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洛萨元帅长期以来的侍从官,亚尔科是远征军中为数不多拥有基本政治智商的人。
虽然不多但勉强够用的政治智商,也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可以私下里关上门说,但绝不能公之于众。
例如洛丹伦王室那人尽皆知的阴暗小心思,也例如元帅夫人佳莉娅·洛萨今天下午做出的重要决定。
所以他无法向这些战友解释什么,而他的不解释在这群大老粗看来,就等同于默认了。
原本老实下来的人群,渐渐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这一次,就连词穷的亚尔科都不知道该如何弹压了。
不过好在柯羽在。她在远征军中是实打实的三位将军之一,地位甚至仅次于为远征军殚精竭力、基本充当元帅副官角色的洛萨私人魔法顾问卡德加,要显著高于达纳斯和库兰德,更不用说很早就失踪的图拉扬与奥蕾莉亚夫妇了。
眼前这群元帅亲卫队士兵,显然是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的。她一登场,所有人瞬间就老实了。
老实只是说不再闹事而已,但他们并没有安静下来。相反,柯羽一登场,他们立刻就抓住了救命稻草,逮着她那一通检举揭发、抱怨指责、赌咒发誓,核心诉求就一个:
您带着我们召集远征军旧部,咱们一起干那群卑劣的米奈希尔他娘的!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柯羽自然可以轻松弹压他们,但这群人自认为占据了大义,一个个摆明了口服心不服。直到佳莉娅出现,他们立刻变得更加群情激奋了。
被乔木耳语叮嘱一番后,佳莉娅故作镇定地来到他们面前,尽可能摆出威严而非宽容的姿态。
“我代表元帅,来聆听你们的冤屈或忏悔。”
与此同时,传令兵立于她身后,双手捧着元帅佩剑。
这把剑本该在佳莉娅手上,但让这么一个肩不能抗的娇弱公主手持一把骑士巨剑,显然并不现实,只能如此折中。
没有人能够未经元帅许可出示他的武器,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总督府,那都相当于谋逆,自然没人相信佳莉娅会那么大胆。
看到元帅佩剑的瞬间,人群终于不甘地安静下来,乖乖单膝跪地,等待总督夫人的审判。
“就从你先开始吧,巴杜,”佳莉娅直接点了带头闹事的那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位也是破罐子破摔,直接起身,梗着脖子质问:“我们听说,洛丹伦的米奈希尔王室一直在策划侵吞洛萨之名,整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请问总督夫人是否如此?”
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的提问,让这朵温室中的花朵一时有些窒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本就强迫自己站出来的她,一时之间竟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路上想好的说辞,此刻竟然全都凭空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挪开视线,避开与巴杜的对视,茫然地环顾四周,想寻找那个三年来一直为她遮风避雨、阻挡明枪暗箭的苍老背影。
但那背影此刻还在卧室中,刚刚喝过魔药,已经入睡了。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一个略显熟悉的青年身上。那人此刻也看着她,双眸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更没有任何暗示,有的只是平静,一如暴风雨散去后的洛丹米尔湖面。
那双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竟一点点将她的紧张与无措全都吸走,让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此时,长时间的沉默与她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已经让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了。
她重新看向那群卫兵、那个巴杜,换回自己那一贯温柔的语气:“是,也不是。”
这个答复顿时引起了一片嘈杂。
不仅是那些卫兵,就连周围提着水桶、没被遣散的仆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她却并不打哑谜,直接揭晓了答案:“我的父亲,洛丹伦的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确实渴望拥有洛萨之名,以及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对六国的继承权。此事在各国王庭中并非秘密。
“所以,是的,米奈希尔王室为了占有洛萨之名而策划了我与安度因的结合。”
操练场瞬间变得喧闹无比,所有人都顾不上什么尊卑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了,大家都在或骇然或兴奋或惊怒地呢喃、交谈、争吵。
“安静!”等待片刻的亚尔科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吼,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只有巴杜,毫不畏惧地狠狠瞪着佳莉娅:“你这个……”
“唰!”没给他将那个大不敬的词吐出来的机会,亚尔科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那是最后的警告。
巴杜却将视线挪向他,饱含轻蔑地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这个叛徒、渣滓!”
