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与骆道围着珊瑚礁尖塔游了一大圈，发现这座塔竟然没有入口。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不可能没有入口，毕竟沼魔们可没有空间技术能用，应该是入口被隐藏起来了。
他也懒得去找，直接在塔身推了个空间门。
空间门开启的瞬间，一股令人颤栗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一时不防的乔木狠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骆道，后者躲在厚重的潜水服中，双臂不自觉地抱在一起，显然也很不好受。
隔着潜水头盔的防爆目镜，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他们显然猜对了，沼魔召唤大衮的仪式真的要成功了。
但双方谁都没有表现出退缩的意思，相互点了点头，乔木就一马当先游了进去。
一进来他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又错了。这里面实在太大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在外面观察到的塔身直径。看来沼魔们还真的有一些空间技术。
塔的这一层挤满了沼魔，其中大部分身上都布满了暗紫色的灼伤，显然都是爆炸的幸存者，进入这里避难的。
这些沼魔被他们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分老幼，悍不畏死地扑向他们。
乔木并不打算和这些沼魔纠缠，近千只沼魔在这个距离一齐吼他，他也不见得能受得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他一把拽住骆道，一记嘴突三闪反过来将两人钉在墙上。
冲在最前面的沼魔还没想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这一层的地板，就被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完全取代。
整座塔的水流瞬间以惊人的威势倾泻而下，裹挟着完全无法抵抗这种规模水流的沼魔们，泄入了空间门另一侧。那里是岛屿陆地上空的千米高空。
即使空间门的直径近两百米，水流依然垂直倾泻了近半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塔的内部不仅被空间法术拓宽了，也被加高了，高到吓人。
骆道一把扯下头盔，呼吸着来自陆地上的新鲜空气，仰头向上方看去，但视线被这一层的房顶与一圈圈贴边旋转楼梯所遮挡，根本看不到上层的情况。
“你直接开个门，省得咱们还得一路杀上去。”
乔木却低着头，看着通往更下层的楼梯。从下方蔓延上来的灵络并不比上层少，证明下层的空间也很大，这座塔甚至延伸到了海床下方。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往下走。”
“下面？为什么？”骆道疑惑。
“李波说过，大衮是海洋之主，”乔木反问，“你觉得有这种象征的邪神，是该在象征天空的顶层召唤，还是在底层召唤？”
“有道理。”骆道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乔木正要潜进水里，又被对方一把拽住：“就这么下去？不排水？”
他摇头：“我得知道底下有多深才能排水，不然空间门开在地基上，这塔就塌了。”
“真麻烦，我就说调查员不适合水下环境，”骆道埋怨着将他拽到一旁，自己脱掉了笨重的潜水服，“等我信号。”
眼看对方要往下跳，乔木一把将对方拽住：“什么信号？你这么潜不怕水压再把你压晕了？”
“我怎么知道什么信号？我都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对方翻了个白眼，“这里和外面肯定是隔绝的，不然这水早被外面的水压压上来了。这能有多深？撑死了百十来米。这塔下面要是还有大几百米，那我认了，你记得下去救我。”
对方一说，乔木也反应过来了，乖乖松开手，任由对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在漆黑的水中几下就没了身影。
他只等了几分钟，就等来了对方所说的“信号”。
一根拇指粗细的血管，从水中探出来，顶部弯折出90°像探针似地原地转了一圈，就定格在他的方向，然后一路延伸到他面前，如同点头一般上下动了两下。
看到这一幕，乔木腻歪得差点一刀给这根血管直接腰斩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无视这东西，自己一路探下去，却发现这东西点头的速度越来越急促，仿佛下面在发生什么大事，已经没有时间了。
紧接着他就知道下面到底怎么了：那股恐怖的气势，其压迫感陡然之间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之前只是如同寒气一般让人皮肤发紧，此刻已经如同成千上万根钢针，疯狂戳刺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全身皮肤凭空产生的剧痛让他不敢再耽搁，终于硬着头皮一把攥住了那根血管。
他正要跳进水里，那血管却突然从他手中伸出来，迅速伸长几分，如同绳子一般在他手上牢牢缠绕了几圈。
