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有想过可能会遇到很大牌的调查员，但没想到会遇到骆道。他跟对方合作过两次，对对方的印象挺好的。
这让他有种潜入食死徒聚会，发现罗恩·韦斯莱正在给伏地魔剪雪茄的荒唐感。
“你为什么会跟他们搅在一起？”他沉声质问。
“什么叫搅在一起？”骆道有些好笑，“要是这么说，你不也和他们搅在一起了吗？”
我是闯进来的，是入侵者！乔木很警惕地没直接张口认罪。
“非要说的话，你和他们搅合得比我更深吧？”骆道提醒，“我只是接点儿散活赚点零花钱，你可是直接承包了他们一个项目啊。”
“我什么时候承包……”乔木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地看向那个白大褂，“你们是一伙的？”
“谁？我和谁一伙？”白大褂呆呆地问。
“T7郑鸣！”
白大褂想了想，茫然地摇头：“我不认识啊……”
“别问了，他们规模也不小，也不是什么几十人的神秘反派组织，”骆道笑着解释，“那个盗墓贼的项目，整个系列都是他们专属的。”
白大褂还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项目。
乔木有些无语，他本该想到的。cuxi.org 猪猪小说网
王璞和郑鸣，这两人都来自研发部，而且言谈举止都神神秘秘的。他早该想到这两人是一伙的这种可能性，但他几乎所有心思都花在新公司上了，压根没给这两人和这两件事分哪怕一丁点的心思。
他见这个白大褂什么都不知道，干脆问骆道：“你刚才说那是一项实验，是什么意思？”
骆道招呼他一起离开这里，边走边说：“据我所知，他们当时本来就在研究那群无形者，但受限于规定，有些束手束脚。你的失误恰好给了他们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于是他们临时起意，安排了一场实验，观察无形者在当代社会下的生存状态与进化趋势。”
“但实验开始没多久就被你发现并破坏了，”说到这里，对方若有所思，“按照我对他们工作任务的了解，其实就算你不破坏，观察实验也早该取消了。从无形者成为调查员那一刻起，实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猜大概是某个领导的恶趣味吧，”对方耸了耸肩，“毕竟研发部和咱们调查员体系一直互相看不惯，他们说不定想趁机证明一下，就是这种劣质的怪物，也能充当调查员。”
骆道说这话时，丝毫不在意队伍末尾那只无形者。乔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只无形者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恭顺，丝毫没有任何不忿或异样。
关于实验为什么没有及时取消，骆道的猜测充满了恶意。他和乔木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实验之所以没有及时取消，并不是因为某个领导的某种恶趣味，单纯是因为试验负责人把这件事情忘了。
即使是他们这个行业，也逃脱不了草台班子的本质……
“恶趣味？！”乔木都被气笑了，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原本还挺气愤的。
结果现在得知，研发部原本可以第一时间纠正他的错误、避免一切损失，可对方不仅没这么做，还放任、放纵。
按骆道的说法，真正石帅的死，就根本算不到他的头上，完全就是研发部相关决策人的责任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有理由愤怒了。
但他不是愤怒于对方的草菅人命，而是愤怒于自己被耍了，被这群人利用了。
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凡人利用，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屈辱，与强烈的报复心。
察觉到这种情绪的不对劲，乔木赶忙将自己切换成天使形态。
“这只是我的猜测，”骆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打量了他几眼，强调，“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场实验，绝对合法，肯定手续齐全，不会存在任何可追究的责任。”
就算之前不齐全，现在也补全了……骆道心中如此说。
“合法？手续齐全？”天使乔木的愤怒被彻底引爆了，“一个孩子、一个学生因此而死，一个家庭就此破碎，你却跟我说合法，说手续？！”
“这有什么问题吗？合法和死人又没有必然冲突。”感受到他的怒火，骆道停下脚步，转身朝向他。
对方一脸奇怪地反问他：“咱们在项目世界里杀死的、残害的、波及的人还少吗？咱们为此承担任何法律或道德责任了吗？
“你既然能接受项目世界的无辜者因为某个理由去死，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世界出现这种情况？”
