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庆书愣住了。
然后，他先是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要呵斥乔木。
但话没出口，在仔细的打量中，眉头渐渐舒展开，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
“这两天有人找过你？”他说话的语气依然很平静，神态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乔木总觉得，此时此刻，对方的脸上，有一种……很邪、很妖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经常皮笑肉不笑，久而久之，就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就周总给我带话了。其他人都是找我打听买房的事儿。”他断然否认，没打算出卖猫仙。
总不能为了说实话，两边都得罪。那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他也不摆什么表情，就让对方看。
测谎他都不怕，看看又怎么了？
反正确实没人找他，找他的是猫。
“你是怎么知道王宗江的事情的？”
“保密。”他又不傻……
“你对我使用能力？”孙总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孙总说笑了，”乔木却浑不在意，“我可没有读心的能力，您不能诬陷好人。”
他当然不会说，从洗手间回来的毛告诉他，对方忽悠他的过程中，心中一直在评估、分析他和王宗江的不同，以此不断调整策略。
孙庆书思索着、评估着，最终脸色还是逐渐缓和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既然被点破了，怎么点破的还重要吗？
“有一点我没骗你，我确实有能力送你上P10，就像当年我们扶持王宗江那样。”
“前提是我得为你们做事，对吧？”乔木了然，“顺便也把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
“我必须说明一点，王宗江确实与我们合作过一段时间。不过晋P10后我们很快就分道扬镳了，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潜台词就是：王宗江的事情，你不能往我们头上算。
出乎对方的意料，乔木既没表现出不信，也没有表现出相信，反而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管他？”
紧接着，他也往后一靠，反问对方：“我是谁？”
孙庆书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配合道：“乔木，新起点有史以来最耀眼的中阶调查员，未来也可能是最年轻的高阶调查员。”
乔木满意地点头，讥笑着反问：“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
这下孙庆书彻底沉默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最大的失算：他看着对方违规注册芸木股份，又和星海重工进行利益交换。这让他以为对方和王宗江一样，是个愿意为了野心而放弃底线的人。
索要股份的那顿饭、那次谈判中，对方的言语，更加佐证了他的判断。
所以他采取了和当初拖王宗江下水时几乎一样的策略。
但他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自始至终，这位都只是拿自己的优势去换取其他好处。
对方的“妥协”是你对我有用，我就多操点心，带你一起玩儿。和他理解的“妥协”截然不同。
说白了，这个乔木，从一开始就站在与他相同的生态位：上位者、恩赐者的位置！
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的他，心中五味杂陈，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莫名。
这小子才20岁吧？这就是格局？这就是天份？
王宗江，死得不冤！
“今天就到这里吧？”乔木伸了个懒腰，打算结束这场会面，“孙总，合作的大门随时敞开，不过还是之前那句话，你得重新给我个报价了。”
说着，也不问对方还有什么没说完的，他起身就朝外走。
孙庆书坐在座位上没动弹，也没出声，只是摇着头，微微苦笑。
“你替我做事，我才帮你晋P10”，这样的条件，有几个P9能拒绝？
偏偏对方却认为，“你帮我晋P10，我……也不会替你做事，最多分润你点其他好处”。
双方报价分歧这么大，怎么可能谈得拢？
走到门口，乔木又想到什么，回头笑着说道：“确实有人提前找我了，说您对我心怀不轨，不过我没信它。我怎么会对您使用能力呢，对吧？”
说完，他直接摆手说了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室。
孙庆书依然没动，但这一次，脸上的苦笑都消失了，反而变成了阴鸷。
良久，他才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芸木的申请，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给过了吧。”
说完这话，他也不解释，也不听对方说话，就直接挂断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真的就这么给他过了？其实可以卡着他，让他贷款违约……”
“你当他拉下脸来的话，还搞不到一个亿？”孙庆书忍不住讥讽。
“他走时候为什么又承认有人找过他了？就是在警……提醒我，他知道我的对手是谁，他可以选择与对方合作！”
片刻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则有些犹豫：“我看见他来时在外面林子里，遇见了一只猫，当时也没多想。会不会是……”
他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向茶室墙壁上方的一扇窗户。那面玻璃中央正诡异地蠕动着，仿佛上面有张无形的嘴在动。
“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但不好说是对谁的，“除了凌曼曼，还能有谁？！”
