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闭了闭眼，有些事由并非是他所能够控制，这些年在这巷子中……已然算是苟且偷生。
一念之间，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是。”抬眸时，眼若浩瀚深海刹那间慑人心神，叫人不敢探寻。
“你所猜测确实不假，我确实去过邓林，也去过邓林的另一边”所以便是那么多年过去那些人也不愿放过他。
暗中循着踪迹追过来的尾巴臭虫们，一批接着一批，从未有过停歇。
周庄话语落下的刹那，楚曦的杏眸猛然一缩，纵是心中早早便有了想法，此时得到肯定也掩饰不了讶然。
“周爷爷是否能够告诉我，邓林之后，是什么？”
“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周庄反问。
楚曦朱唇微动，神情愣怔。
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若按那预言，北陆将会有一场避无可避的浩劫，那么她自然是想要在北陆这盘四方围困的死局之中寻得一条生路。
如果……如果邓林之后当真还有另一番天地，另一番大陆，这一切自是迎刃而解。
“既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便也不必再问我”周庄老神在在，轻呷一口茶水，今日的询问不过是想要与他讨一个定然的答案，寻得一个安心而已。
如墨蝶一般的长睫微颤，如周庄所言一般，去过邓林一遭，再加上听闻的坊间传闻和小楼暗中探询而得到消息。
邓林里头到底是有什么鬼，她心中早早便有所猜测。
袖口处的繁莲绣纹，看似简单朴素，但实则内里却是暗中埋了银丝的。
纤指摩挲着泛着点点流光的莲纹，垂下的长睫宛若墨蝶振翅一般轻颤，透露着女子微思的祯静。
“好，我明白了，不过——”
话音未落却又紧接着一转，不见急促，反而是狐狸般的狡黠，叫人见之不觉心生欢喜，杏眸微抬对上周庄的双眼，不带一丝的闪避，很是坦然。
“周爷爷能否告知宁宁，穿过邓林的法子？”多年来那些明里暗里的势力，仍旧咬着周爷爷死死不放，怕也是为了这个。
周庄意味深长地凝着面前的小姑娘，继而缓缓地摇了头。
楚曦眉宇微蹙，轻声问，“不可以？”
她望着周庄，“周爷爷这是不能说，还是……不愿告知于宁宁？”
心下微疑，按她对周爷爷的了解，事已至此，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爷爷不该再于此事上隐瞒于她才是。
周庄不语，沉默半晌方才摇头长叹一声，尽显无奈，“小丫头，并非是老头子有意隐瞒，而是当初步入邓林本就是无奈之举，穿过邓林那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若是他知道那法子，早便过去了。
何必还呆在这地方，隐于窄巷东躲西藏地避人耳目？
楚曦眨巴眨巴眼。
哦，懂了。
这是不晓得的意思。
如此，一切便又转进了死胡同，楚曦不甘心，追问道：“那周爷爷可知晓是否还有其他人能知道那法子，亦或是还有其他什么人穿过那邓林？”
周庄好笑，眼中闪着戏谑，“若我知道，你当我还会留在这地方？”
楚曦被堵得一噎。
要换作是她，但凡是有一点子消息，怕早就去浪迹天涯地去寻找了，哪里还会甘心留在这巷子破屋里头战战兢兢地等死。
沉默一瞬，楚曦又问：“邓林之后……那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一片天地？”
“那地方是用任何言语都不能够描述的神奇”周庄面容微抬，眼中闪过一抹恍惚的迷离，似是在回想，也像是一种缅怀。
话语里头更是带着叹息。
可是叫楚曦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她竟是从那叹息般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子隐隐约约的伤怀。
楚曦凝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心下好奇更甚，安安静静地坐在凳上，认认真真地等着周庄接下来的话语。
杏眸颇是遗憾地看了眼除了茶具便光秃秃的桌面，若是这时候再有瓜子果脯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边吃边听的，那才有听故事的氛围么。
周庄睨了眼撑着下巴摆好姿势等着听的楚曦，嘴角不住抽了抽。
他手握空拳轻咳两声，“那地方，如何说呢，便像是传说中的仙府一般，有很多北陆上没有的东西，很是神奇。”
楚曦挑眉，北路上没有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草木？山河？矿物？到底是什么与北陆不同，是北陆所没有的，总要有个范围吧？
如是疑惑，楚曦也就如是询问了。
哪只周庄却是踌躇一瞬，而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若真要论上一二，那就——什么都不同。”
楚曦面上一僵，深深地看了周庄一眼，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那里也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也有城池村落，各族人群，只是——”
“与我们不同”都不用周庄说，楚曦便自个儿接上了话，末了还问了声，“对吧？”
周庄镇定非常地保持着沉肃的面容，点了点头，“是的，只是与我们不同。”
呵呵——
楚曦暗暗冷笑两声，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不废话么，若有人那也是那边的人，他们是北陆人，自然是不同的。
这还用说么？
周庄一看楚曦的容色，便知她心里头在想什么，抿了抿唇，“小丫头，这可不仅如此，最神奇的是那边的人都身怀术法，有人可唤火，有人可引水，有人可——诶你去哪儿呀？老头子我还没说完呢！”
楚曦越听越觉不对劲，会术法？还唤火？还引水？
怀疑的视线在周庄身上隐晦地扫视一圈，看不出什么，心中一紧，提了裙子便往外头跑，欲打算去找人寻了太医过来。
这许久不见，周爷爷不会是在这里头憋得太久，思绪混沌了罢？
越想越觉得慌乱，脚下步子愈发急促，“来人，来人，人呢赶紧出来，去寻个大夫过来啊！”
随着她的话音，守在门口处的黑影飞速地闪出巷子，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往医堂而去。
楚曦身后，周庄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着端起桌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容色很是镇定，好似早便料到会有这一幕。
见人去寻了大夫，楚曦心下微松。
转身见周庄低头饮茶，丝毫没有病者的模样，一双杏眸直勾勾地，其中的探究之色无有丝毫的掩饰隐瞒。
不对啊，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