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院里的酒厂正式开工了,远顺被王老爷留了下来,每天负责把粮食从库里推到造酒车间,再把酒糟推到存放酒糟的库房。
从早晨麻麻亮就开始上工,一直到掌灯时分远顺才会回到住的地方,除了自己分内的事做好,远顺还和以往一样,会去打扫一下院子,只是两个月的时间,王家大院里的伙计都认识了这个从山东来的小伙子,大家还亲切的叫他小六子。
和远顺要好的也是一个17岁的小伙子,叫罗嘎子,家里有5个哥哥,母亲有病,父亲早年劳累,也得了腰间盘病瘫在了炕上,3个哥哥勉强成了家,有1个哥哥没有钱娶媳妇,排行老5的罗嘎子很小就做童工,好在有这么一个远近闻名的酒厂,每年都能做几个月的工,赚钱买药贴补家用。
罗嘎子的鞋底子都磨破了,露出了脚趾头,倒春寒的天脚冻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运顺看着也可怜,就把远义给自己的旧鞋里,找了一双棉质好一点的毡靴给了罗嘎子。
两个人都是推原材料和残渣的,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天,嘎子边干活边和远顺唠闲嗑。
“顺子哥,你听说了吗,大板那带的土匪被日本鬼子给灭了,把整个土匪窝都炸平了,原来那帮土匪住在克什克旗的山窝窝里,土匪还起了名字叫六道拐。那些祸害人的土匪都死了。这件事,影响挺大的,听说有一个有钱的蒙古人的女儿就死在那个土匪窝。”嘎子说。
远顺当时就蒙在那里,感觉脑袋轰轰直响,半天没有缓过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在等着哥哥回来,因为他觉得哥哥还活着,生活还有希望,如果哥哥逃出了土匪窝一定会来找他,如果没有逃出来就是和土匪同归于尽了吗?他怔怔的呆在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晚就去远义那里,问起了土匪的事,远义早些天就知道,可没有告诉远顺,也是等远坤回来,或许就逃出来。回来了呢!见远顺来找他,也就不瞒着,哥俩个一起掉了眼泪,钱氏也陪着落下了泪。
所有的人都认为远坤已经不在人世。
晚上,远顺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三哥在炮火里飞跑着,一颗颗炮弹在他身后响起,三哥笑着奔自己跑来,就在他们刚要到一起的时候,一个炮弹打在三哥的身边,那个炮弹把半边天都炸成了红色,三哥消失在那片红色里,天空发怒了,一时间阴云密布,大雨倾盆,远顺在雨里跑着,呼喊着:三哥,三哥,你在哪儿里,滑倒了再爬起来,再滑倒再爬起来······。
清晨,远顺病倒了,范栓子看着蔫蔫的远顺,并没有管他是不是病了,幸灾乐祸的去干活了。
罗嘎子等不到远顺来上工,问了范栓子:远顺怎么没有来,范栓子理都不理他,还甩了甩胳膊走了。
嘎子一个人推着粮食送到车间,卖力的多推了两车,抽空跑到远顺的住处,嘎子知道,远顺不是偷懒,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等他到了远顺的住处,看到躺在炕上的远顺,叫着:“顺子哥,你怎么了?”
远顺勉强睁开眼睛,嘎子学着母亲的样子摸了摸远顺的头,头很热,是在发烧。“嘎子兄弟来了,我就是浑身没有力气,起不来,你去和管家吴伯说一声,今天是上不了工了。”远顺有气无力的说。
“顺子哥,你发烧了,该吃药。我去和吴伯说一下,也顺便求管家给你请个大夫。”嘎子急急地跑了出去。
嘎子找到了管家吴伯,吴伯也知道,不是病倒不会不上工的,赶紧找来了干零活的范栓子,让他去请个大夫来,范栓子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去请大夫。
嘎子一个人坐着两个人的工,很晚了才推完酒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着还得紧着回去给母亲熬药。范栓子一定也请了大夫,就没有去远顺那里,回了家。
第二天,嘎子早早的来了,先去了远顺房间,此时的远顺,脸色已经涨红,整个人已经是昏迷状态,嘎子招呼了半天也没有叫醒他,嘎子急的快掉下泪来,赶紧去找吴伯。
吴伯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病着的工人,也放下手里的事来看远顺,看到远顺如此状况,也很着急,想起这个孩子是钱记药铺女婿家亲戚,让嘎子去钱记药铺请大夫,嘎子飞快的跑到钱记药铺,找到了正在抓药的远义,说了远顺的情况,远义放下手里的事,抓起药箱就跟着嘎子去了王家大院。
远顺因为耽误了治疗,已经烧成了肺炎。看着这个可伶的孩子,远义也落下泪来,就和吴伯商量把远顺接回家治病,吴伯也不敢留下远顺,正好做了顺水人情让他把远顺接走了。
人被接走了,吴伯想起来范栓子怎么没有给远顺找大夫,心里埋怨这个佣人的粗心大意,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就让人去找范栓子,也巧,范栓子有事去了街上,佣人找吴伯说前面店铺里,有人喝醉了酒闹事,吴伯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远顺这次病的不轻,远义和钱氏精心照料,5天后,烧才算是彻底退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眼窝塌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远义知道,远顺这是心病啊,要想让他赶紧好起来,得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远义旧事重提,讲自己的爸爸妈妈,讲自己的孤单,然后拉着远顺的手说:“远顺,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远顺无神的大眼睛看着远义,一大颗泪水夺眶而出。
远义说道“这将近20几年的光阴,哥哥·····一个人,就我一个人熬过来的,你知道吗,在哥哥还小的时候,没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我自己在黑夜里,熬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现在,你来了,我也有兄弟了,哥哥我也需要你这个弟弟。能和我一起喝酒聊天。聊遥远的家乡。我知道远坤的事让你伤心难过,可你应该留着这条命去找一下!”
远顺艰难的点了点头。
远顺在哥哥家养病,王家大院里也回来了教书先生李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