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阮若烟到正阳宫的时间并不晚, 只是作为昨天侍寝的妃嫔,不管她来得早晚,都会成为宫中瞩目的焦点。
之前妃嫔侍寝的时候,这些宫妃的目光也都如此, 阮若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当这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 不招人妒是庸才,她侍寝能够升为宝林,那也是她的本事。
果然这么一向, 阮若烟就对这些嫉妒她的妃嫔不在意了, 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强大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傅美人走了进来,阮若烟只能跟随那些低位的嫔妃一起给傅美人请安。
傅美人冷冷地扫了一眼阮若烟, 这女人长得也不好看,怎么就得了广明帝的喜欢呢?明明她长得比阮若烟好看很多,为何晋位的不是她呢?
一个欣美人程岚得了广明帝钦赐的封号,如今又多出来一个侍寝后就进位的阮若烟,傅美人心中嫉妒, 为何陛下从来不对她有特殊的表示,哪怕只是一个封号也是好的,明明她才是和陛下血缘关系最近的表妹啊。
不过这里到底是正阳宫, 傅美人并不敢在这里有动作, 只能狠狠地剜了一眼阮若烟。
很快后宫的妃嫔基本上都到齐了, 只剩下凤位上的皇后和下首的池贵妃没有到了。
“池贵妃到!”
随着唱喏声响起, 很快就见到池贵妃身穿一身榆翟衣走了进来,根据大燕的规矩,皇后的服饰主要分为三种, 分别是:袆衣、鞠衣、钿钗襢衣。之后往下三妃有榆翟,九嫔有闷翟,美人有鞠衣,宝林有展衣,采女等服椽衣。
榆翟衣是三妃的礼服,池贵妃是三妃之首,自然是有权利穿的,只是这种榆翟衣一般情况下都是在祭礼的时候穿的,日常并不会穿着榆翟衣。
当然今日池贵妃身上的榆翟衣也和祭祀所用的榆翟衣还有些不同,上面只是绣了翟鸟,其他方面也精简了很多,日常穿也不太怪异。
平日里池贵妃就对翟衣极为喜爱,因为翟衣很能彰显她贵妃的身份。
只是今日的池贵妃不仅身穿这翟衣,而且装扮十分张扬,眉眼间似乎都带着怒气,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这个时候众人又将目光再次落到阮若烟身上,显然池贵妃的生气只能是冲着阮若烟去的。
池贵妃进来后根本没有叫起,就当众人心中愤懑池贵妃跋扈,一生气就要往全部的宫妃身上撒气,但又觉得生气阮若烟连累她们。
可是她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跪着,要是惹怒了池贵妃,她们的日子只会更惨,兴许小命都可能丢了。
就在众人心中难过不知道要跪多久的时候,就听到皇后到了。
众人只觉得救星到了,赶紧调转方向冲着乔微走来的方向行礼。
乔微温柔地叫了起:“都落座吧。”
被叫起身的众人心中松了口气,还是崔皇后温婉大气,比起池贵妃,崔皇后在妃嫔中形象在一次被拔高。
在妃嫔都起身安坐后,旁边的芳春就道:“皇后娘娘赏阮宝林点翠珠钗一对,锦缎十匹。”
每次有新的妃嫔侍寝后,皇后都会给赏赐,可以说是一视同仁。
阮若烟只能盯着那么多双嫉妒的目光上前叩拜:“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日后必定尽心尽力侍奉陛下。”
“这很好。”乔微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阮若烟退下,她似乎对阮若烟侍寝并不是太在意。
见乔微态度只是寻常,阮若烟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乔微的想法,这位无宠的皇后实在跟个个泥菩萨似的。
崔皇后似乎对妃嫔承宠都不太在意,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真大度还是装出来的?她更偏向后者,哪有妻子喜欢夫君纳妾的?自古以来女子就不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池贵妃那般才是正常,这位皇后也太过贤惠了些。
不过此时她倒是挺喜欢皇后让她直接退下的态度的,她也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
就在这个时候却被池贵妃叫住了:“说来也真是巧,昨日阮宝林第一次踏出锦华宫的大门,就侍寝了,可见是有什么本事在外面勾住了陛下,让陛下念念不忘,晚上就点了你。”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昨日并未遇到陛下,谈何勾引?”她反正不会承认,广明帝昨日并未和她相见,她只要继续装无辜就行。
这事除了她身边的绣画和广明帝身边的宫人,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广明帝身边的宫人也不会知道真相,只会以为她是碰巧。
池贵妃要是抓到把柄早就惩戒她狐媚犯上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讽刺她,她这些日子可算是看出了池贵妃的性子,宫人犯错就会被责打,或许妃嫔犯错池贵妃也会动戒尺或者是其他刑罚,总之这位不仅跋扈还残暴。
“你这是在和本宫顶嘴?”池贵妃一双凤眼瞪得更大了一些,看向阮宝林的时候还带着熊熊怒火,似乎马上就要喷涌而出,活吞了面前的人。
阮若烟心中确实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对着池贵妃道:“臣妾哪里敢和贵妃娘娘顶嘴,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将事情真相讲清楚罢了,不想让娘娘误会臣妾,并无其他意思。”
说完后,阮若烟就将目光转向了主位上的乔微,声音委屈道:“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贵妃娘娘真是冤枉臣妾了。”
看着下面恳求自己庇护的阮若烟,乔微似笑非笑,这位确实是会耍小聪明,这是想一句话让她也下场加入两人的争吵中,这是想让她和池贵妃斗?