紧接着，一股惊人的力量顺着那血管传来，瞬间就将他一把拽进了水中。
那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条胳膊都快被拽断了，完全来不及看清各层的情况，就被拽着在水中高速下潜。
直到无意中呛了口水，从鼻腔到肺部一路上都火辣辣的疼，乔木才反应过来，腮囊草已经失效了。
他一只手被拽着，另一只手勉强拿出瓶子，刚打开瓶盖，里面几十枚腮囊草就瞬间被甩了出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宝贵的一枚，慌乱地塞进嘴里。
窒息感迅速消退，之前卡在气管和肺里的积水，随着他呼吸系统生理结构的变化，迅速倒流并从鳃部排了出去，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他就狠狠撞在了地面上，顿时撞得整个人七晕八素。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全身上下已经残破不堪的骆道。
乔木心中一惊，立刻强令自己尽快恢复状态，并划着水着漂起来。
起身后，视线越过骆道，他终于看清了这一层的情况。
已经被染成淡红色的海水中，漂浮着上百具沼魔的尸体。而与他们隔着这些尸体的另一侧，则是一座五彩斑斓、色泽鲜艳的珊瑚祭坛。
祭坛的中央，是一只巨大的石椅，上面坐着一只沼魔，那也是这一层唯一存活的沼魔。
虽然沼魔比黑人还难以辨认，但乔木还是通过几个细节，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只沼魔，正是李波。
但此刻的李波非常不对劲，对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身上却生长出了几十条大臂粗细的触手。
那些长达几十米的触手舞动着围攻着将他护在身后的骆道，可它们的攻击方式却不是触手应有的挥击或缠绕，而是如蛇一般速度惊人的刺击。
几次刺击后，乔木也终于看清了缘由：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嘴！
水中显然是对方的主场，骆道严重不适应水中活动，非常吃亏。那些触手每一次攻击，一口利齿都会从骆道身上扯下一大块血肉。
看清这一切的乔木不敢再耽搁，立刻在他们头顶打开了一扇新的空间门。
在轰鸣的巨响中，海水倾泻而下。那些蜿蜒曲折的触手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庞大的水流撕断了。
一根根触手摔在空间门下方的水中，无力地挣扎、甩动，很快就没了动静。还连接在李波身上的那部分触手则迅速缩了回去。
乔木发现，李波所处的位置明明在空间门之上，但连人带祭坛却完全不受影响，仿佛此刻身处另一个位面一般。
轰鸣声中，双方就这么对峙着。被乔木替下的骆道则躲到他身后，拽着一具沼魔啃了起来。而对面李波的身上，那些被水流却断的触手，也重新长了出来。
“看来这里就我一个正常人类。”乔木张口想要说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吐出了一个大水泡。
直到头顶的水彻底排空，乔木才又在脚下开了个空间门，将他们周身剩余的海水也排了出去。
随着水位下降到脑袋之下，他也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瘆人嘶吼。察觉到他们入侵到最底层祭坛处，头顶那数以万计的沼魔，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往下冲，想要保护他们的祭坛了。
“你吃饱了没？咱们得速战速决。”乔木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骆道，换来了对方一句含混不清的“快了”。
他打量着几十米外石椅上的李波，发现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既纹丝不动，也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却让他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在对方眼中，他和骆道，不过是两只蝼蚁。
“他怎么了？”他小声问，“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狂了？”
上次见面，他还可以轻松摘掉对方脑袋。现在没了水的阻滞，他完全看不出对方就靠着那十几根触手，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那个已经不是李波了，”身后的骆道提醒，“我猜他应该就是那个大衮降临的容器，他的意识应该已经被抹除了，现在那个大衮正在往他体内钻。”
听对方这么说，乔木立刻切换成灵视状态，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又将灵魂之力凝聚在双眼处，依然没看出任何异样。
无论怎么看，李波的灵魂都无比正常。
他正要开口质疑，对面的李波却终于开口了。
“&*#￥*#￥”
一句乔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传入他耳中的瞬间，他的意识嗡的一声炸开了。