佳莉娅瞥了一眼那距离自己的鞋只有几寸之遥的浓痰,却并不在意。
“你的第二个问题,这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吗?不,不是。”
她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过面前每一个卫兵,最终停留在巴杜身上:
“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辞别她的父母兄弟,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宫廷,只身一人,不远万里来到另一个世界,一片蛮荒的草原,嫁给一个年龄是她三倍、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还为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唯一的继承人。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一句抱怨——哪怕在心底,她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心甘情愿、竭尽所能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这段婚姻,奉献给她的伴侣。
“她的伴侣是两个世界的救世主,是人类自索拉丁大帝以来最伟大的将军,是每一个女性最渴求的梦中情人。可你们现在却指控她嫁给对方,只为了窃取对方的姓氏?”
“你们究竟是在羞辱谁?是一位无辜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自己丈夫与孩子的妻子、母亲?”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还是那位带领你们冲锋陷阵、摧垮一切敌人的大元帅、大英雄?”
不知是被她这番话驳倒了,还是被她此刻的气势镇住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巴杜,此刻竟然如同一只受惊的鸡仔,在众目睽睽之下,瑟缩着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成了!看着对方的反应,此刻的佳莉娅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昨天花园中,乔木用“不尊重夫人就是不尊重元帅”的小手段迫使约瑟夫退让,那一幕令她印象深刻。没想到此刻灵机一动下的活学活用,效果会这么好。
见巴杜被她彻底压垮了,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主动后退了一步,缓和局势:
“我的父亲确实觊觎着洛萨之名,因为他是米奈希尔,他对米奈希尔王室负有责任。”
“而我,”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用自豪的语气说道,“我是安度因的妻子,我是佳莉娅·洛萨,我属于洛萨家族,我只对我的丈夫、我的女儿负责!”
我是佳莉娅·洛萨……
三年来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可这个事实从未有哪一刻,如当下这般触动人心。
看着面前这只高贵而高傲的凤凰,巴杜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
他终于低下了叛逆的头颅,再次单膝下跪。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其他卫兵也纷纷跪地。
佳莉娅的脸上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赢了!她独立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可她下意识看向乔木时,对方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反而还在朝她缓缓摇头,似乎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出场前,对方在她耳边提醒的话语。
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与一旁为佳莉娅的表现感到激动甚至骄傲的小伙伴们不同,乔木只是冷眼旁观,情绪丝毫不为之所动。
全场大概只有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佳莉娅说了很多,可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那就是她爱安度因·洛萨。
这个女人的潜力比他想得更加恐怖,这也让他有了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省事的计划……
佳莉娅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兴奋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刚才那种情绪中。
“那你们呢?”片刻之后,她开口反问,“你们要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把这些哗变的卫兵问住了,选择什么?这还用选择吗?
“我愿意效忠于您,就如同效忠于元帅!”巴杜率先开口了,其他人恍然大悟。
可就在其他卫兵就要有样学样宣誓效忠时,佳莉娅却直接打断了他们:“我无需你们的效忠!”
“我的父王不会因为我的反对与抗拒,就放弃他的计划与野心。他是洛丹伦的王,他是一头雄狮,他此生都不曾被任何困难打倒、都不曾在任何难题前退缩,在此事上也不会。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与野心,哪怕为此而伤害他的女儿,乃至他的外孙女、洛萨家唯一的继承人。
“那时,安度因,我的丈夫、简的父亲、你们的元帅,已经不在了。告诉我,到那时,你们要怎么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操练场上只剩下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所有人的脸都被火光映得阴沉不定。
率先做出回应的是亚尔科。
他从佳莉娅的身后,大步来到她的面前,站在那群哗变卫兵的最前端,向着佳莉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自己的佩剑。
但他正要说什么,佳莉娅却连续后退两步,直接退到了那个传令兵的身后。
“不是我,是它。”
所有人恍然:佳莉娅要求他们向元帅佩剑宣誓!
