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罗尼的灵魂依然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他仔细回忆着，很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惧。
“我不知道，”他摇头，“我预感到了危机，这和我的能力有关。但我无法预见具体情况，只能果断采取行动……”
他叹气：“太突然了，我发动能力时必须全神贯注，根本没时间向其他人解释。”
“这么说，您的能力也没来得及发动？”乔木疑惑。
幻象中，他明明看到一道金光罩子从对方体内极速飞出，扩张出去。
“不，我的能力发动了，非常及时，”陀罗尼神色严肃，“但我的能力，只能阻挡带有恶意的攻击。”
魂主动向其他人转述，乔木则若有所思：“就是说……”
“那场爆炸，并没有恶意。无论它源自某种能力，还是某件道具。它的发动者都没有恶意。”
陀罗尼沉默片刻：“所以我个人认为，那场爆炸，其实是一场意外。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意外？这还真的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了……
“谢谢您的情报，”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第二件事，陀罗尼先生的灵魂，要如何处理？”
米拉图姆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其实他们直接把陀罗尼的灵魂带走也没什么，瓦拉纳西事后也说不出什么。但时间久了，指不定会生出些流言蜚语什么的。
所以既然做事，就要做漂亮了。
魂将米拉图姆拽到一边解释了许久，这位不怎么参与调查员事务的高层，才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一个小时前，乔木找到他，说起今晚的事情时，曾表态过，他们的意见，是让陀罗尼安息。
他当时是支持的，或者说任何正常人，都会本能地支持这个决定。
但此刻，听了魂的解说，他有了新的想法了。
魂向米拉图姆解释的同时，乔木也在向陀罗尼解释他死后发生的变故。
这位老资历的高阶调查员、机构高层，对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没有丝毫惊讶。
“我们之所以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前往神庙，就是害怕这种事情。”他叹息着，声音很好听，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他的英语和其他大多数瓦拉纳西一样，也有股咖喱味儿。
这大概和瓦拉纳西成员普遍出身低微，成长与教育环境不好有关。
“拉杰夫，回来吧，”米拉图姆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能对着那束光劝说，“瓦拉纳西遭受如此重创，重建工作一定困难重重。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你。”
说完，他立刻看向魂，后者一直注视着陀罗尼，朝他摇头：“德乌干先生还在犹豫。”
乔木看了那边一眼，替他们补充道：“有一件事，一个名叫未来共同体的组织，这段时间一直在有计划地清除你们的高层，应该是想要鸠占鹊巢。目前可以确定，你们的暴食就是对方的人，他参与了谋杀美食家的行动。”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他遗憾地耸肩：“所以米拉图姆先生说得没错，瓦拉纳西确实极度匮乏高层人员。而且，即使这次事了，你们内部也不会安稳。各大机构挪开视线后，他们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
陀罗尼沉默着，思索着。他缓缓低下头，视线停留在谁都不搭理的胖子身上。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满脸歉意道：“抱歉，米拉图姆、魂，我确实很想回去，确实放不下瓦拉纳西，也放不下你们。但我已经死了，死人不该介入生者的世界、统领生者的意志。这会动摇我们的教义、摧毁我们的信念。”
魂低声转述着他的话，乔木则问：“你……选择安息？”
胖子的身体，又一次剧烈抖动起来。
陀罗尼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和同事，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米拉图姆叹了口气，但整个人却又放松了下来。
他确实很需要陀罗尼这样的中流砥柱，但他也很清楚这一举动会引发怎样的思想危机。
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陀罗尼替他做了决定。
接下来，他只需要坚定信念，去面对那个确定的困境了。
“两位，告个别吧，”乔木提醒道，“我觉得，应该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两个人的视线落在胖子身上，了然地点头称是。
两个印度人和卫怡一起往远处走，达吾提则早早就躲开了。
事实上，从他们离开神庙抵达这里开始，那位就远远避开了所有人，独自待着。
显然，身为A15小队的一员，他选择和韩雪等人一同退出对峙，这种行为多么令人不齿，他自己也很清楚。
这一次后，乔木、韩启生与卫怡三人，可以说是过命的死党了。三人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行业。这种名声现实中没什么，但在项目中会给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隐性收益。
唯独达吾提，这个从一开始就与乔木同行的队友，到最后，彻彻底底成了那个危急时刻抛弃团队的丑角。
