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那个人不在,屋子里太安静了。

许青沉不得不放点音乐来助兴。

温吞如水般的乐曲渐渐散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这让喜爱恬静的许青沉感到身体无比惬意。

他享受这种感觉,自认为轻松愉悦。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总是习惯性的往餐厨的方向瞄去,试图在里面寻找一抹活蹦乱跳的身影。

作为雇主,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关心一下。

许青沉这样想,于是用脚把无线固话拨到自己的腿边,随手拿起听筒。

他打给了海丝特。

“你最近有关注我的小时工吗?”

海丝特回道:“没有。”

“你不是有他的社交账号吗?”

“没看。”

许青沉沉默一两秒钟,一反常态地接着说:“你觉得他家里会有什么事?”

海丝特的嗓音有种提前录音的机械感:“你自己打电话问。”

“他会不会又翻车了。”

“你自己打电话问。”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犯事跑路。”

“你自己打电话问。”

“他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你自己打电话问。”

“......”

很好,海丝特终于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啪嗒”一声,许青沉把听筒放下,假装无事发生地拿过一个小画板放在膝盖上,开始用铅笔描绘。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他面上无比淡定地在纸上落笔,很快描出一页“杂草重生”,这堆草就像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没有颜色,乱糟糟的。

过一会儿,他把小画板扔在旁边,随手又拿起电话听筒。

冥思片刻后记起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许青沉百无聊赖的数到五,电话接通了。

那边比他快一步开口:“看见座机号我就知道是谁,我的好雇主,许仙儿!”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使许青沉身体里某根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了。

他面色缓和,开口道:“沈煦川,什么时候来上班。”

沈煦川语气轻松道:“看小爷心情。”

“不管你儿子了?”许青沉说话间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两步走到水族箱跟前,拿起一支筷子去扒拉里面的小乌龟,“你不管,我可要送人了。”

“别啊,”沈煦川急道,“我过几天就回去。”

“过几天?”

“放心,饿不死你。”

“给个准信。”

“唔..”沈煦川迟疑了片刻,电话里响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好像在跟什么人窃窃私语。大概有五六秒的时间,他重新把手机悬在耳边,“我最快也要一周以后,等我回去,有些事情咱俩当面谈谈。”

“一周那么久..”许青沉低声抱怨。

沈煦川的嘴里发出熟悉的笑声:“我不是叫人给你送餐了吗?你觉得好吃吗?”

“比你做的好吃。”

“雇主满意就好。”

许青沉很轻地“嗯”了一下,视线瞥向窗外,隐约中看见有几只鸟飞来飞去,只是鸟儿的影子有些模糊。

他心里好受很多,决定等会画鸟,不画草。

“许青沉,没有我的日子,你是不是特别开心。”沈煦川忽然换了一种语气说话,那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很像寻求安慰的小孩子。

许青沉的回应从不让人失望:“相当的快乐。”

“.....”沈煦川眼珠子要剜到天花板上去了,随后小声说,“你去死吧。”

许青沉先是无声地呵呵笑,然后笑容逐渐收敛,用漫不经心的神态忽然转移话题:“你没事,对吧?”

沈煦川微怔,环顾一圈自己所在的位置,莫名的鼻尖泛酸,低声呛呛道:“废话,我能有什么事儿,你盼着我点好行不行。”

“嗯,那我等你回来。”

“等着,回去吵死你。”

对此,许青沉意外的没有开怼,看一眼窗外,轻声说了一个字:“拜。”

沈煦川知道他是想画画了,回道:“哦,拜拜。”

电话一挂断,沈煦川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摊软在床上。

刚刚那通电话,保持的那种状态,几乎用了他的全部力气。

Barry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从他忍着痛接起电话,再到用相安无事的语气挂断电话,除了心疼,祈祷,根本阻止不了他。

“医生让你少说话,你还跟他说这么久。”Barry板着脸开口,拿过沈煦川的手机特意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顺便帮他把输液管摆好。

沈煦川没心没肺的笑起来,神情中透着点得意:“有什么关系,看见没有,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他可是很少给别人打电话的,除了海丝特。”

“一通电话而已,”Barry摇摇头,“他又不是上帝,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没有高兴,就是觉得稀奇,”沈煦川面容略显苍白,心情却没那么糟糕,“他当然不是上帝,他是恶魔。”

“你安心休息,好好睡一觉,你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没怎么停下来。”Barry心有余悸地说,“你真是吓死我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脸和手上都是血,医生说你命大,没伤到内脏,以后会有福气的。”

