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其他四人皆是一愣。
“我刚才想起来，我年中在印度的时候，和两位长沙的同事，在工作思路与方式上产生了一些分歧，当时好像闹得有些大。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文成没说话，但他狠狠抽搐了一下的脸颊，与攥拳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木也不再追问。
那边三位主任则是一头雾水。显然，他们这个级别，除非有心打听，否则根本接触不到印度特别行动的那些细节。
“我先说说我的诉求和条件，供三位领导参考。”乔木朝三位主任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确认了谈判双方的立场，他也知道该怎么往下谈了。
“这个项目我只要一个进度，最好是这个进度，因为能帮我节省很多精力。而且进度会被重置，这一点是比较肯定的。”
那边的李文成张口就要插嘴，一直暗中注意对方的他立刻抬手制止：“先让我说完，谢谢。”
这淡然的仿若无意的一句话，立刻把对方堵了回去。
“不过我可以承诺，这个项目我不会拿走任何有形资产，项目中的一切道具、强化，都是贵部的所属物，我绝不会截胡过来自己邀功，更不会谋求开发后续剧情甚至尝试终结项目。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另外任何情况下，我都会自愿放弃在这个项目中的一切直接与间接收益；无法放弃的分毫不留，全部移交给贵部。”
听到这里，三位主任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差点就怀疑乔木偷听了他们刚才的争论。
对方说的这些，正是刚才李文成向他们表达过的“忧虑”，这位天之骄子就差明着说那位乔工是来欺诈截胡的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这个担心：别的不说，就一个四魂之玉，就足够他们在意的了。
尤其对方可是乔木啊！万一人家大幅推动剧情，直接将完整的四魂之玉带回现实上交公司赚取特殊道具的奖励，他们就只能牙碎了往肚子里咽了。
到那时，岳阳分部肯定会沦为笑柄、负面典型。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对方竟然主动给出了承诺。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是口头承诺，事后都要落在纸面上。
三位主任放心了，李文成则冷哼了一声。
乔木没理会对方，继续往下说：“前几天我们山西开了个不算正式的大会，达成了一项共识，打算接下来一两年的时间，十一分部群策群力做一些事情。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上海也会参与进来。”
听到这里，三位主任甚至都顾不上遮掩自己的惊讶了，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总部是很不乐意省部对分部过度干涉的。所有省部一向对分部只有部分管理权，另一部分则分散在总部其他部门手中，尤其是行政部。
全省十一个分部的集体行动……这件事一旦被曝光，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甚至会引来总部的强势干预。
这不是好事，而是祸事！
就算有调查员拎不清，管理人员也肯定能想明白。
部分主任拎不清，半年前刚立下大功、即将调任上海的方增耀肯定能想明白。
那他们这是要干嘛？
但三人也相信乔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们虽然没直接接触过，但人家可是大明星，他们也从各个渠道了解了不少对方的事迹，也比较清楚对方的风格。
乔木说完这句就停下来了，专门让他们消化一下这件事。
两位副主任思索之间，则率先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总部默许了？！
山西提前掌握了什么他们不了解的情况，并把工作做到了前面？
两人想到此，立刻齐齐看向乔木，想从他的表情神态中看出蛛丝马迹。
乔木见状，也知道两人想明白了，懒得等略显迟钝的宋主任，继续往下说：“我觉得这种大行动，肯定是人多力量大——当然人太多了也不好，反而会乱。不知道咱们岳阳分部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哦，对了，”见三人仍旧惊疑不定，他笑道，“这个行动我是主导者之一，所以接下来无论我调去哪里，都会全程深度参与的。如果贵部感兴趣，到时候还可以和贵部的调查员合作，多认识一些南方的朋友。”
“乔工，”一位副主任开口了，“能不能透露一下那个行动的大致情况？”
“这个，我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方便说。”乔木故作为难地解释，让三人面露失望，一时有些担心这是他在夸大其词。所谓的大行动，说不定只是合作开发某个项目。
李文成也想到这一点了，冷冷道：“我们岳阳就算要合作，为什么不选自己省内的兄弟部门？为什么不选长沙省部？”
