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
邵谨言与阮宝并行至茶楼门口,忽而挑唇一笑,
“这冬日里的蚊虫也是猖獗,既然与公子也算有了些交情,邵某这里就提点一句。”
他抬眼看了看道路另一侧,一青衣道人正从天香楼门口走过,
“要小心。”
言罢便不再多说,径直进了对面的天香楼里。
阮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嘀咕了出来,
“冬日里的蚊虫猖獗?冬日里哪来的蚊虫?小心?小心什么?”
后面那一句话暂且先放一放,倒不是别的,只是邵谨言说这话的时候,那暧昧的神色...
不太对劲...
春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殿...公子,我好像知道一点点...”
阮宝最受不了就是有人说话只说一半,当下皱了眉,
“有话就说。”
春花伸出一根手指来哒哒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公子...您的嘴角,昨天就破了...”
破了?昨天就破了?嘴角破了?阮宝怔怔然摸上了自己的嘴角,果然,一丝疼痛传了过来...
这是...???
也怪她昨晚睡的不好早上出来时根本就没注意,又怕今天抓不到邵谨言叫他跑了以后找的麻烦,这才...
阮宝反应过来眼前顿时就是一黑,心里把谢临和邵谨言问候了个百八十遍,
遭了瘟的谢临!天杀的邵谨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上元节,这一天是一年里第一个望日,也是正月里最后一个年节,
这一天锦京里的朱雀大街上要举办一场灯会,天南地北的花灯共聚一处,各路班子到京里来,晚间更有烟火燃放,光是听一听便也知道,该是如何的热闹。
不过这热闹和阮宝没什么关系,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乱,也恐护不得她周全,今日恐怕就是用脚指头想也是出不得宫门的。
要她好好的节日在宫里呆着不算,偏还要看着听着宫外的烟火燃起来,
这日子,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是以当晚间她在翊华宫里看着描星给她端来的汤圆,是怎么也觉得吃不下去了,
嫩白如玉的汤圆滴溜溜漂在碗里,半透明的外皮上隐隐能看得到其内的馅料,看着应该是枣泥玫瑰馅的,
汤勺在碗里搅了几下,想了想又放下了,还是算了,过个节不能出去凑热闹就够悲催的了,万一一口下去又犯了牙疼病,那岂不是更倒霉了?
兴致缺缺一勺子压扁了一枚汤圆,嫩白的皮登时破开,微红的馅料也淌了出来,
淑妃见了瞥了她一眼,凉凉道,
“小泽今天没什么事,若是待不住就去问问你哥去,叫他带你出去,何苦拿我这元子撒气?”
诶?哥哥休沐?阮宝听着眼前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
算了,上次出了事那回到现在都让哥哥心有余悸,再加上初二那天没打招呼就跑了出去,这次...还是算了吧。
又是压扁了一枚汤圆,耳里却听来一声清朗的男音,她蓦的转过头去正看见阮泽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小姨,我是来接妹妹出去玩的。”
上元节的朱雀大街是难得一见的灯火人间,花灯汇成长河,人声鼎沸。
秋实扶了阮宝下车来,还未待阮宝多看上两眼,就见阮泽的贴身侍卫俯在阮泽耳边说了些什么,
末了,阮泽看向她,脸上尽是为难。
“哥,你要是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那侍卫的样子那么焦急,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也不是真的不懂事,哪能因为她要看灯就耽误了大事呢?
妹妹还真是懂事了不少,阮泽有些好笑的戏谑了一句,
“叫哥哥带你回去,你舍得吗?”
“不舍得不是也要回去?”
说着,阮宝眼珠子一转,
“说不舍得可以自己在外面逛吗?”
“......”
“我带了人呢,保证看够了我就回去!”
越想越觉得靠谱,又怕阮泽不信,忙连声保证道。
明媚的大眼里是忽闪忽闪的希冀,妹妹眼里的神色分明是舍不得的,
也是,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在这样的日子叫她回去也是委屈她了,说好了带她出来玩的,却没想到他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阮泽环视了一周,见附近乔装的侍卫们还算周全,也微微放了放心,
嘱咐岑其宪道,
“岑其宪,务必要护好孤的妹妹,这里就交给你了。”
言罢又抬手摸了摸阮宝的头,
“哥哥去办些事,办完就回来,你一定要小心稳妥些,万不要脱离岑其宪的视线。”
阮宝自是连连点头说什么应什么,目送着阮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阮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间,阮宝这才回过头来打算好好逛逛这灯会,却又蓦然觉得她漏了点事,
哥哥这么急切,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貌似前世这个时节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的。
反正也不是很急,既然哥哥说一会就回,那么晚一些再问问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也算放下了心来。
灯会上自是精彩万分,卖艺的摆摊的猜谜的样样不缺,
阮宝是小孩心性,带了人随着人群,很快融入了一片花灯之中。
稍逛了一会,不远处一根灯杆上挑的一盏花灯吸引了她的视线。
阮宝眼前一亮,忙拉了春花几步上前。
是一盏走马灯,几只兔形剪纸剪的惟妙惟肖,正随着烛火燃动的气流在轮轴上奔跑,投映在其外的绢纱之上,灯下还缀了些彩珠攒成的流苏,精致的不像话。
阮宝有个无人得知的小喜好,喜欢毛茸茸又绵软的小兔子,她小时就养了一只,只是那兔子后来生了病死了,她也从此再也不敢养什么兔子,可是这却不耽误她喜欢这些与兔子有关的物品,
就像眼下这盏流光溢彩的花灯,她见了便走不动路了。
灯会上兔子灯很常见,别出心裁做成这样走马灯的却是不多,因此除了她围观的人也很多,跃跃欲试想要尝试着猜那上面的灯谜将之收入囊中,只是很多人都去试了,都没有得偿所愿。
阮宝凑上去看了两眼,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有些失望的转回头来,
春花见她回头忙摆手,
“您指望不上我的,您都猜不出来。”
阮宝翻了个白眼,
“本来也没指望上你。”
岑其宪默然上前,又两手空空的回来,摇头道,
“灯主人说不卖。”只能靠猜。
果然,那就只能猜了。
阮宝硬着头皮猜了两句没猜中,一时又舍不得离开,就眼巴巴的守着灯杆,看着上面挂着的走马灯移不开眼。
上面的几只兔子绕着灯芯跑啊跑啊,当真是好看,阮宝正看得出神,却见那灯已然被主人挑了下来递了人,
接过灯杆的是一只修长的白皙如玉的手,然后是冷淡到了极点的道谢声。
阮宝眼看着那灯被人拿走,悲愤的不行,听了这一声心下立时吐槽了一句,
呸!拿了人家的灯,道个谢还这么不情不愿的,不愿意你别拿啊!
绘着兔子的彩灯突至眼前,近的彩灯内里的纹路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怔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却没有丝毫烟火气的俊脸,
一时间仿若叫武侠话本里说的江湖高手点住了哑穴,阮宝张了张嘴,半晌才不敢相信道,
“顾...顾林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