“我一直有,可惜了我的头发,”沈煦川抬起唯一一只自由的手,触碰了缠着纱布的头,放下手时突然犯困,他逐渐放松身体,有意忽略身上的不适合钝痛感,“其实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进医院,Barry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能出院。”

Barry瞪着他说:“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说一周后回去,那可不行,医生说你最少要躺一个月。”

沈煦川打个哈欠:“我体质好,你不懂我的体质,我比一般人恢复的快。”

“要真是这样就好啦。”趁他活动不便,Bary上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祖宗,我们所有人都被你吓瘫了,以后别那么傻,那个人不值得。”

沈煦川沉默下来,头偏向另一边。

他的眼睛在轻轻移动,观察着洁白的病房。

最初醒来时,他有点短暂性失忆,近期发生的好多事他都忘了,守在他身边的好朋友告诉他,何金越没有来看望他,在他手术的那天晚上对方去参加重要的展会,据说可以看见许青沉。

当时他的感觉是麻木的,吃了点东西,浑浑噩噩地又睡过去,做了几个梦,再次醒来时记忆开始一点点回归。

他记起自己陪何金越去攀岩,记得自己是怎么不小心跌落,如果没有安全绳的帮助,以那种高度计算,他估计当场就嘎了。

奇怪的是,他看着何金越扑过来的焦急的面孔,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一张脸。他也解释不清楚当时的所作所为,浑身是血的情况下还不忘嘱咐Baary给某人订餐。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不止是身体上的,心理也病了。

Barry说的对,他是该放下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轻言轻语地说:“我不该那样做..”

Barry还以为他睡着了,听见他低声呓语,赶忙站起身观察他的情况。

“川导,哪里不舒服?”

“没事,”沈煦川轻轻地抽鼻子,“我就是想通了,Barry,我放下了。”

这句放下让Barry高兴得差点欢呼:“早该这么干了!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的草那么多,何必只要一根。”

沈煦川依旧闭着眼睛说话:“你帮我转达何金越,我以后不会再想约他了,我也不能跟他做朋友,等我出院了,我就离开..”

这话一出口,他差点想收回来,因为他的脑子里又闪过那个人的脸。

他不顾头上的伤口,故意晃了一下脑袋,想把脑袋里的水晃出去。

很快,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天灵盖的位置一直蔓延到下巴颏,可是这种疼痛却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Barry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在为他的决定感到开心,“川导,咱们回芝加哥吧!再过几个月就有国际赛事,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组织训练赛。”

“嗯..”沈煦川迷迷糊糊的答应。

Barry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说:“宝贝,这么一来你就不用去找那块木头,你不需要再做小时工了。”

沈煦川原本半阖的双眸骤然睁大,不怕疼的又晃了一下脑袋:“不行,我得去。”

“去做什么?”Barry想不通这个逻辑。

沈煦川低声道:“有些事要当面说清楚,对待他,我不能一走了之。”

“他不会在乎的,你去不去都没差别。”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煦川感觉身体上的伤口更加痛了,极大的苦恼撕扯着心脏,他想把头埋起来,想把耳朵捂住,他不想听这些话。

“我知道,他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我,可我还是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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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超过一周,这天傍晚,许画家大敞四开的门被敲响。

“外卖放门口。”许青沉头都不抬,有条不紊地摆弄手里的积木玩具。

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拼出一个半米高的巴斯光年,这原本是买来给沈煦川打发时间的。

门口没什么动静,没有传来外卖员该有的应答声,异常的寂静延长几秒后,许青沉感到不对劲地抬起眸子,转头朝门口看去。

沈煦川站在那里,正在冲他翻白眼。

“老哥,你又不关门。”

许青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径直朝门口走去,在离对方只有两步远的位置停步,边打量边说:“我是故意不关门,这样我说话外卖员就能听到。”

“哦,”沈煦川努努嘴,“是我多管闲事了。”

许青沉没再接话,用一种看似无所谓实则细腻的眼神把人从头看到脚,慢慢地,眸中漾出些许微妙的情绪。

时隔两周未见,沈煦川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首先是头发剪短了,之前可以扎小马尾的自来卷被修理成微分的碎盖型,看着成熟些,有种一夜之间长大的感觉。

再者就是手臂上十分引人瞩目的石膏绷带,就那么明张目胆的横在沈煦川的胸前。

许青沉轻微蹙眉,认为这玩意不适合挂在沈煦川身上,碍事的叫人讨厌。

“来了就好,”观察完毕,许青沉悠悠开口,“快点做饭吧,我饿了。”

沈煦川闻言瞪大眼睛,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妈的!我都这样了,你不说句场面话关心一下也就算了,还使劲压榨我。”

许青沉不置可否的挑眉:“场面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有可能还会反过来吐槽我虚伪。”

沈煦川按照这种说法稍微幻想了一下那种画面,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于是不情愿地点头:“那倒是..”