亚尔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收起自己的佩剑。待传令兵将元帅佩剑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后,高声道:
“我亚尔科·罗森宣誓,我将效忠我的主人,简·洛萨,一如我此刻效忠我的主人,安度因·洛萨。我将爱其所爱,仇其所仇。主人凡践履契约,因我委身投附而善待于我,赐我以应得,则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将以他的意志为准,绝无违背!”
有了亚尔科打样,其他卫兵纷纷效仿,向元帅佩剑起誓,效忠于洛萨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年仅一岁的简·洛萨。
在卫兵们完成宣誓后,就连周围那位仆从,都纷纷上前跪倒在骑士剑下,一一宣誓。
乔木站在一旁,静静欣赏着这场政治秀。
这是比传统继承宣誓更具象征意义、更具心理约束力的宣誓仪式。凡是参加今天这场仪式的人,他们将比任何其他卫兵、仆人都更加忠诚,也将比任何其他人都更加值得洛萨家族信任与器重。
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从这一刻起,都是佳莉娅·洛萨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的嫡系、基本盘了。
哪怕是最普通的仆从,也将成为她的耳目,甚至化身黑暗中的匕首、金杯中的鸩酒。
随着宣誓结束,今晚的风波,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乔木走上前,问出了今晚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告诉你们,元帅的婚姻是一场阴谋的?”
听到这个问题,仆从们一脸茫然,那些卫兵则面面相觑,很是不安。
他们显然知道答案,却因此陷入两难。这种两难立刻就让他们陷入了更加难堪的境地,毕竟几分钟前,他们才一一对着元帅佩剑宣誓……
好在那位“罪魁祸首”没让他们为难多久。
“是我!”约瑟夫从卫兵中走了出来,愧疚地单膝跪地,“昨天在花园和您聊过后,是我将您说的话告诉其他人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接受任何惩罚!”
乔木没打算追究这件事,而是追问:“我当时告诉过你那只是假设。你在告诉他们之前,有向任何人核实过我的说法吗?”
约瑟夫愣住了,他思索片刻后,犹豫着点了点头,弱弱地吐出了一个人名:“桑德斯先生……是夫人的侍从官桑德斯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佳莉娅忍不住陷入了恍惚。
“还真是有仇不隔夜,”想起那个被自己羞辱的侍从官,乔木忍不住冷笑,“还真是……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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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显然没想到,自己怨愤之下几句略带恶意、更多只为了发泄的挑拨之语,竟然能引发这么大的乱子。
而躺在床上惴惴不安、祈祷亚尔科那个蠢货不要多事,直接将哗变卫兵尽数处死或流放的他更没想到,才一个多小时,自己就被四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撞开房门、堵上嘴巴、死死捆住。
心惊胆战地在地牢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否认、推脱、哀求、求助等说法的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总督的书房,接受总督夫人的单独审讯,没想到却被两名卫兵一路带到了广场。
那一刻,他双腿软得站也站不住了,直接瘫倒在地。
广场,是公开审判的地方。在这里审判,就是要根据总督颁布的法条,直接裁定他的罪行,而不是小惩大诫。
这就意味着,他最轻也要挨几十鞭子,在床上躺几个月。甚至可能被流放到草原边陲的某个小村落,过他从未体验过的茹毛饮血的生活……
恐惧与愤恨交织的他并不知道,审判台旁的休息室中,佳莉娅也在犹豫。
“桑德斯是父王派来的人,他已经跟随我四年了,是洛丹伦所有侍从官中和我最亲密……”
“我说过了,夫人,”乔木不为所动地打断她的求情,“想要保护您的女儿,您就必须变得像您父亲一样冷酷无情。”
“除了您自己和您的女儿,在您眼里只该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
见对方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他继续说道:“一会儿审判结束后,我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为您寻找您的第一个盟友了。
“她是我见过的最危险的猎手,她生来就是为了尔虞我诈、玩弄人心、摧毁道德、颠覆秩序。如果让她发现您是一只……如此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她瞬间就会将您,和您的女儿吃干抹净。
“相反,如果您能够证明自己有资格与她同台竞技,她将带给您超乎想象的帮助与回报。而这场审判,就是您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佳莉娅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那为什么还要和那样的人合作?我们不是可以向纳鲁、先知寻求帮助吗?”
