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尔三角洲。
直到被远处树林冲出来的、面前船中涌下来的上百名矮人团团围住，耐克鲁斯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出来受死，兽人！”顿沃德大领主高声挑衅。
耐克鲁斯当然不会出去。
他认得对方，山地矮人四位大领主之一。
迈格拉夫是山地矮人的精神领袖，桑德玛尔是和事佬，焰须是最好战最激进的。
而顿沃德，则是最能打的。
这家伙身经百战，而且狡诈无比。龙喉氏族至少在他手上折过两名百夫长和一名勇士。
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头兵兼二流术士，还没了一条腿，才不会出去找死。
“想杀我？”他躲在红龙身后，“先问问我的两头宠物吧。”
“耐克鲁斯！”就在他即将下令的时候，场上唯一的人类开口了。
他举起恶魔之魂的动作一停，看了过去。
“那个戈尔还是什么的，你的同伴已经投降了。”
对方一开口，他就心中一惊。
这么快？他们分开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吧？
就算格尔莫他们顺着大路全速前进，也应该走不出多远。
结果就这么投降了？
乔木自然是胡说八道的，他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距离太远，电话虫的信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甚至连兽人指挥官的名字叫什么都没听清楚，桑德玛尔就把电话挂掉了。
应该是还在厮杀中。
不过耐克鲁斯知道的不可能比他多，现在又没有阵营聊天频道。
“还有，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这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艘完好的商船？”
“克瑞尔！”耐克鲁斯瞬间反应过来，心中怒火翻涌。
他竟然被一个小杂碎玩弄了！
“另外，你们这几年就没想过清理一下格瑞姆巴托中的石腭怪吗？它们可是挖出了不少通往外界的通道。你都没想过它们吃什么吗？”
兽人的怒火瞬间熄灭，整个人遍体生寒。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甚至都没有丝毫察觉，直到最后一刻，还以为仅仅只是部落气数已尽。
“投降吧，”乔木劝说道，“以联盟特使之名，只要你投降，就能安然无恙地住进收容所，在那里安度余生。”
“否则，这群矮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耐克鲁斯没有说话，而是谨慎地探出头来，死死盯着那个人类，似乎是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杀光他们，大爬虫，”很快，他就缩回身子，直接对泰兰纳斯特拉兹下令，“你敢手下留情，我就狠狠教训你的女王。”
红龙回头看向他，那布满脸庞的褶皱，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拧在一起。
但他无力反抗，只能仰头发出震天的咆哮，试图呵退这群凡人。
但双腿打颤的矮人们，只是死死握住手中的武器，没有丝毫退缩的意图。
泰兰无奈，向后收缩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就在这时，兽人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个人类，不许伤到他。”
本来已经将人类纳入吐息范围的泰兰，险些没撑住，一口龙息提前喷出去。
他及时仰头，汹涌的火焰从口中喷出，足足有上百米长！
但这惊人的一幕，并没有吓到矮人们。
或者说，在彻底消灭敌人、解放家乡的诱惑前面，什么都吓不倒他们了。
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冲锋！”顿沃德大吼一声，率领数十名士兵，向红龙冲来。
年迈的红龙，则展现出了与他体型和年龄截然不同的敏捷。
一条足有近三米粗、数十米长的尾巴横扫而过，除了极个别身形敏锐的战士，绝大多数参与第一次冲锋的士兵，都被砸飞出去数十米远！
乔木回头瞥了一眼那些像破布娃娃一样落地后翻滚的士兵，不知道他们能活下来几个。
反正他自忖自己挨这么一下，肯定当场就挂了。
再回过头时，红龙又是一爪子拍在地上，在轰鸣声与大地的震颤中，将两个相距过近的矮人战士，拍成了肉泥。
乔木叹了口气：果然，让这群普通的凡人战士，去对抗一条年龄甚至超过红龙女王的巨龙，实在是强人所难。
而且就算打赢泰兰，也不可能再打赢他身后的红龙女王了。
如果巨龙这么好打，他们也用不着费尽心思去救她了。遇到了杀掉便是。
怎么说也得25个身经百战、不怕牺牲、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大领主才行。
就在红龙再次挥动粗壮的尾巴时，乔木一个闪身，出现在前线，与那些残存的战士一起，拔刀做出防卫的姿态。
“住手！”急促而可憎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红龙并未在意多出来的凡人，但耐克鲁斯的话，他不能不听。
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类，但他还是收起了蓄势待发的尾巴。
与此同时，乔木再一个瞬步，直接闪到他面前的半空中，举刀对着他的脸就砍了下去。
但红龙不躲也不闪，他那密布的鳞片则闪过了一片不易察觉的淡金色光芒。
下一秒，金铁交加声中，右手剧烈的震痛，险些让乔木丢掉斩魄刀。
他向后连跃数步，拉开了与红龙的距离，停留在半空中。
这神奇的滞空魔法，也让红龙多少有些认真地看向他。
这一看，泰兰终于注意到了人类手上，那在巨龙看来如同一颗沙粒的东西。
一串平平无奇的项链，但毫无疑问，它的挂坠，是用龙鳞——红龙鳞打造而成的。
此刻，他终于察觉到了那挂坠散发出的微弱气息。
同类的气息，也是他非常熟悉的气息。
他愕然看向那个人类，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没有任何要向他传达的话语。
在恶魔之魂的束缚下，他抬爪一个扫击，将冲到脚下，却无法砍破他那被强大魔法保护起来的龙鳞的矮人们悉数打飞。
【我要做什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乔木脑海中。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丝毫惊慌，直接出声说道：“做你能做的事情吧。”
我能做的事情？
远处，矮人们在几位族长的带领下，再次发起冲锋。
泰兰纳斯特拉兹回头看向自己的女王。
后者正看着远处生死不明的矮人，和前仆后继的战士，双眼中满是悲伤。
泰兰知道，身为生命缚誓者，阿莱克斯塔萨，在整个巨龙军团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其他巨龙都将凡人视为麻烦，或无物。
唯独阿莱克斯塔萨，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凡人种族，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
“快点战斗，大爬虫！”兽人恼怒的声音，吸引了他的视线。
恶魔之魂，是四位龙王在死亡之翼的欺骗下，注入各自的力量，所打造出的神器。
而身为龙王的附属与族人，他无力对抗恶魔之魂。
更可怕的是，因为其中蕴含四位龙王的力量，他们甚至都无法损毁它。
这与实力无关，更像是一种神奇的规则，深入血脉的规则。
所以，当耐克鲁斯下令战斗时，他既无法消极以待，也不能转身逃跑。
他只能战斗。
或者……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女王，自己的伴侣，自己今生唯一的挚爱。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阿莱克斯塔萨的视线，也从矮人们的身上挪了过来。
他们相伴的时间，超出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对伴侣。
仅仅只是四目相对，阿莱克斯塔萨，就洞悉了他的念头。
但对方还没开口，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仅仅只是四目交错的一瞬间，泰兰的行动了。
巨大的轰鸣声中，本该冲进矮人堆中大杀四方的红龙泰兰纳斯特拉兹，一头撞在了必经之路上的一块巨石上。
那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一瞬间，巨石就碎裂成无数块，如同出膛的炮弹，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向前方锥形区域轰击而去，直接将几名躲闪不及的矮人，打成了筛子。
泰兰纳斯特拉兹，则无力地瘫倒在地。
在身后那凄厉又悲愤的呼喊声中，彻底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