见阮若烟寻求乔微的庇护,池贵妃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随后又看向乔微:“皇后是要站在她那边吗?”
乔微神色不变,依旧语气温柔:“本宫所求不过是后宫祥和,宫妃和睦,贵妃既然觉得阮宝林邀宠陛下,那么阮宝林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很是应该管教好宫妃,让她们恪守女德,这些日子后宫不少妃嫔在御花园中又是跳舞弹琴,又是扑蝶赏花,使这些狐媚手段勾引陛下。皇后娘娘若是放纵下去,这后宫以后还不得乱了套?”池贵妃直接道,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的狐媚手段。
这话直接将整个后宫的妃嫔都骂进去了,特别是傅美人,这扑跳舞弹琴,扑蝶赏花,她可一样没少做,这池贵妃哪里是骂阮若烟,分明是在骂她啊!
“贵妃娘娘这话就错了,臣妾身份宫妃,难道连御花园都去不得了吗?这御花园在那里不就是为了给陛下和宫妃观赏的吗?如若不然,还建这御花园做什么?”傅美人直接顶了回去,她姑母是傅太后,池贵妃怎么说也要看在傅太后的面子上,不能对她如何。
池贵妃瞥了一眼傅美人,只把她当成跳梁小丑一般看待。
如若不是她心爱广明帝,在乎广明帝的面子和孝心,她哪里需要给傅太后面子?她内心是不将傅太后放在眼里的,更不要说自从进宫后就上蹦下跳的傅美人了。
傅太后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妃嫔出身。傅家是什么人?不过是庶民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就是家里有几亩良田的农户罢了。
傅家也不过是凭借着傅太后发达了,日子才好过一些,慢慢置了些产业,甚至在先帝时期连个官位都没有,还是等到广明帝登基后才一跃登天。
看着傅美人那一身穿金带银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当真是难看极了。
果然是野鸡怎么也变不成凤凰。
同样是张扬富贵,池贵妃一身品味要比傅美人好太多。
镇国公府是寒门,但也富贵了三四代了,池贵妃实在是瞧不起傅美人。
“本宫和皇后说话,哪里有你这个低位妃嫔插嘴的地方?”池贵妃呵斥道。
虽是以势压人,但也一句话就让傅美人脸色惨白。
乔微看着池贵妃今日不想善了的样子,开口道:“贵妃,身为宫妃,首要职责便是服侍陛下讨得陛下欢心,各宫妃嫔既然有心服侍陛下,这本是好事。”
“皇后这是不想管了?任由后宫这股不正之风蔓延?”池贵妃今日气不顺,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想要治一治这后宫的风气,照这样下去,一个个狐媚子还不得把陛下都勾没了?
随着新入宫的妃嫔侍寝,池贵妃明显感觉到广明帝来自己这里越发少了,虽然她还是后宫侍寝最多的,但若是和以前比,还是相差太多。
乔微看向池贵妃:“贵妃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让所有妃嫔都禁足在宫中,不让她们出门吗?”
池贵妃: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让皇后出手惩罚傅美人和阮若烟等人。
她又不是个傻的,自己动手肯定会惹不少骂名,前些日子广明帝就说她性子要收敛,如若她这个时候再自己出手,那广明帝回头又要训斥她。
借刀杀人,她也是会的。
正当池贵妃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就听到乔微继续道:“秀女入宫,那便是皇室妃嫔,本宫自然要善待她们,若是她们天天都被禁足在自己宫殿,那不是过日子,而是受罚。”
“宫妃想要邀宠陛下,这本身并无错处,她们本就是为服侍陛下而入宫,这是她们的本分。只要不勾得陛下忘了国事,只要不因得宠而忘了宫规,恃宠而骄,那便是好的。”乔微道。
“再说不管是扑蝶赏花,还是弹琴跳舞,这本都是女子闺阁情趣,若是都去了,岂不是太不近人情,若是都不许她们去御花园,那御花园中的花留给谁赏?难不成只能陛下、太后、本宫和贵妃赏玩吗?”
乔微说完后又看了一眼池贵妃:“贵妃,你是三夫人之首,理应做妃嫔表率,如若你执意如此,那便自己先从此禁足锦华宫,除了每日请安,不得踏入其他地方,你可愿意?”