但乔木依然不搭理他，甚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掏出手机播了个号出去。
“我想着这样，我不方便说明，但可以劳烦我们省部的方主任跟三位解释一下。三位意下如何？”
三位主任正在惊讶之中，电话已经接通了。
“小乔？什么事？”里面传出来的，正是方增耀亲切的语气。
“方主任，我在岳阳这边呢，正和岳阳的三位领导说起咱们前两天开会的事情。三位领导还有些疑虑，我这人嘴笨说不清楚，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这边三位主任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怎么？不需要事先私下沟通吗？你们十一个分部的大项目，就算你是P9，也不能说加人就加人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三人心中疑惑着，电话那头果然也沉默了。
但就在三人以为那边的人会随便搪塞一句在开会就挂断时，声音又响起了：“行政部在开省部主任视频会，刚才在里面不方便，我出来说了。”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对面之人的语气昂扬了起来：“岳阳的同事们也想参与？那是好事啊！你小子可能不关注，岳阳分部可是咱们公司里数一数二的明星分部。他们愿意参与进来，对咱们的计划是大好事！”
说着，对方又道：“你开公放，把手机给他们宋主任，我和人家谈——他们宋主任在吗？还是别的主任？”
在三人震惊的注视下，乔木起身将本就公放的手机，推到了宋主任面前。
宋主任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拿手机时手抖了一下，险些将乔木的手机摔回桌上。
不过她这手忙脚乱的模样，没有任何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要谈的事情。
“方……方主任？”宋主任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面可是方主任啊，即将调任上海的方主任。按年龄计算，那位只要不捅大篓子，将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高会一员。
而她呢？则是个早就不指望晋升，就把自己当一块砖，坐等领退休金的没前途分部主任。
明面上他们差了两级，实则隔着天堑！
但这样一位人物，竟然知道她？直接道出了她的姓？
饶是她早就躺平了，此刻心中又哪能不激荡？！
方主任当然知道宋主任的姓，毕竟这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市级分部，作为政治动物的方主任怎么可能记不住？
他不仅知道宋主任的姓，刚才说话间，已经在手机上查到了岳阳分部另外两位副主任的姓。
不仅如此，以防万一，他直接在个人终端上调出了湖南所有分部M2与M3的姓名。
坐回座位上的乔木不再说话，只看着对面三位主任的脑袋凑到一起，对着手机和方主任沟通。
他知道旁边的李文成此刻正恼怒地瞪着他，但他就是不看对方。
不是躲着对方避免冲突，而是直接无视。
讨价还价、货比三家、不太愿意、绝对不行、故意搅合……谈判对象的态度不同，谈判的策略也有所不同。
李文成的态度，就介于绝对不行和故意搅合之间。
你越和他沟通，越不可能成事。
方主任自然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把所有事情透露出来，或者说其实他也啥都没说。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走漏了风声，功劳就轮不着他们了。
他的作用只有一个：以自己的身份为乔木背书，让对面三人相信乔木这份报价的份量远超他们想象。
虽然他并不清楚乔木要和岳阳分部谈什么，但毕竟整个行动都是乔木促成的，这个面子他肯定要给。
他相信乔木有分寸，不会逮住谁都往里拽。
甚至可以说，第一个拽岳阳分部入伙，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了！
再加上未来他的上海分部，瞬间就把入门门槛拉高了几百丈，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未来行动开始了，其他分部想要托关系进来分润功劳，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
你们比岳阳分部如何？岳阳分部当初可是花了大代价的呀。你们一没实力二没付出，这么挤进来，让人家怎么想？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对不对？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有了方主任的背书，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三位主任也已经深信不疑了。
现在三人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的大行动，相较之下，眼前这个小项目的谈判，也配他们花心思？
