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芳君不解,李文清低声说道:“这里鱼龙混杂,又多是士子,别被他们记住你是女的。”
“啊!”
李文清一番话点醒了芳君,是呀,如果将来科考时有人记得自己,那么保不准有人就会举报自己的,想到这里芳君压了压嗓子,收起了胸部。
几人转了一圈,李文清三人觉得没啥意思,这种吟诗作赋的玩意他们玩不来,就提议去美食小吃那里弄点东西吃。
芳君还没玩够就说:“你们先过去吧,俺再看看!”
李文清笑道:“老四弄不好会弄个状元呢,走,咱们先去吃东西,来晚了可别怪俺们不给你留。”
李文清几人走了,芳君又看了一会儿,不觉间已是走到了紫衣女子旁边。
从背影看该女子约二十上下,梳着垂发分肖髺,身材娇小白皙,腰间系着一块兰花圆形玉佩,一双三寸金莲套着百花云纹绣鞋,她静静的如仙子一般立在那里,偶有风来竟吹的她站立不稳,一手玉手也抓紧了栏杆。
“开尽百花蝶不来,伤心东风又一春。”
那女子小声吟出了诗句,末了一声长叹。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芳君越发有了接触她的兴趣,于是边走近,边和了一句:泪染花红随流水,拍遍栏杆立夕阳。
“哦?”
那女子听到和声转过了身,只见该女子柳眉凤目而面若桃李,双颊如着露新荔,色如胭脂般的樱唇之上托着水葱一样的小巧鼻子,再看那鹅蛋型的脸蛋上露着些许无邪的笑意。
“刚是你和的诗句么?”
芳君吞下了口水,心想真是一个美人呀,可惜如今自己也是女子,否则……
“正是俺!”
那美人儿仔细打量了一下芳君,心想这稍有点娘娘腔的男子好是秀美,特别是他吟出的诗句仿佛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因此心里不由生出了些许喜爱。
“你是个读书人吗?”
芳君施了个书生的揖让之礼,“小姐说的没错,俺在书院读书,因听得小姐有伤春之句,故胡诹一句和之,莫怪俺唐突才是!”
美人回了一礼,低声说道:“才不会呢,公子文采飞扬,不知除了诗,可还作的词么?”
芳君听了心里一惊,心想这美人刚认识就用词来考自己,也挺有意思的,就笑道:“会点,只是在小姐面前恐怕班门弄斧了。”
美人儿咬了下嘴唇,指着角落里的一方桌子说道:“公子谦虚了,不如去那里坐坐,清静一些。”
说罢美人袅袅娜娜的移步过去了,芳君挠了挠头也跟了过去。
美人给芳君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茶,问道:“公子哪里人氏,叫个啥?”
芳君想了想说道:“本地乡野农夫之子,贱名董金宝,小姐呢?”
美人欲言又止,末了说道:“小女子外来做客的,姓沈……”
“哦,原来是沈小姐呀,幸会幸会!”
沈小姐问道:“刚才你说会词,不知会做哪个词牌的?”
“这个……”
对于词芳君不是很精通,常见的词牌名知道些,至于格律却记不太清了,如今被沈小姐问起,不由尴尬的脸发起烫来。
沈小姐见芳君支支吾吾的,以为自己说的太含糊,就又说的清楚了一些:“你会小令、中调还是长调呢?”
芳君根本不知道问的啥,又不愿在人家面前丢脸,就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喜欢短一些的,小姐呢?”
沈小姐笑道:“我也是呢,小令读的多一些,公子不如作个《长相思》的小令吧?”
“长相思?”
芳君飞速的在脑子里搜索着,终于想起了自己喜欢的白居易的那首: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心想这首比较短,格律也不是很难,就笑道:“那俺就试着胡诹一下,小姐别笑话就行。”
沈小姐掩口而笑:“不会的,公子请开始吧?”
芳君起身踱了几步,又望了望窗外,诵道:“天上花,人间花,花至秋凉辞万家。雨洗风吹打。
醉也罢,醒也罢,醉醒之间又何怕?谁见泪抛洒?”
吟完了芳君长出一口气,自觉还凑合就看了看沈小姐。
只见沈小姐杏眼微闭,口里缓缓念着自己作的词:醉醒之间又何怕?
“小姐?”
芳君叫了一声,无回应,又叫了一声,沈小姐睁开了眼。
“俺做完了,小姐没笑话俺吧?”
沈小姐摇了摇头,眼角泛起了泪光,“公子的诗词虽非绝品,却很是通俗感人,仿佛写在了读者的心间上,为什么世间总是有痴男怨女呢?”
“这……”
芳君觉得沈小姐心里有事,却不知道也不便问,只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至于男女之情,有时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小姐不必忧伤,总会有珠联璧合一天呢。”
“珠联璧合?”
沈小姐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呢,许多事儿总是事与愿违,身不由己呢。”
顿了下又问道:“公子何时参加科考呢,想考到哪一步呢?”
芳君想了想笑道:“俺没细想过,就想着能去金銮殿转一圈也好。”
“志向挺大呢。”沈小姐掩口笑了,“公子将来想做一个啥样的人呢?”
芳君挠头道:“没细想,就是觉得不管做啥没有后悔才行,俺要是当了大官,就请求皇帝改变男尊女卑的不平等规矩,让女子也能当官治天下!”
芳君一席话说到沈小姐心里了,她如今的哀怨岂非皆由自己是女身,万事不由己,连这婚姻大事都得听父母的,可父母介绍的人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呀,所以自己二十了还是待字闺中,这抗拒终有个结束的时候,那时自己还不是随波逐流了。
于是犹豫了一下问道:“没想到公子不是书呆子,心里也不曾有那三纲五常的框框来,委实难得,不知公子可曾婚配?”
芳君摇头道:“没呢,俺是寒门出身,没有立业怎敢谈婚姻之事呢,小姐呢?”
沈小姐沉默了好久,末了说道:“爹爹给找了几个,没有如意的,如今是只待怜花人,云中望断肠呢。”
芳君听了心有戚戚焉,自己何尝不是呢?只是如今连这个心思也不敢去想呢。
见沈小姐面露忧伤之色,又比自己小了几岁,心中不由生出了怜悯之心,于是说道:“小姐不必忧伤,总归是有琴瑟和谐之日的,有时缘分到了总是不期然而至的。”
沈小姐想了想苦笑道:“但愿吧,就像咱们两个,也算是有缘吧,对了我叫沈碧瑶,公子叫董金宝对吧,我家在省城,爹爹来这里办事,我就跟着来了,顺便看望一下姑妈,再住些时日就回去了。”
芳君也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沈小姐笑道:“这几日在叶城姑妈家住,公子有空可以来找我,总觉得跟公子投缘,也能说到一处去呢。”
芳君想了想说道:“平时俺在书院读书,下学就回家了,如果有空会来找小姐的,对了,俺最近在卖小吃,改天给你尝尝。”
说罢把卖热豆腐的事跟沈小姐说了一通,沈小姐听了掩口而笑:“看不出你还挺有做买卖的头脑呢?那热豆腐听起来不错,一定要给我尝尝呀!”
“一定一定!”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趴在沈佩瑶耳边嘀咕了几句。
沈碧瑶听了很是吃惊,嘴里嘟哝着:“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