乔木哑然。
自知道项目世界是真实世界后，他就在尽量避免伤及无辜。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圣母心到为了项目世界的人，放弃自己的任务与计划。
他只能说自己主观害死的人，绝不比任何调查员多。但他绝不敢说自己能够在这类道德审判中全身而退。
骆道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某种他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感到本能的不安乃至畏惧，甚至生出了强烈的逃避心。
接下来一路上，几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他们抵达一个实验室，骆道才再次开口：“那只无形者呢？放出来吧。”
“这里是？”乔木环顾四周，看不出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白大褂主动解释：“我们要在这里给它摘除脑干芯片，确保它无法再逃回现实世界。”
乔木的视线在骆道与白大褂之间逡巡了片刻，觉得对方不是在说谎，直接打开空间门，将一滩烂泥扔了出来。
看着那很快就关闭的空间门，白大褂发出了一声饱含羡慕与向往的呻吟，甚至有种求乔木再开开让他进去看看的冲动。
骆道的动态视觉更强，短暂的时间内就看清了空间门另一侧是一片遮蔽一切的浓雾。
但他还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短短片刻，那里面弥漫出来的气息，就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让他一头僵尸感到不舒服的，肯定和好东西一点边儿都不沾。
他忍不住看向乔木，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白大褂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地上那滩黑泥上。黑泥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正好方便他们进行操作，避免对方暗中使小手段。
一个终结者很快就上来，双手并拢变成一个巨大的铲子，将地上的无形者完完整整地铲了起来，送进了一个密闭空间中。
白大褂操作了一会儿，惊讶地问乔木：“怎么就一只？通知可不是这么写的。”
通知上记录的明明是15只，更不用说这玩意儿在现实世界中肯定还分裂出更多了才对。
“就留了这一只，”乔木冷冷道，“其他的都被我剥下来扔在项目世界销毁了。”
这平平无奇的话，其中的内容却杀气腾腾。不仅白大褂不敢再多问，就连跟过来的那只无形者，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乔木当然没说实话。从石帅身上剥离下来的无形者，一部分确实被他扔在《照明商店》项目，随着项目重置而销毁了。但还有一部分在地狱，成了贝加庞克与大蛇丸的实验素材。
白大褂操作着设备，乔木则问那只无形者：“那个可以变成达耶的无形者在这里吗？”
“在，一直都在。”对方回答得很痛快。
“那只当初第一时间就被送回来了，”骆道插嘴，“他们是要做观察实验，不是要找死。达耶那种性格，到了现实世界，肯定会捅大篓子。他们不敢冒险，就把它单独剥离，扔了回来。”
说完对方又补充：“那家伙现在就在基地中，要不要叫过来你确认一下？”
乔木摇头拒绝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此刻的他也意兴阑珊，不想再追究了。
“那我呢？”他问骆道，“是乖乖接受你的羁押，等待进一步发落；还是立刻返回现实世界，去风控部自首？”
“理论上你可以立刻离开，而且不用去找风控部，他们不归风控部管，”骆道耸肩，“对你的处理结论，或者说要不要处理你，这事儿还得他们内部去研究，我一个外包人员管不着。”
“理论上？可以？”乔木眉毛一扬，“也就是说，我可以不走，可以留在这里，四处逛一逛？你们不怕泄密？”
“你当然可以不走，毕竟现在没有任何针对你的决议与通知，我们也管不着你。”
骆道笑着说：“至于泄密……这里没啥秘密，就是个实验基地，所见即所得。而且我觉得，就算把这个基地的资料摆到你面前，你也看不懂。”
“当然，等回去了，你肯定得补保密协议，”对方又补充，“这玩意儿我估计你没少钱，对吧？”
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逛一逛。既是逛这个基地，也是逛这个世界。
骆道觉得这个基地中的资料对他没价值，他可不这么认为。毕竟他有一支专业的科学团队呢。
而且他也挺好奇这个项目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干脆问：“这个项目是谁终结的？”
骆道回答得很痛快：“你的前任。”
“前任？”乔木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了，“王宗江？！”
