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牧之看着前面乔木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灰舌死誓都在影月谷?这又是哪来的情报?
路上破碎者确实提过一嘴,他们一直在谋划收复卡拉波神殿,但据此就能推测出他们的人都在影月谷?
“大腿”总是这样,总能毫无前后逻辑地拿出一些推断,事实还总是证明,对方的推断是正确的。
这让靠捋逻辑执行项目的他,很无法理解。
阿卡玛说出了答案:“不,我们的人最近都在纳格兰。我们在那里建造了一座收容破碎者平民的避难所。”
纳格兰?库雷尼?
乔木有些惊讶。
库雷尼和灰舌死誓合流了?甚至库雷尼就是灰舌死誓帮忙建立的?
这是剧情改变了,还是游戏中并未涉及的细节?
对方继续说道:“卡拉波神殿被一头名为玛瑟里顿的强大恶魔占据了,它麾下有一支庞大的恶魔军队,我们需要积蓄力量。”
身后的乔木点了点头:这很合理,是他想当然了。
再后面的严牧之也点头:大腿终于猜错了,还好还好。
他后面的柯羽奇怪地看着他:严工为什么点头?
队伍最后面的孔玲,不耐烦地不停挥舞双臂,完全没听前面的人说话。
他前面的郭天宇察觉到,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抽出一件与这个世界服装基调完全不搭的粉色轻薄防晒衣,一手拎着放在身后,晃了几下。
被吸引目光的孔玲,眼前一亮,一把拽过防晒衣,将自己的背包往对方手里一塞,就开始穿起来。
穿好防晒衣,明知道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涨了不少,她还是松了口气,开心地从郭天宇肩上夺回自己的背包。
听到动静回头查看的乔木,没看到两人之前的互动,只看到了孔玲身上那身衣服,顿时无语。
注意到他的视线,孔玲则一脸嘚瑟又饱含警告地瞪着他。
他只好耸耸肩,把头扭了回去。
反正不涨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管她呢。
队伍沿着赞迦沼泽与前塔纳安丛林现地狱火半岛的边界走了十多天,终于穿过了这片折磨人的沼泽,进入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群山隧洞。
进洞之前,在阿卡玛的带领下,他们将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装得满满的。之后队伍又在隧洞中走了近一天,才抵达另一侧的戈尔隆德。
还没出隧洞,一股股逼人的热浪就席卷而来。
阿卡玛直接下令在洞中休息,但每人都要轮流到洞外放哨一小时,防止突然出现的食人魔借助这里四通八达的隧道,将他们堵在洞里。
每九个小时轮一次班,按理说很轻松。但前面回来的破碎者,各个都跟脱了一层皮似的,之前还是淡紫色的皮肤,此刻已经泛着不健康的赤红。
乔木没偷奸耍滑等晚上,决定早死早超生的他,一脸毅然决然地向外走去。
还没到洞口呢,他就越走越后悔。
这已经不是“热”能描述的了,这分明就是“烤”。
此时的他,就仿佛置身桑拿房,还被人在身上裹了一层保鲜膜一样。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不到一分钟,鞋子就传来一股焦煳味。吓得他立刻一头钻到了几块石头组成的天然荫蔽下。
即便如此,情况也没好转太多。就连吹来的风,都在不停灼伤他的皮肤。
乔木干脆施展刻镜,在自己面前立起几面等身高的镜子,将阳光全部反射回去。石荫下的温度,才逐渐下降到一个还算能活的程度。
他透过镜子的缝隙,打量着外面。
此时的戈尔隆德,还不叫刀锋山,或者说,它大概率永远都不会改名刀锋山了。
刀锋山之名的由来,源自格鲁尔与死亡之翼的那场战斗。
格鲁尔,戈隆巨兽之王,刀锋山当之无愧的主宰者。他的体型比山还要大。游戏剧情中,这家伙硬是和死亡之翼打了个四六开,可见其恐怖之处。
戈隆的起源是泰坦阿格拉玛用一座山创造的生命戈隆德,因此它们拥有能够肆意改变大地地形的能力。
格鲁尔在与死亡之翼的战斗打遍了整个戈尔隆德,他为了攻击死亡之翼而召唤出的如刀锋一般的山峰,也如贪吃蛇一般将戈尔隆德切割成了数个区域。
之后,这里才被人们改名为刀锋山。
而在这个项目中,死亡之翼已经遭受四色龙王的重创,躲到地心深处去了,根本没有策划外域之旅。格鲁尔,自然也没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得不到那个“屠龙者”的称号了。
收回视线,乔木打量着地上龟裂的土地,多少松了口气。
土地龟裂却没有沙漠化,就证明这种真的能活活将人晒死的天气,并不是这里的常态。这里还是会降温、降水的。
但真正让他震撼的,还是这一个小时里,地面不时传来的震动声。
虽然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本尊,但显而易见,是有戈隆经过附近制造的动静。
这么热的天,还要出来遛弯,不愧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生物。
他缩在镜子后面硬熬了一个小时,几乎是掐着点一路冲回洞穴中。
脱离那令人窒息的滚烫后,他还刻意停下脚步,打理了一下自己,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才踏着“悠闲”的步伐,向隧洞深处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他,看到他这副模样,大家都有些意外。显然,他们已经从破碎者那里听到了一些外面的情况。
“热死我了,”乔木状似随意地用手掌在脸旁扇风,“实在太难熬了,下一班是谁的?”
