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善中一伙人走得很干脆,连那个大汉的尸体都带走了,似乎真是来办案的。
季弘文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向徐瑾和莫扬告了声罪,便匆匆走了。
徐瑾抬手在雅间周围设了一道禁制,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却不会让里面的声音传出去。
“真不凑巧,臬台似乎有麻烦了,也不知这几天还能不能开张。”
她的脸上带着些遗憾,但话里话外显然更在意的是的情况,而非按察使的麻烦。
莫扬有些诧异,道:“你和那季公子不是朋友吗?他家里摊上麻烦,你好像并不在乎?”
徐瑾道:“不过是点头之交,算不上朋友。再说这些地方官的事情,我又能如何?你与其操那闲心,倒不如想想我们的事情。”
莫扬道:“我就是觉得区区一个城南巡检司,居然敢在臬司罩着的地方闹事,并且扬言明天还会来,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巡检司隶属于府衙或县衙,管理一个区域的治安,相当于一个派出所。而按察使主管一州的刑名按劾,是巡检司的顶级上司。
所以之前彭善中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徐瑾道:“虽不正常,但刚才那个彭巡检做的事情,在官面上可挑不出什么毛病。”
能沦落到在青楼当打手的,身上多半都不干净。否则好歹也算有点修为,何至于在这种地方讨生活。
彭善中打着缉盗的旗号,击毙一名身负命案的歹徒,又是在其辖区之内,真是既合情又合情。至于那名变成猪头的青楼女子,也被其定义为误伤,并非还赔了汤药费。
从头到尾,那帮人只是撒了一群虫子,并没有做打砸之类的事情。要说这是为了引盗匪现身,也完全能说得通。
红柳巷这些青楼虽然各有靠山,但这属于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情。彭善中也从未提过巡察使,就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
臬台即便要反制,也会另寻由头,不可能把青楼什么的拿出来说事。
莫扬道:“话虽如此,可那彭巡检挑的这个时间也太凑巧了吧?他好像知道那位季公子今天要来。”
徐瑾道:“你觉得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
莫扬道:“谁知道呢,不过你最好能查一查。”
徐瑾点头道:“好吧。”
莫扬道:“对了,你们在红柳巷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徐瑾道:“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云郄收押后当晚就死掉了,然后镇抚司里有个人失踪了。”
莫扬点头道:“找到这个人了?”
徐瑾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那个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红柳巷。”
莫扬道:“那也不能说明红柳巷有魇魔傀儡啊。”
徐瑾道:“至今你接触过几个魇魔傀儡?”
莫扬道:“一个贾老板,一个张金德,还有两个半夜跑到我院子里的杀手。尚总镖头不能算吧?”
徐瑾道:“可以算上他。除了这五个人,这段时间我们还捕获了三个魇魔傀儡。这八人在进城之前,都曾在红柳巷停驻过。”
莫扬有些意外:“居然有这么多?那你们为何不早点查这红柳巷呢?”
徐瑾道:“云郄被灭口后,那伙人就变得非常小心,这些线索都是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
莫扬心想,那你们的办事效率还真不咋地,给另一个时空的同名机构丢脸了。
这样看来,红柳巷确实有问题,甚至有一种魇魔傀儡大本营的感觉。在温柔乡中人的提防意识会很薄弱,被暗算中招也不稀奇。想不到啊,尚总镖头浓眉大眼的也好玩这个。
徐瑾见莫扬沉吟着不话说,就问:“你有什么高见?”
莫扬道:“高见谈不上,只是忽然发现,我们的方向可能有点偏了。按你讲的这些线索,有嫌疑的可不光是那些姑娘啊,老鸨子、店伙计,还有那些打手,人人都有可能。”
徐瑾道:“本就是如此。难道你光想着那些姑娘?”
莫扬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一上来就说要让我摸姑娘,我以为你们圈定的嫌疑范围就是那些姑娘呢。”
徐瑾皱眉道:“那你的法子不灵了?”
莫扬道:“也不是不灵了,只是需要再加点料,找个合适的理由做一次全员筛检。”
……
……
被城南巡检司扫了的消息,当晚就传遍了红柳巷。这地方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绝不亚于姑娘更衣的速度。
随之一同传播的,还有各种流言。虽然大多不靠谱,但臬台大人的脸掉到了地上却是不争的事实。都是在一个圈里混的,谁还不清楚谁的跟脚。
有些人开始担心,会不会也遭受同样的下场。毕竟臬台大人已经是永宁城里数得着的大人物了,能跟比后台的可没几家。
但更多的人却在幸灾乐祸。传闻巡检司的行事,出自藩台的授意,和旁人都没关系。这两年颇出风头,哪怕关张后原来去那里的客人未必会来自家院子,却不妨碍先高兴一下。
结果到了第二天晚上,数百名臬司衙门的差役冲入红柳巷,宣称这里藏有大盗,将二十几家院子的伙计、打手、厨子等等,凡是带把的统统给拘走了。
虽然并不涉及各院子里的姑娘,可总有人要去做端茶倒水、蒸鱼烹鸡的事情啊。何况闹出这么大动静,谁还愿意来这里消遣。
这一回大家知道了,臬台大人不好惹!的生意没法做了,那干脆大家都别做了。
臬司衙门的牢房总共就十几间,几百号人关进去一下子就塞得满满当当。还好一般的人犯都收押在府、县的大牢里,要不然还真关不下这些人。
要说这些人里身上背着事的还真不少,刚进来时都战战兢兢的。
可那些官差把他们往牢里一关,既不审问也不过堂。甚至还有差役暗示,老实蹲几天,这个风头过去自然就把他们放了。可要是惹事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于是众人都安稳下来,等着重见天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