“纳鲁对凡人的尔虞我诈毫无兴趣,它们心系宇宙的存亡,简的婚姻与人生在它们眼中什么都不是,”乔木冷酷地摧毁她的幻想,“而先知,他是您丈夫的盟友,未来也会是您女儿的老师。但无论哪种身份,都不会凌驾于德莱尼领袖的身份之上。”
他轻声提醒:“即便是仁慈、睿智的先知,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去得罪强盛的洛丹伦王国,去得罪强大的人类六国。他对简的庇护,只会截止于她的成年礼。”
佳莉娅脸色惨白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质问:“那你说的那位盟友,他……她就会吗?会为了我和简,不惜得罪整个联盟?”
“她不会为了您和简得罪联盟,”在对方绝望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但她会为了利益得罪联盟。而且与先知不同,她并不畏惧联盟,甚至很乐于挑战那个庞然大物。”
“所以,夫人,睁开你的眼睛,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向对方传递压迫感,“这个世界从不因您的善良与无辜而宽宥您,它只会因您的强大而尊重您!”
佳莉娅·洛萨浑浑噩噩地走出休息室,站在审判台上,俯视着聚集在此、茫然不知何事的子民。
随着审判的开始,一个个证人走上台前,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人们也渐渐了解到了昨晚那场骚乱的真相。
惊怒的情绪在人群中快速传播,直到所有证人都完成证词的呈现后,愤怒的呼喊已经淹没了整座广场,甚至可能也惊动到了城堡中正在静养的洛萨元帅。
“公主殿下,我从未想过背叛您、伤害您……”
第一次直面人民的怒火,桑德斯终于胆寒了。此时此刻,他将一切怨愤、委屈抛诸脑后,满心都是祈求宽恕,只要不流放自己,怎么样都好,哪怕挨鞭子,甚至去马房喂马!
佳莉娅看着面前的桑德斯跪在地上,满脸哀求,嘴巴不停蠕动。可对方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她的耳边还回响着乔木刚才的话:
“想要保护简,您只有变强这一条路可走。想要变强,您就必须先学会冷酷!
“幸运的是,冷酷是一种能力,而非天性。待您毕业后,如无必要,您完全可以不再使用这种能力。
“但前提是,您必须学会它,就在今天,就在当下!”
想想你的女儿,佳莉娅,简……她还那么小,她需要你,她只有你……
“桑德斯·卢森,圣光在上,以总督安度因·洛萨之名,我在此宣布对你的判决。”
她的声音不大,但全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就连不远处的牛羊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在过去三年里,你试图欺瞒你的主人、试图操控你的主人、试图窃取不属于你的权力;在昨天,你策划并煽动了一场失败的叛乱……
“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你背叛了主人的信任,你玷污了圣光的信仰……”
此时,一旁的书记官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起身,低声提醒:“总督夫人……”
佳莉娅丝毫不予理会,反而用更大的声音宣布:“圣光在上,以洛萨之名,此时此地,我,外域总督夫人佳莉娅·洛萨,正式宣判你的死刑!”
片刻的沉寂后,人群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直接吞没了书记官骇然的抗议声。
瘫坐在地上的桑德斯仰着头,呆滞地看着他侍奉四年的公主殿下,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身下涌来一股暖流,很快就冷却下来,而且越来越湿,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对此似无所觉。
两名卫兵走上来,粗暴地拽着他的两条手臂,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拖着他走向一旁的绞刑架。
“快看,他尿裤子了!”看着他裤子上的大片水痕,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畅快的、幸灾乐祸的笑闹声。
那位书记官凑到佳莉娅身边,还想要阻挠这场荒唐的审判,待看清这位总督夫人的正脸后,却瞬间变成了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那是他三年来从未在这位总督夫人身上见过的眼神,那也是他三年前经常在尊敬的国王陛下身上见到的眼神。
他并不能理解那个眼神的涵义,但他知道,每当陛下露出那个眼神,就代表有人要死了……
浑身发冷的他不敢再发出任何置喙,只是狼狈地连退好几步,本能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这一刻他才想起,眼前这个女人,也姓米奈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