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溏沽永利制碱厂

修在邶京城外的永定门车站,是京奉铁路上最早的终点站。

因为清朝又是老一套论调,说什么修铁路破坏风水,绝不让铁路修进邶京城里。

直到老佛爷带着皇上跑到了迺安,八国联军进了邶京城,西洋鬼子们才把城墙拆了个豁口,让铁轨一直修到了正阳门。

永定门车站一直使用到了后世,只不过途中换了一个名字,叫邶京南。

早上六点二十六,陈慕武在永定门车站登上了由邶京开往山海关的七次慢车,直到上午的十点四十九分,他才终于到达溏沽车站。

坐城际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的路程,他却足足花了四個半钟。

如此长时间地在轨道上的颠簸,让陈慕武再次清醒,等以后去欧洲,一定不能为了节省时间,就选择北上哈迩滨坐火车横穿西伯利亚,他怕自己还没捱到贝加尔湖,就得交待在火车车厢里。

出了溏沽站不远,就是招商局设在溏沽港的轮船码头,溏沽港应该是现在整个北方最繁忙的港口。

每天都有无数南方运来的粮食、茶叶、丝绸和阿片,从这里卸船登岸,运往天侓、邶京和华北各地。

还有无数车皮的煤炭,从鄌山的开平、滦州两处煤矿公司运到此处弃车装船,运往南方各地。

在这千帆竞立的港口中,上上下下的货物里,陈慕武却发现有一艘船上拉下来的,并不是上述那些关系到衣食住行等民生问题的东西,反而是一块块卷曲焊接成了圆柱形的铁皮,倒像是工厂某些设备的零部件。

这是高炉?还是反应釜?

和科学沾边的东西,立马就吸引了陈慕武的好奇心,

于是他连忙走上前,一边帮忙搭了把手,一边向喊着号子搬运行李的码头工人们打听:“劳驾,请问,这批货物要运往那里?”

空不出手来的码头工人扬起下巴颏,指了指前方:“先生,这些都是前边永利碱厂的货物,刚从国外运来。您不要碰这些,放着让我来就行了。”

他生怕货物上的油污会弄脏陈慕武的衣服,那西服料子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

“没关系,我帮你就是了。”

帮着这位码头工人,把货物抬到指定位置的车上之后,陈慕武谢绝了工人的道谢,他离开码头,仔细回想着永利碱厂这个名字。

永利……碱……

永利……

碱……

打破了外国公司垄断纯碱市场的范旭东!

中囯民族化工之父!

我的天,本来陈慕武是临时起意,想着坐船回家,没想到在溏沽也能遇上大佬。

反正轮船明天才开,既然到了别人家门口,焉有不上门拜访的道理?

永利制碱公司早在1918年就已经成立,1921年开始在天侓的溏沽建厂。

算算时间,直到今年,永利碱厂从国外进口的机械设备才开始逐渐安装就绪,陆续进行单机试车。

明年,设备才会首次开工出碱,但第一批产品并不是洁白如雪的纯碱,而是红黑相间,无法销售。后来查明,这些红黑相间的杂质,是反应釜中的铁锈,对纯碱进行了染色。

等永利制碱公司彻底调试好了设备,出品的红三角牌纯碱一炮而红,从英国的卜内门公司手中抢下了大片的?本市场,还要等到三年后的1926年。

陈慕武乐于见到国人能从鬼子那里赚钱,而且他认为赚钱开始的时间应该越早越好,赚的钱也应该越多越好。

算算时间,现在永利碱厂的制碱工艺,应该是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到的索尔维制碱法,也就是俗称的氨碱法。

没错,就是那个索尔维,他通过垄断制碱法发了一大笔横财,所以才有钱能资助物理学家们开大会。

每个高中生都曾做过带炸药包到会场上走一圈的梦,那样的话,他们的物理学课本就最少能薄上一多半。

是不是考虑提前泄露一点天机,帮助永利碱厂提前参透制碱的终极奥义?

想到这里,陈慕武就顺着工人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因为制碱需要大量的盐和大量的水,因此上碱厂的位置不可能离岸边太远。

他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看到了永利碱厂的大门。

虽然名叫碱厂,但院门中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

工人们挖土的挖土,打桩的打桩,还有一些人正把刚刚陈慕武看到的那些钢料运到库房。

陈慕武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像码时那样冒冒失失,他拦下来一位手中没拿着东西的工人,向他打听厂长在里。

“你要找厂长?喏,就在那里!”

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陈慕武看到了一个穿着工作服,正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中年人。

要不是众人告诉他,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位和其他工人穿着打扮完全一致的人就是厂长。

陈慕武走上前拱了拱手道:“晚辈仩虞陈慕武,范厂长,有礼了。”

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道:“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在下闽侯侯德榜,现在忝任永利碱厂的厂长,并不是你要找的范总经理。”

侯德榜!又是一位大佬。

他研究出来的侯氏制碱法,可是先后登上了历史和化学的教科书。

陈慕武刚才所想的泄露天机,指的就是这个大名鼎鼎的侯氏制碱法。

面对这些历史上的民族功臣,陈慕武绝不吝惜自己的仰慕与恭敬之情:“原来是哥大侯博士,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侯德榜也是毕业自哥伦比亚大学,和胡博士同校,但和胡博士不一样的是,他已经顺利毕业,并且拿到了自己的博士学位证书。

“你知道我?”

陈慕武点了点头:“在报纸上读到过先生的大名。”

“巧了,我也在报上看到过汉臣兄的名字。只是从没想到过,那个在仩海和爱因斯坦侃侃而谈,又到邶京大学做相对论讲学的陈汉臣,原来竟这么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侯先生谬赞了。”

“汉臣此行,是有什么事要找范总经理吗?”

“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回乡乘船路过溏沽,偶然得知了永利厂就在码头旁边,晚辈恰好对这种先进的化学工业感兴趣,想要简单地了解一下,所以特来拜访请教。”

侯德榜放下手中的工作,又和旁人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把陈慕武迎到了工地旁边的一座办公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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