对方撇着嘴耸了耸肩。
乔木甚是无语：那家伙这么忙的吗？
他马上又想到一件事：这个进度，正是他当初执行过的那个进度。
“他为什么不重置项目，而是要在我的进度基础上终结？”他还记得当初这个项目被莫名其妙搅合成了什么德性，终结那个进度，难度也太大了吧？他都没信心。
“是我们的要求，”这次开口的是那个白大褂，“我们来这个次生……项目世界，就是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外来物感兴趣。这个项目原有的东西，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项目重置，那些东西就会跟着消失，它们的诞生完全是个巧合，我们可没信心能把它们复刻出来。所以我们找到王宗江，要求他务必帮我们彻底保住这个进度。”
乔木若有所思：“所以，智脑一直能将人送到项目终结后的世界，只是单纯不对我们开放这个功能，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估计是涉密。但他马上就想明白其中关节了：如果让调查员知道项目被终结后，世界依然存在，原住民的生活依然继续，那他们很容易就会猜到，项目世界都是真实的，原住民都是活生生的。
这会制造大麻烦，会让整个行业因巨大的道德危机而内部崩溃。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好几个身影。《忌日快乐》的小翠、《镜中人》的玛利亚、《烈日灼心》的辛小丰……
这些都是他终结项目的主角，都是曾经与他产生过羁绊、被他利用过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如何。
乔木心中生出了愧疚感，甚至想要找机会回那些世界看一看，和他们见个面、聊一聊，甚至道个歉。
察觉到不对，他连忙又将自己切换回了魔鬼形态……
不过倒是可以去见见比茜和狄特莉丝？不知道她们还活着没，过得怎么样。
乔木留下一句“我上去看看”就要径自离开，骆道却叫住了他：“你上去了小心一些，尽量早点回来，回来的时候别带回脏东西。”
乔木停住脚步：“什么意思？听你的说法，上面很危险？”
“危险？”骆道冷笑，“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乔木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已经死了？”
“你上去就知道了。”骆道语气很平静，但乔木能感觉到，这只是一种伪装，用来掩盖情绪深处的汹涌暗流。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第一次来的时候上去看了看，也没往远处走，毕竟我没你那么方便的空间能力。”
“但你说这个世界死了。”乔木皱起了眉头。
“他们说的，他们都这么说，”骆道耸肩，“负责上去采集样本的调查员，还有被这里收容的原住民。”
“但这个世界肯定很危险，”他指着白大褂，“不然他们不可能只派这么少的人来，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仿生人、终结者和无形者。”
“这里还有其他调查员？”乔木惊讶的是这一点。
“当然，那么多危险的工作要做，有咱们这些牛马在，总不能让金贵的科学家们以身犯险吧？”骆道话中带刺地讥讽了一句，“他们雇的起你我王宗江，自然也能雇得起其他人。咱们三个价位可不低。”
“现在就有其他调查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乔木又问，“有我认识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你认识谁不认识谁？”骆道摇头，又提醒，“你随便逛逛就赶紧回来。这里不是正常项目，智脑不会随时盯着咱们，你得回到基地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还有，仔细着点儿，别把脏东西带回来。我的任务是就保护这座基地。你偷偷溜进来我管不着，但你要是带回脏东西了，就别怪我履行职责了。我打人很疼的。”
“知道了。”乔木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推了个空间门就离开了。
踏出地下基地，凭空立于空中的他，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感到一阵恍惚。
记忆汹涌浮现，他终于知道这里是哪了。这里就是原著中本该无比肥沃，在他的进度中却被一团奇怪光芒变成沙漠的南方区域。
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知道下面的基地是怎么来的了。
那群科学家，征用了原本属于大剑组织的地下基地。还真是物尽其用啊，看来组织已经彻底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