许青沉浅然一笑,握住了他另一只没打石膏的手臂,说:“进来吧。”

让病号做饭这种话,当然是随口瞎说的。

许青沉早就点好了外卖,临时加了一份餐,十几分钟后两人就窝在阳台面对面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没多久,他们就把所有外卖吃光了。

吃完就犯困,人之常情。

沈煦川也逃不过这个定律,眯着眼眸,看样子是不想说话,也不想挪地方。

“好晒..”他用手遮挡一下阳光,仰躺在坐垫上不愿意起来。

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许画家破天荒伺候他一回。

搬来一块成品画挡在他身前,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还贴心地找了一条毛毯扔在他身上。

“谢谢,”沈煦川抱着毯子笑得傻乎乎的,“你还是有优点在身上的,心肠还没硬到石头的程度。”

许青沉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说:“睡你的觉,别吵我。”

“这样做会不会把你的画晒褪色?”

“睡觉。”

“唔..好心没好报。”

“睡。”

沈煦川撇撇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打个哈欠。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意外的香,又是格外的漫长。

当沈煦川恢复意识时,眼前的一切让他差点怪叫出声。

他竟然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在许青沉的床上,天杀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许青沉偷偷喂了安眠药,就算是猪也不可能睡这么死。

他是怎么来到床上的?

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最要命的是,此刻此刻,在一片朦胧的橙色晨光中,许青沉坐在床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个古里古怪的男人的眼睛里透出一些很澄澈的东西,一种在世间很难找到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他让人着迷的原因吧。

沈煦川紊乱的心绪在男人沉静而美丽的眼眸中渐渐平息下来,他不再觉得此时的状况有什么不对劲,对方的目光让他感到安心,身上的味道使他愉悦,好像他本就该留在许青沉的床上睡觉。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

“醒了?”男人开口,语气就像平常那样。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使得沈煦川的身体被一股深深的委屈攫住。他低头瞅瞅自己挂着石膏的胳膊,近日来的一些痛苦和忍耐涌上心头,他独自承受伤口带来的灼烧,日日夜夜,强迫自己勇敢而包容的面对生活,直到他恢复正常。

等他来到许青沉身边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一个道理。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等待这一刻。

许青沉说的对,他骨子里就是爱哭鬼,这会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他把脸别开,朝光暗的地方看去。

许青沉的气息压近,俯在他耳畔,说:“很疼吗?”

沈煦川没说话,害怕嗓音带有哭腔。

“要疼哭了?”许青沉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脸。

不给他发飙的机会,在对上他眼睛的一刹那,许青沉就松手了。

“看样子很疼。”许青沉微乎其微地叹口气。

沈煦川翕动鼻子,红着眼睛嘟囔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

搞得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许青沉抬起上半身,坐直后双手还胸,一本正经道:“我怕你凉在这里,警察来了我解释不清楚。”

“.....”沈煦川气得胸脯快速起伏几下,牙尖痒痒的厉害,“去死吧,许木头。”

“有力气骂人,说明凉不了。”

许青沉忽然笑了,然后从床边站起来,他伸手在沈煦川的新发型上胡噜一下,又道:“我为你冲杯咖啡。”

“头上有伤,疼..”沈煦川躲开他的手,不过那轻微的举动更像欲拒还迎。

许青沉神色微变,又开启观察模式。

反倒是沈煦川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在医院躺了十几天,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来没说过一个“疼”字,怎么一见到许青沉就绷不住了。

“我想喝咖啡,”他抬头望进许青沉的眼睛里,“不加牛奶,一块糖就好。”

许青沉微一点头:“你先洗漱,出来就可以喝咖啡了。”

“好的。”

“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

沈煦川掀开被子起床,固定好石膏后,他的视线再次回到许青沉的脸上,犹犹豫豫道:“那个...我等会有话对你说。”

许青沉面色如常,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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