那玻璃立刻蠕动得更激烈了：“凌曼曼？她出现在这里是严重违规！如果能抓到把柄……”
“抓她？怎么抓？你现在上哪找那只猫去？！她违规得还少了？哪次抓住了？”孙庆书终于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再说了，她是严重违规，你就经得起查？！动动你的脑子！”
玻璃瞬间没了变化，又成了一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
但片刻后，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小心翼翼地：“还有一件事……您和他谈话的时候，洗手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凭空多出来的，不是服务员。而且很快就消失了，凭空消失……”
声音是一模一样，但这一次，玻璃没再蠕动。蠕动的，是他正对面的墙壁。
孙庆书怔了一下，正要开口追问，那墙壁又道：“我没见过那人，不过我记下他的样子了，回去后可以在员工档案里找一找。”
说完停顿了片刻，墙壁又补救地补充：“包括其他机构的中阶调查员资料，我也会查一查。”
“嗯。”孙庆书的脸色和语气，终于都缓和下来了。
这一次彻底没人说话了，他就独自坐在椅子上，紧锁着眉头，大口大口喝着闷茶。
半晌，他才疑惑不解地喃喃自语：“洗手间的人……会是哪一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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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回到家中时，观月甚至还没洗漱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吓了一跳，脱口问道：“谈崩了？”
正换拖鞋的乔木闻言，回头给了对方一记大白眼：“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对方端详了他几秒钟，语气肯定地说：“谈崩了。”
乔木闻言，无奈笑道：“我就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这衣服刚换上没半个小时，现在又得换。”
“是谁啊？谈什么了？”对方一边在梳妆镜前护肤，一边问。
“孙庆书，公司副总，你不认识，”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砸，“拿P10诱惑我，让我替他干脏活儿呗。”
“干脏活？！”观月放下还没来得及挤出来的乳液，来到沙发前坐下，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揉起来，“让我男人干脏活，他也敢想！”
乔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安静享受着美人怀中的体香，和生涩的按摩。
他前世不是没做过脏活。
一个工薪阶层出身的普通本科生，一路拼到纽约敲钟企业高管，变现后身价瞬间八位数的级别，怎么可能只靠努力工作？
他给老板、客户、潜在客户干的脏活多了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接触不到玩儿得最花的那个阶层，所以也脏不到哪去。
所以真要他干，他其实也能干，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重活一世，前世被职场、被生活彻底磨没的心气儿，也死灰复燃了。
又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为了这点小事就“重操旧业”，他不甘心。
既然不想再做与对方同流合污的勾当，那他就得打起精神来，与对方好好斗一斗了。
不过乔木的决心最终还是白下了。
当天下午刘焱就打电话报喜讯，监理部李经理通知了，独家经营的神情已经通过审核，正式转到研发部和生产部那边，由两部门进行评估，决定采购量与采购价。
没想到分别时灵机一动的威胁，竟然真的奏效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就得用上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了。
研发部大概是新起点对外最开放的部门了。毕竟公司就这么大，不可能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都养一批，那也是巨大的资源浪费。
所以新起点在评估某些自身不擅长的科技时，也会邀请其他机构或企业的行业大牛，甚至会将评估的主导权交给对方。
也因为如此，这些企业的科研主力，甚至比他们的老板都更了解新起点和这个行业的内幕。
就像星海重工，它的首席科学家长期带领一支团队与新起点进行深度合作，孵化了无数创新技术。说不定还进入过项目世界。
结果董事长孔敬东，却对这家公司堪称一无所知，甚至都没有植入脑干芯片的资格。他只需要知道，这种模式能帮自己赚很多钱、提升社会地位，就足够了。
乔木直接给宋理打电话通知情况：“宋董，芸木的独家经营权已经通过审核，进入估价阶段了。孔总的承诺，还算数吧？”
听到这话，对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给出的什么条件？”
乔木解决此事的速度远比他预料得快得多。这种事情放在其他行业，没有几个月的拉扯与运作是下不来的。
那位伍总和他背后的人，摆明了要从芸木身上叼块肉下来，占据主动之下，肯定不会轻易松口。
不到半个月就解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所以他笃定是乔木这边让步了，给出承诺了。
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没真的指望一个毛头小子能守信誉，哪怕这个小子实在早熟得不像话。
但当对方真的违约，不跟他商量就许出承诺，他还是不高兴了。
如果是生活中的事情，他可以拿对方当晚辈，一笑了之。但在商言商，这就是不尊重、甚至出卖合作伙伴，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脑海中已经在思索，要怎么在不撕破脸、不散伙的前提下，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让对方学会尊重白纸黑字的协议了。