仿佛一辆满载的泥头车狠狠撞在他的脑子上，将他脑子撞飞出去几十米远，又追上来反复前进倒车地碾压，碾压过程中还将车斗中装载的水泥混凝土不停地荡出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脑子上，将他脑子彻底覆盖、淹没……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彻底溃散时，一阵痛觉从千里之外的双耳，顺着神经传入大脑。
伴随着这从未体验过的痛感，他散乱不堪的意识开始重新凝聚。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乔木，感受着无比清净的世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聋了。
骆道从身后站到他旁边，甩了甩双手食指上的鲜血，还朝他做了个不用谢的手势。
看到这一幕，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不得不承认，戳聋自己这一招确实有效。
再看向对面的李波，他也终于承认，骆道说的应该是对的。毕竟普通沼魔的声音不可能有这种威力，对面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大衮了。
或者说，应该是降临了一部分的大衮。
乔木双手一翻，一把单兵反器材激光炮就出现在他肩头。碗口粗的高能激光瞬间射穿了对面的“李波”，但随着激光的移动，对方本该被彻底气化的肉体却毫发无损。
直到激光炮能量彻底耗尽，都没能给那头怪物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那些触手，朝着乔木激射而来，却被骆道敏捷地一一抓住，强行扯断，扔在地上。
没有察觉到任何空间异常的乔木，看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终于确认，这是某种完全超出他认知水平的强大空间能力。这能力肯定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破解的。
但他还是试着出手了。之前在《盗墓笔记》中，虫洞那一手精妙的空间折叠，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之后他没事儿就会试着模仿、练习一下。
此刻，他瞅准了一条被骆道撕断、正往回缩的触手，直接通过空间门将一枚手雷塞了进去，然后拔掉了保险销。
断开的触手缩回了“李波”身旁，在石椅周围摆动着。祭坛外，那枚本该留在触手内部的保险销却凭空掉落在地上，被乔木通过折叠触手内部空间而隐藏起来的手雷则没有出现。
几秒后，火光乍现，血肉四溅。爆炸不仅彻底摧毁了那条触手，“李波”也被波及，整个人右前方一大片血肉模糊。
成了！看到这一幕，乔木大喜过望。
但“李波”的反应也很快，不等他再掏出第二枚手雷，其他触手已经迅速缩回祭坛范围内，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紧接着，“李波”那血肉模糊的体表，也开始伸出密密麻麻的小肉芽，那些肉芽有的修补它的身体，有的则逐渐生长成更多新的触手。
唯独“李波”本人，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无论神色还是眼神，都无比漠然，仿佛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乔木立刻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故意坐在那里装逼，很可能是这个阶段无法动弹。
他马上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反应过来，骆道也聋了，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立刻掏出一台手机开始打字，但刚唤醒屏幕，什么东西从他视野边缘垂落。
他刚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头又一头沼魔，从被水流压垮的屋顶纵身跃下。但这些沼魔摔在地上后，并没有起身，更没有任何动作，就像一个个破布娃娃一般，在地上滚动几下，就彻底没了动静。
掉下来的，全都是沼魔的尸体！
乔木立刻仰头看去，尸体还在不断跌落，仿佛无穷无尽。但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线索：那些尸体在空中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这就意味着，并不是上面有人杀死沼魔并扔下来，而是这些沼魔在坠落的过程中死亡了。
这诡异的现象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骆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身对他说话，说了两句也反应过来他听不见，但目光落在他双手上，一把就夺走了他的手机开始打字。
紧接着，乔木就感觉到那针扎一般的威压，陡然间又提升了几个层次，此时已经不是针了，而是一根根锋利坚硬的锥子，刺破了他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就被吓了一跳：那根本不是威压带来的错觉。此时此刻，他的体表正出现一处处细小的破裂。一根根粉嫩的肉芽，正从体内刺破皮肤，挣扎着探出头来。