“行动呢，有成功，自然也会有失败，”让三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乔木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总不能用包含风险的事情做交换。”
“我们省部有个外部项目，《鬼杀队与鬼的战争》，这一期进度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打算之后把它撤下来一段时间。”
见三人一头雾水却认真聆听，他笑道：“三位可能不了解，那个项目之前是山西另一位P9颜其平负责的，他本来想靠着这个项目晋级P10，但受王宗江的牵连，事情也泡汤了。”
三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凛：王宗江的事情，他们自然很清楚。
其中一人甚至知道颜其平，知道这位是王宗江力推的下一位P10。他不动声色地朝两位同事点了点头，示意事情是真的。
“这个项目已经有了一套极其稳定的强化能力开发模式，有血鬼术、义鬼术和呼吸法三大类强化能力。前两类因人而异，各个不同；呼吸法则有几十种分支，而且各机构调查员们还在不断开发出新的分支。”
三人精神一震：如此丰富的强化能力宝库，难怪被用来作为晋P10的项目！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他们也已经预料到乔木接下来的话了，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颜工接下来要在大行动中承担重要职责，没空管这个项目了，所以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了，”乔木继续说道，“所以这个项目我完全能做主。”
颜其平经营这个项目就是为了晋P10，现在晋不了P10了自然也不在乎这个项目了，他就给要了过来。
“我想着作为山西省部的集体项目，加速培养地方的低阶调查员，甚至让一些非战斗类调查员也借此开发出独特的能力。不知道咱们岳阳分部的同事，嫌不嫌自己的强化能力多？”
这是要敞开了带着他们岳阳分部玩？！
三人的呼吸，急促得不像话。
要知道，公司各分部，尤其是跨省的分部之间，除非有人——一般是调任的主任——穿针引线，否则很少能这么相互开放。
普通项目合作一下是正常的，但像《鬼杀队与鬼的战争》，明显就是一个省部的宝藏项目，几乎不可能拿出来与外人分享。
更不用说十一个分部密谋的大行动也向他们开放了。
目的却只是为了帮乔木拿下一个项目的当前进度，连项目本身都不要，用一下就还回来……
三人齐齐意识到：他们远远低估了这位明星调查员在自家地盘的影响力！
这个乔木，是要做下一个王宗江？
很有可能！
那个颜其平，他自己都承认了是王宗江的人，两人在一个地方任职，对方过去恐怕也没帮王宗江少阴他。
要知道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当初王宗江可不是要搞臭乔木，而是要杀了乔木！
作为王宗江的左膀右臂，那个颜其平和乔木的过节能小了？
可他刚才是怎么说的？颜工要在大行动中承担重要职责，颜工把这个省部的宝藏项目交给他了。
也许是交易，但能将敌人变成朋友甚至盟友，而不是直接打倒踩扁，仅凭这份胸襟，对方就绝对是做大事的人！
至于对方是不是真的要做王宗江……他们不在乎。
就算是，那又如何？王宗江倒了，也没见谁受牵连。
调查员系统被和其他系统隔离开，虽然让调查员不受外界因素的裹挟，却也反过来让他们不受调查员的连累。这是相互的。
对方爱做什么做什么，但好处和利益，确实实打实的！
三人最后一次交换视线，就已经明白，他们已经做好选择了。
“乔工的诚意真是让我动容……”宋主任露出了轻松的笑，但刚一开口，就被李文成粗暴地打断了。
“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分部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要许出去了？”
李文成身子前倾，手忍不住地敲着桌面：“就算不说我，那分部其他同事的付出呢？这又不是我个人的项目，其他同事，包括柯工，也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啊！”
他知道自己人缘一般，不像柯羽，大家都喜欢，所以还抬出了柯羽做挡箭牌。
但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其他人顿时就不开心了。
宋主任没说话，而是看向了乔木：乔木之前答应她，会试着安抚李文成。
可现在，乔木却只是垂着眼皮，谁也不看，也不说话，就连呼吸都很迟缓、匀称，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宋主任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开的条件够多了，不会再给新的条件了。相反，现在是该你们展现诚意的时候了。
她微微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她不说话，其他两位副主任却不忍了，直接替她开口了。