“我的,”郭天宇举了举手,狐疑地打量着他:“外面怎么样?”
“热,特别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注意别在太阳底下待太久,容易晒伤。我站了一会儿,感觉鞋都快烧起来了。”
郭天宇打量着他的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乔木靠着岩壁坐下,不再说话,假装休息的他,仔细聆听着郭天宇的脚步声。
直到对方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猛地从地上一个剪子蹦起来,赶忙脱自己的衣服:“*的,疼死我了!”
他身上好多处晒伤烫伤,衣服粘在伤口上,一拽就疼得他直咬牙跺脚。
孔玲直接掏出手电筒打在他身上,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身上的烫痕,顿时倒吸一口热气。
“外面这么热?”柯羽和孔玲震惊之余,起身上前帮他处理伤口。
“你都带了些啥呀?”乔木看着被孔玲随手插回背包的小型手电筒,有些无语。
“手电筒怎么了?”孔玲觉得他大惊小怪,“他们还有宇宙飞船呢。”
她一边小心翼翼帮乔木脱衣服,一边问:“外面到底多热?”
“多热?”乔木龇牙咧嘴,“不夸张地说,你躺地上一分钟,再翻身爬一分钟,就全熟了。”
“那你还骗郭天宇?!”孔玲顿时觉得他不厚道。
“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人骗死?”乔木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他都不用走到洞口,就能知道我在骗他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听不清内容的鬼哭狼嚎,顺着隧洞一路传到他们这里时已经彻底失真了,还激起嘈杂的回声。
“你看,”他一脸无辜地摊手,“这才一分多钟,离洞口远着呢。”
孔玲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个合格的撕伞人啊。”
“过奖过奖,不过是分享欲比较强。”乔木觍着脸直笑,顿时激起三双白眼。
那边的四个破碎者,依旧靠着还算清凉的岩壁给身体降温,完全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有阿卡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一路上他就看出来了,也很难理解,这几个人类,明明被困在一个已经死亡的世界,无法回家,还要时刻面对各种各样的威胁,为什么还能这么乐观。
这会不会就是他们能够以并不比最初的德莱尼强的军势,摧枯拉朽击败兽人的秘诀?
会不会正是这种他无法理解的乐观,才让支撑着对方人,让对方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足以扭转一切不利的爆发力与战斗力?
他们是不是也该试着向对方学习一下?
灰舌死誓内部的氛围,确实太沉重太压抑了,时间久了,会把人压垮的。
一个小时后,回来的郭天宇,已经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甚至都懒得看乔木一眼,远远的直接倒在地上。
柯羽和孔玲又过去帮对方处理烫伤。
严牧之看得眼睛都直了,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去。
乔木幸灾乐祸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他走远了,才疑惑地问郭天宇:“你没用鬼道?”
被两位女士翻转过来后,对方两眼无神地看着洞顶,用嘶哑的嗓音有气无力说道:“灵压耗尽了。”
听到这话,其他三位死神都无语了。孔玲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蘸饱了淡盐水的纱布,敲了敲郭天宇的脑袋。
但乔木觉得,她只是找到了机会,炫耀自己副队长级别的灵压罢了。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等?”他直接问阿卡玛,“不能回沼泽那一侧吗?”
那边确实又臭又潮热,还满地都是蚊虫,但起码不会死人。
阿卡玛摇了摇头:“那边的血蚊群要起来了。”
“血蚊群?”乔木疑惑,游戏里有这种怪物吗?