乔木被自己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到了，伸手拍打了几下发现没用，本能地去揪那些肉芽。
他刚捏住一根肉芽，就有了触感，再轻轻一拽，就感觉到了清晰的痛觉。
这些肉芽不是外来的，而是他的血肉！他的身体正在失控！
即便如此，乔木依然咬着牙狠狠拽断了一根肉芽，鲜血立刻从那处伤口中涌出。没等他去处理其他肉芽，一根饱沾鲜血的肉芽，再次从伤口中缓缓探了出来。
乔木头皮都炸开了！尤其在这寂静无声的世界里。
好在一只手机递到他面前，迅速分散了他的注意了，缓解了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压力。
他本能地抬眼看向骆道，发现对方满手满脸满脖子也都是肉芽。但对方比他冷静得多，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显然在这方面比他更见多识广。
他接过手机看上面的内容：【沼魔在献祭自己，大衮降临更多了，咱们对付不了。撤！】
看完这段话，他抬头看了眼对方，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坚定的态度。
乔木犹豫了。
显而易见，现在的他，根本没资格和这种世界级宇宙级神灵对抗。或者说压根不存在能和这种存在对抗的调查员。撤退，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不甘心。
他并不是一定要救狄特莉丝她们。归根结底，当初他就和狄特莉丝相处了半个月，和海伦她们相处了一个月，和比茜相处了两个多月，而且也过去“好多年”了，感情也基本淡了。
他对狄特莉丝她们的亏欠感，更多源自自己的失信。他答应过对方会帮忙，但一离开这个项目就直接抛之脑后了。
他想要帮助、拯救她们的强烈心情，也更多是受宫天宇一事的影响下，决定不给自己留遗憾，更不让自己后悔。
稍微做了些事情，遇到了困难就果断放弃，这可不足以让自己不后悔！
乔木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在手机上打字，将手机递给骆道的同时，也推开了一扇空间门。
沙漠中干燥的热浪席卷而来。
【你去组织种子库的人撤离，我要再试试，顺便给你们争取时间。】
骆道看了看那扇空间门，又看向他，立刻又打了一串字：【太危险了，不值得。】
对方打字的同时，乔木已经凑上去看了。对方刚打完字，他一把夺过来，打出一句话：【我觉得值就行！快滚蛋！】
他打完这行字，骆道没有再接着打字，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神中，又是那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神采。
对方没再去接手机，而是双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
这无声的动作中，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你认真的？
他用力点了点头：我很认真！
骆道笑了，笑得异常灿烂，一把夺过手机，又打了一行字：【我争取时间，你让他们撤退，再回来帮我！】
我有路西法之翼，你有什么？！
乔木正要反对，骆道却已经不再理会他，整个人直接离开地面，飘到半空中。
等他抬头看去，对方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僵尸的骇人模样。
骆道漂在半空中，仰着头张着嘴，仿佛在等天降甘霖一般。
但屋顶降下来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海水，没有甘霖。
可乔木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一股股浓郁的能量，正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骆道口中。
那能量他有些熟悉，前不久在沙漠中，是他刚刚体会过的。那是精气，是沼魔的生命本源。
他立刻意识到，骆道在通过吞噬这些沼魔的精气，和对面的大衮争夺资源，延缓对方降临的时间！
他马上想起来，骆道之前明明说过不能再吸收精气了，再吸下去，公司就容不下自己了。
乔木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舍命陪君子，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他有人格魅力。
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要是再扯什么“与你无关，不值得你这么做”，那才是病得不轻。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矫情，头也不回地冲过了空间门，紧接着又推开一扇空间门，一步迈回了种子库的基地中。
刚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仿生人与终结者的破碎残骸。
“艹！”
完全不知道这里又发生了什么的乔木，用他自己完全听不到的巨大音量，狠狠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