的监视我的任务?”
“你怎么会这么想?”唐辞佑被问得一怔,握住叶景禾的手被她一把甩开,糖糕瞬间撒落一地。
叶景禾直直地盯着唐辞佑:“不是怕我跑,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因为我担心你。”唐辞佑坦然道,抬眼对上叶景禾质疑的目光,“景禾,你知不知道如今淮州之地鱼龙混杂,你一旦出了差池我连找你都无法!”
“我又不是三岁幼童,你又何必担心?”似是没想到唐辞佑会这般说,叶景禾愣怔一瞬,似乎有些愧疚,语调低了下来,目光轻轻落在唐辞佑的腰牌上,叶景禾的手微微攥紧。
唐哥哥,对不住了。
“今日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让唐哥哥担心了。”叶景禾低声说了一句,弯身去捡地上的糖糕,唐辞佑见状忙弯身拦住叶景禾,腰上的令牌顺势滑在叶景禾的右手边。
“景禾,这糖糕已经脏了,你若是想吃我们再去买。”
唐辞佑说话间,叶景禾借着裘衣的遮挡悄悄取下腰牌,藏入袖中。
叶景策和沈银粟二人在不远处看着,见唐辞佑俯身,叶景策霎时笑了。
“她得手了。”
话落,二人只见叶景禾似是与唐辞佑又说了些什么,便将那糖糕袋子仍在角落里,二人一同向东街的方向走去。
见两人走远,叶景策从角落中走出,弯身捡起糖糕袋子,只见那袋子下面压着个刻有唐字的令牌。
地牢门前,死气沉沉。
守门的狱卒从袖子里掏出瓜子,边嗑边唠。
“看着日头,今儿可得下雪。”
“那可不。”另一个也附和道,“这破天气,还得在这儿站岗,真是烦人,这到了年底,也不知道能不能多给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