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子直接捅破天王真人身上的金甲。
捅进天王真人的心脏之中。
紧接着,竹竿队开始继续立大功,开始不断的加持自身的重量,在天王真人的身体中搅动。
奇迹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给打傻了。
还是他说的是真的,他心甘情愿领死。
天王真人并没有反抗。
天王真人就看着自己胸口,那根竹竿在自己的血肉中搅动风云。
缕缕金色的血液流出,让他有些迷茫。
他确实快死了。
神通境界,又不是专门炼体的。
不像隔壁癞蛤蟆一样血肉横流都还能合拢在一起复活。
更何况,这根该死的竹竿子,不仅在物理上能够伤人,在灵魂层面的攻击效果,也是很快的。
他知道,再过三秒,他就会立马暴毙。
魂飞魄散。
一切都是因为这根该死的竹竿子,不然那两人哪怕能够无限复活,也绝对不可能抵挡他,更不可能留住他。
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当一个食铁兽,把天下所有竹子,全他娘啃咯。
妈的,死竹子。
天王真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不能够进行有规律的思考了。
他的大脑开始不自觉的放起了走马灯。
他们说得没错,他是个戏子,喜欢演戏。
真正的戏子,在凡间都属于下九流,不受待见的戏子。
他的父亲是个戏子,母亲是个织娘。
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去当了戏子。
可后来,遇到了战乱,饥荒。
他没有什么理由,不为了保家卫国,也不是为了保护父亲爹娘。
那时候,他快饿死了。
爹娘?
早就饿死了,他亲口吃掉了他们的尸体。
爹娘的骨头被他煲了汤,血肉?哪来的血肉啊,早就皮包骨了。
爹娘被他开膛破肚时候,里面大把大把的泥土,那玩意叫什么?仙人土吧?
消化不了,就这么涨死了。
灾年嘛,两个修行者打架烧掉了他们的庄稼,他们的粮仓。
没有赔他们的粮食。
修行者没有下来赶尽杀绝,也算是他们仁慈了。
那时朝廷也没有建立起来,跟百年前的夏国一样,处于纷争之中。;
想要买粮食,也是买不起的。
他为了口吃的,去入了伍。
跟着队伍南征北战的。
直到遇到了一场伏击,他的队伍都被全歼了。
他第一次,将演技运用在了生活中。
他装死了。
但其实装死是活不下来的,他知道的。
士兵会把敌军尸体的耳朵砍下来,换取军功。
他自问没有那么大毅力,能够忍耐住被活生生砍掉耳朵还不变脸色。
但好在,天命是帮他的。
几个修行者打架,余波将那批敌军给烧死了。
他运气好,活下来了。
还被其中一个修行者看中了资质,收成了徒弟。
入了天王宫中修行。
自那之后,他便认为,是他的演技救了他。
他愈加的喜欢演戏了。
哪怕他的演技在很多人看来,破绽百出,满是漏洞。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当时宗主看中的徒弟。
人人顺着他,他就这样,演。
演一个道德高尚,爱护同门的宗主亲传,首席大师兄。
这一演,他就是演了一辈子。
人人都顺着他来。
有人觉着他虚伪,有人觉着他气质温和,比其他修行者要好得多。
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并不妨碍,他将这个人设演了一辈子。
师弟师妹受伤,他会亲自给他们涂药疗伤,哪怕心里其实嫌弃得要死,但他依然演了下去。
师门长辈有任务,他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尤其是那些危险的,需要搏命的任务,他更是站在师兄师弟们的前头。
其实他在心里,是怕得要死的,是想要拿师兄弟们去挡刀的。
他以为自己演的很好。
但他的演技很拙劣,眼神中的厌恶,语气上的不耐,动作上的粗暴,都能让人知道,他是在扮演。
很多人都说他伪君子,说他道貌岸然。
但,那又如何?
别人,可是连演,都不会演的。
到后来,他熬成了宗主,从宗主熬成了老祖。
又继承了天王真人的名头。
他依然在演,演一个宽厚的长者。
在青云宗面前演一个刚正不阿,一心为宗门的老祖。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演。
九州对于他这样的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伪君子。
这个名头并不好,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因为他不走香火道。
可他依然选择去演一个君子。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炫耀他那拙劣的演技。
又或者,他只是觉得,演一个正派的角色,演一个君子,就能够弥补。
能够弥补他为了活下去,煮了自己爹娘血肉的愧疚。
又或者,能够弥补他为了活下去,在自己同袍的尸体上补刀,将同袍的肠子硬拽到他的身下,来帮他演一个尸体的愧疚。
直到人生结束前,这场大战的末尾,他依然在演。
演一个一心为苍生,不惜与域外天魔死战的角色。
明明他还想着去认怂,去威胁这域外天魔,与他天王宫和谐共处。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演技失败。
毕竟,前后反差太大,这演技,就彻底露了馅了。
而现在,他的死,为他这演技拙劣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他不必再演了。
“.......演了一辈子的君子了,末了给自己露了馅,为自己这拙劣的一生画上句号,后悔么?”
或许是竹竿的作用,邓儒看到了天王真人的走马灯。
很快,也很慢。
快到短短几秒钟,这走马灯就走完了。
慢到天王真人演了上千年,才将这几秒钟演完。
似乎是回光返照般,天王真人看向邓儒,一双老眼似乎有惊讶。
但也有一丝释然。
“演了这么久了,我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还不能算一个好人么?”
“是了,我不是好人,自私自利,这才是我。”
“演着演着,我竟连自己都信了。”
“我不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是温尔尔雅的首席大师兄,也不是刚正不阿的宗主,老祖。”
“我......只是一个戏子,演人间百态,我演不真切,连我自己,都演不真切。”
天王真人说完,便咽了气,魂魄也被竹竿上的香火之力震得魂飞魄散。
彻底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杀人补刀,竹竿同志做的很好,值得表扬。
“演了一辈子好人,那无论你怎么想的,你就是好人。”
“伪君子,那也是君子。”
“总比未曾做过一件好事,却大嚷嚷着真性情,肆意伤害他人的所谓真小人,要好得多。”
邓儒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他对天王真人的评价。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他这番话,还有了一丝为自己开脱的味道。
毕竟,香火神道,需要他像天王真人一样,去演自己,演一个君子,而且要比天王真人演得真,演得浑然天成。
演了一辈子的君子,可我本性是自私自利的。
那我是小人,还是君子?还是说,伪君子?
说我小人,可我未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百姓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只是在这途中,顺手完成自己的野心。
说我君子?可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这个目标,才去做那些好事,只是一不小心,就演了这一辈子。
这能算君子么?
至于说伪君子,这个词造出来,本身就是对君子的侮辱。
毕竟,想要泼一个君子的脏水,在这个词没出来前,需要搜寻证据,多读书吗,与君子辩论。
这词一出来,就只需要说上一句,你他娘伪君子,虚伪。
君子想要成为君子,要行善事,要待人温和,要谦卑有礼。
而毁掉这一切,只需要说上一句,谁知道你背后怎样,你心里如何想?你个伪君子。
那别人就会觉得,不管这君子平日里做的再怎么好,却总会不住的去想,这人背后,是不是,肮脏不堪?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一个词汇,一句话加在一起,就能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君子之名,冠以一个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