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天宇处知道了很多关于那些怪物的情报后，乔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误区。
他总想着要帮助狄特莉丝她们，就要在她们身上做文章，这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但宫天宇的情报提醒了他，如果不能单独拯救狄特莉丝她们，那就退而求其次，试着拯救这个世界。
既然要拯救这个世界，他自然不可能满世界把所有怪物都杀光。不说别的，战火大陆下面那头怪物他就不是对手。
他得追本溯源，从怪物这边寻找线索和方法。眼下就有一条很好的渠道。
乔木与骆道两人沿着岛屿的海岸线溜达了两天，才发现了一群沼魔。
他们降落后，在对方扯着嗓子开嚎之前，亮出了那本《拉莱耶文本》，又在那群沼魔表现出强烈的渴望后，将其扔回了地狱。
然后，沼魔们就乖乖按他的要求，用了两天时间，找来了那只曾经名为李波的同类。
饶是他一见面就自报家门，对方也盯着他迟疑了许久，才逐渐露出了些许恍然的神色。
二十多年，对一个单一生命而言，实在太过漫长了，漫长到足以消磨掉他们绝大多数无关紧要的记忆。
“你的父母没什么事。你出事后，他们卖了房回了老家。你们湖州分部的李主任很照顾他们。”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听到这个消息，李波那冰冷的表情也有些融化了，语气也多了几分柔和：“谢谢你的消息，你这次来是为了？”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打算临回去之前来看看你，”乔木状似随意地说，“毕竟很久没来了。”
对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谢，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同类，苦笑着说：“你们这两天应该也不自在吧？我陪你们四处逛逛吧。”
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那本《拉莱耶文本》。
三人沿着海滩一路散步，李波没有提及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只是不停地问乔木，例如他现在是什么级别，例如距离上一次见面，现实世界过去多久了之类的。
乔木都如实作答。
对方问了一大堆问题，到最后几乎问无可问了，乔木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这个项目被终结了吧？”
“我知道，总部的……”对方还点着头就卡壳了。
“王宗江？”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对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就放弃了，“反正那人当时也找我帮忙了，我就答应了。”
乔木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从王宗江终结项目的习惯来看，对方很喜欢借势，是那种要把能利用的资源利用到极致、给自己省事儿的人。
《盗墓笔记》系列，对方几乎就是纯靠压榨种子库来强行扭曲项目类型。
按照对方的习惯，只要知道李波的存在，意识到李波很害怕项目重置，就不可能不借这个势。
乔木没问李波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而是顺势将话题转到了宫天宇身上。
“他死了，”面对李波的询问，他再次如实相告，“他想离开这个世界，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我们和盘托出，被他的妻子听到了……”
“那个大剑啊……”李波愕然之后，有些恍惚地露出了荒唐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呢？”乔木突然反问，“你觉得自己会有好结果吗？”
“当然，”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要我们成功召唤我们的神灵。”
接着对方又严肃地说：“到那时，不光是我们，这个世界都会得到救赎！”
乔木打量着对方：“我看不出你们和救赎有什么关联。”
“你在指望什么？指望这个世界恢复原样吗？”李波嗤笑，“这个世界需要秩序，想要秩序，就需要一个至高的存在。”
“只要大衮降临，所有生命都将皈依于祂！届时，整个世界都将迎来和平！”对方无比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符号，又反问，“那难道不比现在更美好吗？”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神，我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修格斯？”乔木也反问，“至少它们已经成功过了，接下来付出的代价也远小于你们。”
“看来你都打听清楚了，”李波没有愤怒，反而了然地笑了，“你不是来叙旧的，对吧？”
乔木点头承认：“公司和这个项目还有联系，你应该能想到吧？”
“当然，”李波点头，“项目终结后，这些年一直都有调查员活动的痕迹。”
乔木顺势往下说：“公司的研究陷入了瓶颈，研发部希望能推动这个世界发生一些新的变化，为他们提供更多研究素材。”
听到这高高在上的诉求，李波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几分惊讶与憎恨的神色。
但他立刻就将情绪隐藏了起来，反而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我觉得我都是最佳的合作人选，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对不对？”
对方主动解释：“你应该知道，试图召唤神灵的不止我们，甚至不止修格斯。
“我们想要召唤大衮，修格斯想要召唤‘无源之源’乌波·萨斯拉，死海那群疯子则想要召唤‘万物之母’莎布·尼古拉丝，死神之翼想要召唤‘无以名状者’哈斯塔，夜魔想要召唤‘众蛇之父’伊格，那些不知躲在哪里的无形者想要召唤‘蟾之神’撒托古亚。还有那些孽，更是谁都想召唤，只恨这个世界不乱套……”
李波说了一大堆乔木没听过的名字，但只听那些外号，就让人天然觉得很不妙。