这下池贵妃被堵得说不出来话,没想到皇后也是如此牙尖嘴利,这让她原本没有出出来的恶气更加多了,堵得她胸口难受。
见状,池贵妃只能草草地提出告辞:“皇后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说完后也不待乔微同意就要直接离开。
乔微没有叫住池贵妃,这位现在心里怕是气多得没处撒。她也不想理会池贵妃,省得最后又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没打算亲自出手对付池贵妃,池贵妃的问题自有广明帝替她解决。
见到池贵妃被乔微气走,傅美人第一个起身对着乔微高兴道:“还是皇后娘娘最为公平公正,爱护臣妾等人。”
徐婕妤也赶紧道:“若无娘娘回护,只怕臣妾以后连去御花园赏花都去不得了。”
欣美人也道:“臣妾深拜娘娘体恤回护大恩。”
这后宫争宠自古以来就是手段频出,池贵妃能装病将广明帝从正阳宫中抢走,却不允许她们在御花园中邀宠广明帝,这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简直是欺人太甚!
很快所有的宫妃都齐齐拜倒在地。
阮若烟也只能随大流一起跪拜,她觉得皇后当真是好本事,只这么几句话就收拢了后宫妃嫔的心。
她也明白崔皇后为什么在宫内宫外有这么好的名声了,这位确实会说话办事。
乔微笑道:“本宫是一国之母,你们又入了宫,自然要爱护你们,快起来吧。”
之后乔微就让众人都散了,唯独阮若烟留下来求见乔微。
“阮宝林是有什么事情吗?”乔微直接问道,她没打算给这位绕来绕去的时间。
“臣妾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阮若烟对着乔微哭诉道,她如果想要争宠就必须从池贵妃宫中搬出去,广明帝的路走不通,那她就从皇后处下手。
她倒是要看看,皇后是真菩萨还是假菩萨。
乔微看了眼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的阮若烟,抿了口茶问道:“你有何事要本宫为你做主?”
“池贵妃每日找人看着臣妾,除了来正阳宫请安,根本就不让人出去,臣妾侍寝后池贵妃就将伺候臣妾的宫人全部责打,臣妾想求皇后娘娘慈爱,让臣妾搬离锦华宫。”
乔微看着一边诉说自己委屈,一边眼泪说流就流的阮若烟,这位前世不愧是演员,就这演技在娱乐圈中应该也算是实力派吧。
对于阮若烟打什么主意,乔微再清楚不过,这除了是走投无路外,更多是想让她和池贵妃再次对上。
“既然池贵妃不让你出锦华宫,那你昨日又是如何去的御花园?”乔微问道。
阮若烟只能道:“那是臣妾求了好久才求来的。”
“贵妃可曾打骂于你?”乔微又问道。
“不、不曾。”阮若烟道。池贵妃最多只让她罚跪,只会打骂她的宫人,毕竟对妃嫔无故用刑可是大罪。
听乔微如此问,阮若烟也知道乔微并没有想要为她出头,让她换个宫殿。
果然这位的贤德确实是演出来的。
“你说贵妃苛待于你,可是你并无证据呈报本宫,你要本宫如何为你做主?请人断官司还要拿出证据来呢,本宫就想要学人审案,也是要看到你拿出来的证据才好论断不是?”
乔微说完后又叹了口气:“贵妃的性子就是如此,便是本宫不也是忍耐?陛下说了贵妃的性子是直爽,你觉得直爽是何意?”
一个直爽就抹掉了池贵妃所有的飞扬跋扈!
听到此处,阮若烟握紧了拳头。
皇后这也是摆明了不想为她出头得罪池贵妃!
不过是给低阶的妃嫔换一个住处,对皇后当真那么难吗?不就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情?
却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可是阮若烟也很清楚,如若她没法搬离锦华宫,今天怕是要被池贵妃磋磨死!日后她更是不可能离开锦华宫了!
她现在已经是池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她今天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搬离锦华宫。
“你要知道若是没有证据,今日你来求本宫换个住处,本宫给你换了。明日再有人来求本宫,本宫也一样要换,这样才是公正。只是如此一来,不就乱了规矩?岂不是谁和主位娘娘不和就来哀求本宫,本宫就要答应?”乔微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位女主应该能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了吧。
阮若烟其实并不明白,她还以为乔微要的是她的投效。
“只要娘娘能让臣妾搬离锦华宫,臣妾以后定然为娘娘之命是从。”阮若烟说道。
经过和广明帝的接触,以及这些日子她对后宫的观察,她算是看明白了广明帝对后宫并不太放在心上。他明知道池贵妃的跋扈,却还是宠着池贵妃,除非广明帝现在爱上她,不然根本不可能为了她治罪池贵妃。
如果说广明帝对池贵妃是纵容,那么对崔皇后就是信任。
所以她只能选择从乔微这里下手。
她觉得乔微之所以这么难为她,就是想要她投靠。
只要能达成心中所愿,短暂地投靠皇后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