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曦双眼微垂,望着手中纸包发呆愣怔的失神模样,碧荷与安嬷嬷自也是发觉了些什么。
但,她们相视一眼,神色忧虑,却终是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不待多时,马车再次徐徐停下。
楚曦掀开车帘,朱门匾额上头“顾府”二字赫然映入眼底。
容色端肃的男子负手站于匾额之下,见马车缓缓而停,抬眼便看见了车窗口处朝外看来的小姑娘。
霎时,男子的眉宇微柔。
看清门前男子的模样,楚曦也是双眼一亮,嘴角是不住勾起的笑意。
大表哥来接她……
看来,此番出宫到底是没能逃得过外祖的法眼,自然的,也极有可能是陈爷爷放心不下她遂特特地先她一步,遣人去顾府递了消息。
外头大一的声音恰好传来,“殿下,到了。”
待大一放好脚踏,碧荷与安嬷嬷下了车,正待转身搀扶楚曦下车时,却是有人先一步伸手搀住了她伸出的手。
楚曦抱着怀中的胖狐狸,抬眸便见到自家大表兄端肃的面容,杏眸弯弯,她朝人甜甜地唤了声,“大表兄。”
“嗯”顾明将人搀下马车,低低地应了声,面上仍旧是生人勿近的肃然模样。
对此,楚曦也不恼。
她知道的,大表兄这性子生来便是如此,印象中别说笑了,便是那山崩不临于色的神情大表兄也难有变幻的时候。
想当初,她大舅母可没少因此埋汰她这儿子,忧心将来娶妻艰难。
虽然容色肃穆,但楚曦仍旧是从顾明的眉宇间窥见了疼宠柔色。
她这大表兄从来都是面冷心热的。
自小如是。
顾明见她怀中抱着只胖狐狸,瞥了眼一旁的碧荷,引着楚曦往里走。
“前些时候听闻朝阳阁开了宫门,爷爷便说你这两日会过来日日让人在府门前等着。”
“久等不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不过今日宫里头陈总管暗中遣人递来消息,爷爷这才放了心,让我来接你。”
碧荷被那淡淡的一眼吓得一个激灵,登时会意,动作麻利地上前,欲接过楚曦怀中团成一团的胖狐狸。
楚曦自也是瞧见了方才大表兄那一眼的,见碧荷吓成这模样。
心中颇觉好笑,倒也没有为难,顺势将怀中的胖狐狸给了她。
毕竟这些时日,汤圆在朝阳阁里头被人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着,那是越来越像一颗汤圆了,自然那分量也是愈渐加重。
久抱着,手臂也会酸的。
听了顾明的话,楚曦只心道果然。
陈爷爷该是在他们准备出宫前,先一步派人来顾府递了消息的。
只是不知,这事是否是阿翁之意。
手上没了沉甸甸的分量,楚曦的步子也见得轻快许多,“外祖与外祖母这些年来可好?身子可还康健?还有,还有舅舅舅母他们……”
她的语速越问越快,话语中到底是带了些许期冀的急迫。
瞧着楚曦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地模样,顾明的神色不住又柔和几分,如昔日一般地大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沉稳的嗓音微缓,“府上一切都好。”
“那便好”得了回答,楚曦抚着胸口,心中的紧张之感到底是缓和不少。
杏眸微转间透露出些许狡黠,楚曦小心瞥了瞥顾明,暗暗观察着他的容色后试探问道:“大表兄……如今不知三表兄他,可有在府上?”
顾明看了眼身边的楚曦,敛眸,“你问他做什么?”话语微沉,便又是携了长兄威严。
楚曦听着一个激灵,暗自警醒,揣摩着故作轻松地缓缓开口道:“实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只先时我托了三表兄帮我寻一些物什,如今也不知结果如何。”
“遂而想寻了三表兄问问罢了”说话间,楚曦注视着顾明的容色,面上仍旧笑颜如花。
自然,托人寻物是假的,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但是她打探消息寻人却是真的。
多时不见,她自然是得寻了三表兄好好谈天一番的,只是这谈天的内容自是不可为外人道,否则她外祖怕是要气得拿了家法竹鞭将三表兄追着打。
顾明睨了眼身边的小姑娘,容色微沉,带了丝丝的危险之意。
楚曦见他黑沉着容色便知他是想左了,赶忙开口解释,“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物什,年关在即,阿爹寿辰马上便要到了,朝阳不过是托了三表兄帮我寻块端墨罢了。”
大表兄是顾家的嫡长孙,是顾家小一辈中的长者,舅舅与外祖自是对他寄予厚望。
是将来终有一日要撑起顾氏门楣的人。
故而大表兄所接受的教导,自然是与她其他的几位表兄不同,学得更多更繁重,而外祖对他的要求自然也是最最严苛的。
或许是因了外祖多年来严苛的教导,亦或是为了于一众弟妹中树立起长兄威严便于管教,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大表兄这长兄的身份做得愈发像样,面上的沉稳端肃也越发得难以褪下。
大表兄与她长兄一般,是不允她去看那些个劳什子话本的。
昔年她暗中让三表兄给她捎话本子,被大表兄逮个正着。
她自有人护着,大表兄也不忍责罚于她,遂她倒是没什么,却惨了三表兄。
后来据说是被大表兄狠狠责罚了的。
顾明到底是在那充斥着期冀的杏眸中败下阵来,沉声回应:“前些日子,他与长孙殿下一起出去了。”
不过眼下算日子,也该是回来的时候。
楚曦微讶,“三表兄是与长兄一道的?”
长兄是去查山匪劫粮,感情,她三表兄也跟过去了啊。
忽而想起什么,她又问:“那二表兄呢?”
照理,她二表兄是长兄侍读,一般不都是她二表兄跟在长兄身边的么?
见身边之人满脸惶惑,顾明言语淡淡,“他们三人是一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楚曦挑眉。
这话,听着怎的让她觉着别有深意呀。
路上有个照应?照应啥?
明面上说是去查山匪劫粮,但谁不晓得谁啊,着明摆着是要去探殷氏的底。
楚曦思衬着,她先时怕是想得太浅,长兄这一去怕是不止仅是探底那般简单。
如今军粮被劫一事,虽然明面儿上以阿翁震怒,借机发落了好几个背靠世家的官员落幕。
石入水中还能漾起千道波呢。
如今看来,阿翁与她外祖让长兄三人前往,怕是其中还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