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你知道的，我从不杀人。”
“是的医生，您是最仁慈的医生，您从来不杀人。”
“但是，如果有人在你很想睡觉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把你吵醒的话，会感到很生气，生气到想要杀了他，这是很正常的吧？”
“当然医生，正常人都会很生气，生气到想要杀了他。”
“所以啊，我现在也有点生气，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矮个子？”
陆生的声音懒懒地，就像是刚睡醒的人。
明明说着很生气，但却听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尽管如此，矮个子整个人还是应激地身体绷紧。
就连在“里面”的本体都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鸡冠头听见陆生有点奇奇怪怪的话，看见王天仿佛发羊癫疯一样抽了抽，这突然间的奇怪画面吓了他一跳。
他骂骂咧咧地退开了。
“您在这睡个觉吧，医生，睡一觉起来就不会生气了。”
矮个子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
等医生睡一觉起来，外面的人死个一干二净，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他没有问“需不需要我去帮您杀了他”，因为他明白，这句话是不能问出口的，因为他不能是“帮医生杀人”，而是自己想要杀人。
他也确实很想杀人，他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
本来在桐山精神病院的他们都有狂躁症，而现在为了更好地完成医生的委托，他不得不克制自己心中的残虐。
“算了吧，矮个子，我现在不那么困了。”
陆生懒懒地伸了个腰，从原本瘫在座椅里面的姿势变成坐直起来。
“我想了想，去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也不错，这些人大多都来自恶土里的某些组织，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他说着，转头看了眼车后座安静坐着的女孩。
001号穿着白色的朴素连衣裙，端正地坐在陆生身后的座椅上，安安静静，像个精致得不真实的洋娃娃。
陆生并不愿意花多少工夫去打扮她。
之所以给她穿点东西，单纯也是因为不穿容易引起麻烦。
自从001号跟着他以来从来没离开过他的身边，就算陆生和马小芳晚上造孩子的时候也都是在影子里。
陆生并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生活中多了个小尾巴。
反而不如说有些失望，他一直挺期待001号能反抗一下，或者逃跑一下，而不是现在这样乖巧得像只小狗。
“以前我在学院的时候养过叙利亚仓鼠。”
“最开始，是想重复教科书中的一些行为实验，比如刺激与反馈，后来也渐渐拿他们尝试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
陆生忽然叹了声。
“我将3只仓鼠分别编为001、002和003号，给每只仓鼠较少的食物和足够的水，他们的食物并不满足每天需求，想要多吃，就只能去抢。”
他似乎真的只是在说自己以前进行过的实验而已。
不知为何，矮个子听着只觉得有点骇人。
“在这个实验中我观察到了不少有趣的现象。”
“002号似乎是认为外面有更多的食物和水，于是他努力在每个我人不在那里的晚上尝试逃离笼子。最终，他成功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
“当然，那是我故意留下的。”
聊到这里，陆生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很遗憾，笼子外面的什么也没有。”
他接着说。
“失去食物和水的002号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就算我尝试将它移回笼子，他也会不自量力地试图撕咬我伸过去的手。”
“所以我也再懒得管它，3天后，它自己在房间里惨叫着饿死了。”
生命的逝去不能让他的语气有丝毫波动，陆生漠然的声音在车里缓缓诉说着。
不论是矮个子还是少女，都只是安静地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003号是里面初始体形最小的。”
“在002号死掉后，笼子里拥有了一份多出来的食物，003打不过001号，只能堪堪能保住属于它的食物，但那完全不足以果腹。”
“然后等级就出现了。”
“001拥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体形愈发肥硕，而003则完全相反，甚至连身体发育所需的营养都满足不了。”
“我曾经心生怜悯，试图多给003号喂点吃的。”
“但它似乎并不领情，当我的手出现的时候，竟然会发出威胁的吱吱声，并张牙舞爪试图咬我。”
“所以003号后来也死掉了。”
陆生又笑了声。
“当然，是001号杀掉了它。”
“仓鼠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虚弱的仓鼠会被其他仓鼠咬死。”
“这种生命头脑简单，视觉不发达，神经结构也很原始，它们的生存策略只是在仅有的1-2年寿命里尽可能多的繁殖。”
“在野外只有沦为食物的下场。”
“蛇、猫、鸟类，大一些的鼠类……”
“甚至连很多节肢类，如蝎子，蜈蚣，都可以轻松捕猎它们。”
“但很奇怪，这种东西唯独在面对他们的同类，以及给予食物和水的身为饲主的人类时，会表现出凶残而暴戾的一面。”
陆生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实验只剩下最后的步骤了。”
“我中断了001号的所有食物和水，把它自己的窝给彻底的摧毁，并在它睡觉的时候强行让它清醒过来。”
“总之，我尽可能地让001号处于极端的环境。”
“然后再试着将手伸向它。”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001的脸颊。
柔滑的手感就像是将手伸入牛奶，冰凉的温度刺激着指尖的传感器，让大脑皮层的每个神经元都跳跃起来。
手感很是不错。
“其实我是挺期待它和其他实验仓鼠一样，在极端环境下变得暴躁易怒，连给予他们食物的手都难以辨别，最后向我发动攻击的。”
“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它死掉，然后换新的仓鼠。”
“但令我惊讶地事情发生了。”
“它克制住了极端饥饿和极端困乏状态下生命迸发出的自我保护的天性，我不知道那是出于什么，总之，他很乖巧地让我抚摸已经杂乱的毛。”
“就算我把它捏在手里，也没有半点反抗。”
“就算最开始只是当作实验对象，在相处久了后，竟然也会产生像是饲养猫狗一样的特殊感情。”
“那只001号仓鼠之后被我好好地饲养了起来。”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面包’，因为它似乎很喜欢吃面包。”
陆生轻轻捏了捏001的脸，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的表情太僵硬了，试试微笑如何？”
001号嘴角动了动，露出完全没有笑意的笑。
她只是看着陆生，似乎从陆生说的这个简单的仓鼠实验身上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不那么明白。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
自己在陆生心中的地位，随着这段时间的表现，大概是有那么点不一样了，这让她由衷地感到荣幸和幸福。
连那笑容也渐渐变得更加生动了。
陆生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抖个不停，似乎欲言又止的矮个子。
“你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真的只是仓鼠吗？”
矮个子吧唧吧唧嘴，最终还是把这个在心里挠得慌的问题问了出来。
“当然，只是仓鼠而已。”
陆生随口答道。
“陪我下车去吧，你好像也饿了蛮久了。”
他摸了摸001号的头，拉开车门，缓步向着那群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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