“条件？没有条件，”乔木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直接过审，李经理刚通知刘焱的，我这是第一时间向你报喜啊，怎么听你的语气不太高兴呢？”
乔木的声音乐呵呵的，说起话来没有一丝犹豫和磕绊。这让宋理一时有些犹疑不定。
没条件？这怎么可能？
但对方没必要说谎，说了也瞒不住他。毕竟根据协议，除了新起点规定的涉密文件外，芸木一切资料，他都能随意查看，并进行核验、审计。
对方不论是许诺股份，还是许诺钱财，都不可能瞒住他。
可他也不相信那边真的就放过这条大鱼了。
毕竟星海重工这种体量的产业巨擘都参与进来了，他作为直接负责人，这两个月还在新起点总部异常活跃，不停地建立人脉关系。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芸木未来玩儿得肯定很大。说有人不想搭个顺风车，赚个容易钱？他才不信呢！
可这么两边都不敢相信，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乔木那边真的有很硬的高层人脉，能直接出手，替对方把不该伸的手通通打回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得重新评估这场合作中，双方的关系了。
在引入第三位股东之前，星海重工很可能要乖乖做小……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我已经联系好我在市场部和研发部的朋友了，他们会邀请星海重工的首席科学家参与技术评估。”
市场部和研发部那边，宋理早就搞定了，不过他一直瞒着不说，打算等审核一事再拖一段时间，再提此事，以此展现自身实力，也给乔木施加压力。
没想到小心思就这么简简单单落空了。
他本该为芸木进展顺利而感到高兴，但说实话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只要乔木服软，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推动下去。
反倒是乔木表现得越优秀，他越没什么机会。
没有发挥的机会，也没有夺权的机会。
就真的只能乖乖做绿叶了。
“他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挂掉电话后，观月好奇地问。
乔木是公放，毕竟观月才是芸木大股东，就算他是实际控制人，凡事也会主动让对方知情。
他对自己的爱人，给予充分的尊重与重视，在方方面面。
“不知道，可能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吧。”乔木耸了耸肩。
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当初在首都吃饭时，他就看出对方的意图了。不过没必要和观月说对方坏话。
观月没什么商场打交道的经验，贸然说这些，可能会让小姑娘对宋理产生情绪化的看法。
两人挤在沙发上，就着电视中的动物世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乔木的手机就又响了，是内部OA邮件通知的专属音效。
他本来没打算去看，但那通知音效并不像正常那样只响三声，而是仿佛得了大病似地，不停地响，就像电话。
他最初以为是多封邮件一起发过来了，但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不对了：响声太均匀了。
观月也意识到不对了，主动从他身上起来，将他刚才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他：“看看什么事，万一是急事呢。”
“能有什么急事？有急事就打电话了，不打电话就是默认没事儿……”
乔木半埋怨半吐槽着点进邮件，话就戛然而止。
这是一封来自风控部的邮件。
说实话，从加入公司以来，乔木就没少收到风控部的邮件，甚至可能是除去那群心理异常者外，收到最多的调查员了。
这一封署名风控部的邮件，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绝非来自风控部。
邮件内容很简单，要求他立刻以最快的方式，进入项目《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相关任务将会在他降临项目世界后发布。
并非他那个除了带毛“探亲”之外，早就不去了的专属镜像。他的专属镜像编号是ZZ04-201533-12-17。
这是另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镜像。
看到这封邮件，他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发送的了。
智脑。
当初他第一次进这个项目，带着GEASS回来时，智脑就第一时间以风控部名义给范鸿发了一封邮件，要求范鸿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为此甚至可以杀人。
也正是那次，他获得了一个专属镜像，同时获得了“任何人都无法调阅他的项目记录”的特权。
条件则是他必须对GEASS的存在绝对保密，甚至对那个项目的主线剧情与剧情人物绝对保密。
再后来，他的GEASS出现暴走风险后，他再次回到那个项目，在路西法之翼的帮助下，www.youxs.org，强行补完了自己的GEASS，甚至将其直接进化到了最终形态。
那次项目中，智脑不停地改变必选任务，希望能够左右他的行动，但他意志坚定、目的明确，www.youxs.org.，甚至还进入了C的世界，接触到了GEASS的全部秘密。
最终智脑妥协了，给他改了个合适的必选任务，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也正是那次无声的对抗让他确定，智脑不是简单的AI程序，而是真的有自我认知，甚至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
那次妥协后他就猜测，智脑没选择将他扔在那个世界烂掉，也没选择让新起点干掉他，那未来肯定用得上他。
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