“相较而言，大衮是‘深海之王’，祂喜爱海洋，虽然也会统治陆地，但相对而言没那么感兴趣，”李波认真地争取，“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我们沼魔，都是你的最佳合作人选。”
乔木思索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最佳的合作人选是宫天宇，毕竟那本魔法书是他的。”
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之前你是第二顺位，现在是第一了。”
听到这话，李波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连忙询问：“公司想要什么？”
“更多的……来自异界的生物，”乔木缓缓说道，“你们能用那本魔法书召唤更多不同的生物吗？”
“可以！”李波毫不犹豫地点头，“《拉莱耶文本》上面记录了大量的献祭仪式，它自身又蕴含着强大的魔法。事实上，我们是比宫天宇更合适的使用者。”
“我们自身是深潜者与妖魔的结合，同时拥有两个世界的独特力量。借助这一特性，《拉莱耶文本》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构筑一条通道，并用它自身的魔法来维持这条通道。在此期间，我们就能使用上面的献祭仪式，召唤特定的存在……生命。”
乔木确认道：“所以你愿意合作？”
可对方却在这最后一喘上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乔木反问。
李波缓缓开口：“我们确实可以使用这本魔法书召唤更多生命，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在那个世界，不同的生命侍奉不同的神灵，他们之间要么敌对要么疏离。帮你们，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
“那你的建议呢？”乔木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他也不矫情，直接让对方报价。
“三次，我们最多帮你召唤三次，”对方伸出被蹼连在一起的三根指头，“而且召唤什么，必须咱们双方共同决定，不能你们说了算。我们也要避免召唤出对我们有敌意的生命。”
乔木立刻加码：“五次。”
李波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加码：“可以，但五次之后……不，第四次之后，《拉莱耶文本》就归我们所有。我们要用它来召唤我们的大衮。”
乔木皱起了眉头：“你们的神灵会对公司的实验造成影响吗？”
“我说不会，你信吗？”李波笑了，“那可是神灵，也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万物都将服从于祂。”
见乔木明显犹豫了，对方想了想，主动加了个条件：“一年，完成五次召唤的一年后，我们再召唤大衮，给你们一年的研究时间，如何？”
“五年！”乔木立刻坐地起价，“一年时间都不够研发部培养新物种！必须五年！”
李波想了想，痛快地点头：“成交！”
他一低头，就看到乔木伸过来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伸出手，简单握了一下，就又抽了回去。
显然他已经不习惯这种人类礼仪了。
协议达成，乔木也再次取出了《拉莱耶文本》。巨大的硬皮书摆在沙滩上，三人围在周围，一页页翻看着上面完全无法解读的文字。
但李波能看懂，他一边阅读，一边为乔木和骆道讲解其中的内容。
没人知道他有没有藏私或胡说，但乔木他们也不在意。
将整本书讲解完，双方将第一次召唤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李波就告辞了，走得非常痛快，没有一丝迟疑与留恋。
看着对方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入海水中的身影，骆道缓缓开口：“他没我想的那么兴奋。”
说着他扭头看向乔木，乔木正将被犹大的银币隐藏起来的荆棘王冠从头上摘下来，又擦掉了同样被隐藏起来的满头鲜血。
这是他用来提防沼魔声音的，这血明显是白流了。
骆道没问这道具的作用，反而耸了耸鼻子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的血怎么是臭的？一股硫磺臭味。”
乔木毫不客气地回怼：“闭嘴，僵尸没资格说别人！”
骆道也不好奇，把话题带了回去：“你说他真的会乖乖等到一个月后吗？”
“他会。”乔木缓缓点头。
这让骆道很惊异：“为什么？换成是我，肯定会想办法先强抢一次试试。”
“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乔木笑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兴奋。同样，之前那些沼魔，也只是贪婪，但并不兴奋。”
“你说换成是你，会试着抢一波。那换成是你，会这么放心咱们带着这本魔法书四处乱跑？会不派人偷偷跟着、盯着？”
他这么一说，骆道也反应过来了：李波走得太痛快了，而且其他沼魔没有跟踪、监视他们，确实很奇怪。
骆道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并不需要这本书？”
“二十多年前沼魔就在想办法召唤大衮了，如果他们真的需要这本书，你觉得他们会放任这本书在宫天宇那里二十多年？”
骆道恍然：换成是他，哪里要等到乔木上门谈判啊，二十年前就纠集沼魔大军杀向北方那个虚假的小镇了。
沼魔不够，就寻找盟友，总之先把书抢过来再说。
“那他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骆道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缓缓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可能性，“他在拖延时间？在安抚咱们？”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很快就兴奋地说出了最终结论：“他假装答应咱们，是为了避免咱们再去找别家谈合作！而这段时间……这段时间……”
“他们召唤大衮的仪式就要成功了，就在这一个月内，”乔木缓缓说出了自己早就分析出的答案，“或者说是半个月、一周。”