“一种沼泽中特有的生物,以动物鲜血为生,”对方解释,“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好,接下来一个月,都是血蚊卵鞘孵化的时候。到时候,整片沼泽,都会遍布几万几十万只一群的血蚊群。它们只需要十几秒就能吸干一头成年裂蹄牛,没有生物能从它们的狩猎中存活下来。”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游戏中可没这玩意儿,就算有,也就是血量四五千的普通小怪而已,最多就是给玩家加个讨厌的负面状态。
他连忙问道:“那你的人怎么办?他们从纳格兰过来,也要穿过沼泽吧?”
阿卡玛继续闭目养神,没解释什么。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手段。乔木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咱们还要等多久?”那边的孔玲一边帮郭天宇擦拭身子,一边抱怨,“一个小时就这样了,一天下来不得挂掉?就不能不出去吗?这么小的洞穴,戈隆还能进来不成?”
阿卡玛显然不明白什么叫“挂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确理解对方要表达的观点。
柯羽似乎觉得孔玲的语气不太好,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又软软地替她补充:“阿卡玛先生,咱们可以往回走一段吗?到洞穴中段的位置,那里应该更安全吧?”
“那里更危险,”阿卡玛直接否决,“落单的血蚊能抵达那里。它们死后的体液,会吸引来更多的同类。当同类足够多时,它们会以自杀的方式,强行挥发体液,为洞穴降温,也吸引更多同类……”
阿卡玛说得干巴巴的,但并不妨碍乔木他们眼前浮现出数以百万计的蚊子,在狭小的隧洞中,乌泱泱蜂拥涌向他们,短短几秒内将他们吸成人干,然后扬长而去的景象。
就连躺着的郭天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破碎者继续说道:“我说了,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好。这几天也是食人魔部落向格鲁尔进贡的最后期限,又遇到这种高温天气,捕猎难度非常大。如果没有警戒,我们很可能会猝不及防与食人魔遭遇,到时候前有食人魔部落,后有血蚊群,我们就只能两种死法二选一了。”
几个人类彻底无语了。
不是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只能这么硬扛着,而是忍不住心中埋怨破碎者:你明知道时机不好,不能再等等吗?脑子一热就带着我们赶路,走半道上又被堵住了。
阿卡玛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地解释:“这几天戈尔隆德应该会有一场虚空雨,之后温度就会降下来。在虚空的能量散尽之前,无论是戈隆还是食人魔,都会老老实实缩在洞里。”
乔木也懒得问虚空雨是怎么来的了。
大爆炸一年来,联盟远征军基本都躲在各自的要塞中不太出门,但灰舌死誓依然在四处活动,肯定早就把这个世界的各种灾难规律摸得七七八八了。
既然对方这么胸有成竹,他们就乖乖听对方的安排就是了。
阿卡玛的经验非常准确。第二天正午,随着一个放哨的破碎者跑回来,洞中的温度就陡然一降。
雨应该很急,那个破碎者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伤口深处还泛着暗黑的光泽,非常恐怖。
其他几个破碎者熟练地掏出不知名的药膏为他上药。
药没上完,洞里甚至已经有些冷了。
乔木想到什么,连忙问:“这个温度,血蚊不会进来吗?”
阿卡玛头也不回地说:“不会,它们害怕虚空的气息。”
乔木没问什么是虚空的气息,因为随着一股凉风袭来,他们就理解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诡异的冰冷窒息感,随着呼吸,很快就充斥了他们的上呼吸道。
他们下意识捂住口鼻,却没什么用。
处理好同伴的伤口后,阿卡玛才招呼众人向来路撤去。他们整整撤回去几公里,呼吸才恢复正常。
在这里待了两天,直到一天深夜,熟睡中的众人被喊醒。
他们睡眼惺忪地看向一个破碎者,那位指了指正停在自己胳膊上饱餐的小拇指指节大小的暗红色蚊子:“雨停了。”
这就是血蚊,竟然这么大!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几十万一群的血蚊,那得是什么场景啊?
蚊子显然吃得太饱了,拔出口器时,竟然还甩出一串血珠子。重新飞起来时,竟有好几次险些坠地。
不等血蚊飞走,孔玲已经拽着柯羽往戈尔隆德的方向撤退了。
她们宁肯被太阳晒死,被食人魔俘虏!
在洞里的第四天,他们终于等到了其他灰舌死誓者。
那是一个清晨,阴凉的洞穴,已经变得无比宜居。十多天没睡过好觉的乔木等人,睡了个昏天黑地,等他醒来时,迷迷糊糊被眼前的人影绰绰吓了一跳,以为这里也有鬼魂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就震惊了:
隧洞两侧,全都是倚着墙壁休息的破碎者,在昏暗的洞穴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不知道具体数目。
整整一夜,他完全没听到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