这个世上没有零风险的收益，更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乔木跟在三人后面也要走，却被胖子一把拽住了。
“干嘛？”他疑惑问道。前面三人也止步回头。
胖子则瞪着他：“干嘛？你走了我俩怎么办？”
他这才恍然：他忘了胖子看不见听不着陀罗尼。
他拍了拍额头，朝那三人挥手。三人也无语地走开了。
“合适吗？”他这才问，“你俩的私房话我方便听？”
“不然怎么办？！”胖子没好气地反问。
他只好抬头看向陀罗尼，正要说话，只见一片天鹅羽毛从天而降，左右飘荡着，缓缓落到了对方置于腿弯处的手上。
瞬间，乔木就意识到这个倒霉翅膀想干嘛了！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等了片刻，没等来他的转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抬头……
随后就呆若木鸡。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了，转身就去追其他人。
看到他也过来了，其他人纷纷惊讶，往那边一看，顿时呆住了。
“那是……”米拉图姆的反应最强烈。
在场所有人中，他与陀罗尼最熟悉，共事最久。在超自然现象方面，他也最无知，见识最少。
看着那边明明已经死亡，却现出身影的陀罗尼，他眼睛都直了。
“怎么做到的？”卫怡疑惑，“镜子又有新功能了？”
“一个能让灵魂显现的道具而已。”乔木敷衍道。
对方却狐疑地看向他：“有那种道具，怎么早不拿出来？”
他毫无诚意地回答：“道具太多了，早就忘了有这东西了，都没怎么用过。”
这个答案，把卫怡和魂都镇住了。
“你这是在炫富？”女孩不太确定。
几人耐心等了许久，才等来了胖子的呼唤声，只叫了乔木一人。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让其他几人在此等候，不要走动，自己独自过去了。
胖子也不矫情：“你能让他留下来吗？”
他没说话，而是看向陀罗尼。
后者笑着点头：“我反悔了。生前，我将一切都奉献给了瓦拉纳西。死后，我也该属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了。”
说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狡黠道：“请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米拉图姆。”
“留下来是可以，但你依然无法属于自己，”乔木摇头，“你得签订契约，替我工作。”
胖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急冲冲地说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可以用道具换，你想要什么类型的道具？数量多少？都可以谈！”
“不是这个问题。”他有些无奈，这家伙又开启不带脑子模式了，一遇到事就这样，心理素质太差。
“他不能留在现实世界，否则一定会连累你。”
他摆手不让对方插话：“我也没法让他留在现实中，这个道具我没法给你，不是不想给，而是给不了。你可以理解为它和我绑在一起了，无法离开我。”
路西法之翼的羽毛，自然不可能随便给人。
观月现在手里那片，已经是他觍着脸硬求过来的了。
再说了，翅膀自作主张给出一片羽毛，目的是非常明确的。人家又不是慈善家，自己的羽毛，凭什么无故送你？
“我有一个空间，能让灵魂驻留在那里。但规则是驻留在那里的灵魂必须和我签订契约，”他双手一摊，“规则如此，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
见胖子患得患失的模样，他才说：“不过规则许可范围内，我可以为他争取到最宽松的契约，让你们可以不定期团聚。”
胖子依然拿不定主意，抬头看陀罗尼。
后者则注视着双手小心捧着的羽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这个方案很合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做损害印度和瓦拉纳西利益的事情。”
“可以。”乔木回答得很痛快。这种事情翅膀并不在意，都是他做主。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四方皆大欢喜。
乔木回头看向那边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还得演一出戏，魂没问题吧？”
“没关系，”陀罗尼答道，“他的能力很单一，还不足以看穿这片羽毛。”
听到这话，他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依然在注视着手中的羽毛，郑重的表情间，是好奇的目光。
他心中一动，下意识问出了口：“神术？”
使用神术的观月，也能察觉到羽毛的特殊之处。
陀罗尼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着回答：“可以这么说……”
显然他的说法有些问题，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将米拉图姆和魂叫过来做了正式的道别后，陀罗尼的灵魂，就在两人的注视下“消散”了。
乔木的地狱中，也多了一个灵魂。
将缓缓落入手中的羽毛“收起来”，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太不容易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是啊。”胖子下意识点头附和。
两人，一下子僵住了。
还好，两个印度人，还沉浸在彻底失去一位友人、前辈的伤感中，没留意他们。
卫怡则不同，狐疑地打量着努力悲伤的胖子，还时不时瞅一眼乔木。
好在有外人在场，她没把心中的质疑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