“一个月，应该也是麻痹我们的障眼法。这样一来，就算我们有所怀疑，也会觉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太卑鄙了！”骆道狠狠挥舞着拳头，又惊讶地问乔木，“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他，一句话都不信。只要你不信他，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并联想到最大的可能性。”
乔木平静地说：“他也许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二十年前他亲口告诉我，李波已经死了，他不过是拥有李波记忆的沼魔而已。”
他讥讽地笑了笑：“在见识了那群无形者之后，我对这种情况深有感悟。这大概算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
“你连我也骂进去了，”骆道不满地抗议了一句，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跟过去吗？”
“当然，不然呢？”乔木反问，“咱们不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决定看看敌人要做什么，好不让他们做成吗？”
说着，他凌空掏出一只玻璃瓶，里面装了满满一瓶子球形海藻。
“腮囊草，”他倒出两枚，递给对方，“能让咱们长出鳃和蹼，持续一个小时。”
骆道没有接过去，而是死死盯着他手中那只瓶子：“我记得这东西两百多积分一个吧？”
瓶子里至少装了二十个！骆道有些羡慕地发出啧啧声。
乔木将瓶子收起来，自己将一枚塞进嘴里，强忍着腮囊草在口中蠕动的恶心口感，含混地说：“快点吧，那些沼魔在水里速度很快，再晚我就看不到他们的灵络了。”
骆道闻言立刻跟了上来，却依然没有去接那枚腮囊草：“我不需要，这恶心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不明白生吃人的对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骆道没有说错，他确实不需要腮囊草，也能在水中存活。
乔木也是由此才得知，这只僵尸根本不需要呼吸，显然，对方日常的呼吸要么是某种习惯，要么就是某种伪装，也可能就是伪装成习惯了。
但僵尸只是不用呼吸，不代表它们会游泳。
骆道一开始还潜得人模狗样，随着两人不断下潜，就开始手忙脚乱了。
乔木只好空出一只手拽着对方下潜，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变慢了。
他只好不停开启空间门赶路。但没有一个逐渐下潜的过程，不断变强的水压也让他痛苦不堪。
腮囊草只能让他呼吸、游泳，但不能替他承担水压。
潜到周围彻底一片黑暗时，掏出绑头式探照灯的乔木再看向被他拽着前进的骆道，后者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青面獠牙半脸黑毛的丑陋模样，而且翻着白眼，显然快没意识了。
乔木干脆也一不做二不休，不再顾虑对方的感受，加速追赶已经游得很远很远的沼魔们。
就这么吊在沼魔身后跟着对方游了很久很久，他终于震惊地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那群沼魔，竟然在海洋底部，用石头与珊瑚礁，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城市！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城市中突然涌出黑压压一片沼魔。乔木立刻躲到一处珊瑚礁后，却发现那群沼魔很快就兵分两路，里里外外好几层地将他包围起来。
看着那些沼魔看向他这边的残暴眼神，他哪里还不明白这群怪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在疑惑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下意识回头看向骆道的他，立刻就翻了个白眼：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骆道，不知何时，已经被水压压迫得口鼻不停涌出鲜血。
一路上他都将对方拽在身后，根本没去搭理对方。
得，罪魁祸首找到了。
乔木没去管对方，而是将荆棘王冠取出来按在头上。
刚一松手，荆棘王冠就漂浮着离开了头顶。
“……”无语之中，他将王冠拽回来，使劲往头上一按，让那些荆棘刺破额头，刺进肉中，好将王冠固定在头上。
几乎就在他刚做完这件事，包围他们的沼魔，就齐齐张开血盆大口。
数以百计的圆形波纹从它们口中喷出，一圈圈荡着向乔木扩散而来。
不到一秒钟，乔木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荆棘王冠在保护他的意识。但数百头沼魔同时使用能力，威力太大了，就连荆棘王冠都无法完全屏蔽这种影响。
乔木艰难地回头看了眼骆道，确认对方依然在昏迷中，才放下心来。
他没有动手，但就在这深海之中，一座环形的建筑凭空出现，直接将绝大多数沼魔装了进去，紧接着又凭空消失。
沼魔的声音攻击瞬间就被瓦解了。
数以百计的族人被鸣女的无限城抓走，剩下十几头沼魔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漂在原地。
直到乔木砍掉了三颗脑袋，其他沼魔才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向城市中撤去。
它们在水中速度极快，再加上水中能见度极低，乔木只来得及再砍死两只，其他十几只就全部从他视线中消失了。
乔木留在原地，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
这就是他之前没有出手的原因。他在水中实在太不占优势了，视野、速度和敏捷都严重受限。虽然他有信心这些沼魔伤不到他，但他同样也很难像在地面上那样大杀四方。
但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而且还直接暴露了，他也没有撤走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定决心的乔木，将卡在珊瑚礁里的骆道拽出来，向着沼魔的城市游去。
一进入城市，他就看到更多的沼魔朝自己冲来。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放眼望去，至少也有大几千。
随着几千只沼魔齐齐张开血盆大口，几分钟前还认为自己不能撤退的乔木，毫不犹豫地开了个空间门，拽着骆道跑出了十几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