“文成，不要有情绪！你那只是一个项目，就算把项目终结了，那点功劳够几个人分的？但咱们和山西的合作，却是前所未有的，能够让分部每一个同事都收益。你说说这二者孰重孰轻？”
“没错，小李啊，我明白你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现在放弃实在可惜。可也不能算浪费，毕竟之前开发出的情报，该给的奖励都已经发下来了，又不是说作废了，不给了。
“再说了，光你浪费心血？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幕后工作者就没损失吗？就不心痛吗？我们这也是两利相权取其重！我们也心痛，但我们懂得以大局为重，对不对？还是你觉得我们这些幕后工作者的付出不算付出、损失一文不值？”
“哎，这话过了。不过话糙理不糙，文成啊，你刚才提小柯。可当初小柯为了配合你的项目，多少次延后、放弃自己的项目和计划，人家事后抱怨了吗？找你要补偿了吗？没有吧。
“小柯那么重视《天宝武侠传》，直到升去省部都没能有个满意的结果，人家说什么了？不还是忍痛割爱，把项目移交回来了？现在《天宝武侠传》已经交给小翁了，小柯也没见有什么成见，还经常主动提点小翁。上个月甚至还陪着小翁执行了一次项目，取得了重大成果！”
“小李啊，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认真，一板一眼，总要求有个结果。我理解，啊，充分理解。不过咱们工作，首先要讲究以大局为重，而不是个人得失，对不对？我相信这一点，你们学院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吧？”
“……”
两人你一句“文成”，他一句“小李”，听着是劝说、开导，实则是明嘲暗讽、阴阳怪气，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指责李文成耍小性子、自私自利。
李文成一个学院出来的天之骄子，当初可是被岳阳求爷爷告奶奶说尽好话才来这里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吃过这等委屈？
被这么一通说，此刻的他已经是脸色铁青、身子颤抖。乔木甚至怀疑他放在桌下死死攥拳的双手，已经把手掌抠出血口子了。
但他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言不发，仿佛这事儿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事儿当然和他有关系。两位副主任连番开炮，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替他出气，给他一个交代。
不过他觉得，两人更多还是在发泄他们自己的不满。
毕竟人到中年了，还要对这个明显脾气不好、性格不佳的年轻人，没日没夜地捧着、哄着。
人家都远走高飞了，都和自己没关联了，还得忍气吞声，任凭自家的资源被占着。
现在明明是自家的好事，你一个外人还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只想着自己做事做个结果，丝毫不为我们考虑，丝毫不动感恩。
谁能不气？
过去不发作，不过是因为李文成的身份在那，大家都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沉没成本，都指望着将来他高升后念旧情拉自己一把，所以不愿意得罪他。
现在不同了，乔木给他们带来了更好的选择。
投资李文成，只是投资未来的可能性。毕竟谁也说不准李文成就一定能成大人物。被扫地出门的或者中途夭折的学院学生多了去了。
而和乔木合作，不止是投资未来，更是投资当下，功劳是立竿见影的，没有任何折扣。
二选一的话，根本不用犹豫。
两位副主任很有分寸，一通语重心长“我为你好”的发泄后，纷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然后齐齐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宋主任。
一同看向她的，还有李文成。
区别在于，前两位是等着她一锤定音；后者则如同落水的小鹿在眼巴巴看着那根救命稻草。
宋主任心中苦涩不已。
这个主任的位置本来也轮不着她。当时是各方争抢得太狠，争得主任位置空置了许久，副主任都升上去了都定不下来。
然后各方突然恍然大悟：主任就一个，不好争；可副主任可以好几个呀。
于是一向佛系的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主任。
从一开始，她的任务就只有一个：不争功，只团结。
而她身边这两位副主任——一开始很过分，足足有六位，后来眼见着乱套了才减下来——才是各方真正力推的人，才是真正来刷功绩的人。
现在，又到了需要她出面“团结”的时刻了……
一分钟后，一声传遍楼道的巨响中，李文成踩着碎玻璃拂袖而去。
当天下午，李文成一脚踹碎会议室门玻璃，怒气冲冲扬长而去；随后三位主任与乔工把手言欢，一路送行到楼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岳阳分部。
并在当晚，先李文成一步，传到了长沙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