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豪、诸葛栱等人相继先行一步,队伍当中只剩下徐翔、冯宝宝、姜庄子和十月花四人。
姜庄子最终发现了他们中毒的事实。
“混杂在这雨水里面。”她解释道,“我有一种蛊下在身体里面之后可以时时检测行炁有无异常,现在的情况是炁走手阙阴心经的时候受阻,说明我们中了迷惑心智的毒。”
众人闻言很乖巧地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樟树下面。
“小姜,这毒还有得解吗?”徐翔凝重道。
“放心吧,徐先生,解毒不难。”姜庄子背对着徐翔,从袍子下面取出两个相互扣住的小瓷碗。
姜庄子将瓷碗轻轻打开,一股馥郁的香气从碗间缝隙出逸散而出,霎时间便充斥了在场四人的鼻腔。
徐翔下意识捂住口鼻,随后面色如常地放开,他扭头盯住冯宝宝,先是堕入“回龙沟”,借着又是连续两场大雨,现在场中三个女子的衣服都已湿透,用炁也烘不干。像十月花和冯宝宝穿得本来就少,这样一来,女子姣好甚至有些火辣的身材便完美地凸显出来,冯宝宝面色如常,十月花和姜庄子脸上却带有一片红霞——这也是为何罗幼华、诸葛栱等人急忙远去追敌,他们也不好意思呢。
十月花有些好奇地向姜庄子的碗里瞟了一眼,只见一只周身漆黑的丑陋蛤蟆被关在里面,正咀嚼着一缕亮黑的长发,它的表皮上有一个个鼓起的脓包,随着咀嚼的动作接连爆开,露出乳白的下表皮,流下漆黑如墨的体液,一股香郁的气味便从这其中散发而出;随后这蛤蟆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居然十分拟人化地朝她笑了一下……十月花感到一阵恶寒,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姜庄子瞥了一眼扶着大树站立的十月花,眼神嘲笑了一下,她扣住碗,一阵浓郁的清香味散去之后,众人只觉得眼中一片清明,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有所变化,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座青灰色的大山脚下:这是一个不见人烟的小小的村落,约莫有三十几户人家的房子,木材搭建起来的房子,屋顶还有土法烧制的瓦片,整个村子像是围绕着远处的窑洞建立起来的,分布上恰好形成一个半圆。
这村子里面的人像是离开不久,没见多少野草和兽类生存的痕迹。
徐翔掏出地图比对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已经穿出了边境线,他向十月花询问,十月花也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建筑风格!对,就是建筑风格也不像这一带的人,而且看上去这些房子可能也就盖好不久,几年的样子。”十月花拿起一块儿破碎的水泥,这是她在森林当中找到的。
整个村子的外围杂草荆棘丛生,徐翔本想吩咐不要动弹就在原地等人的,但十月花和姜庄子准备下去找寻可以替换的衣物,他从婚姻的坟墓当中学会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现在这种时刻不要阻拦女人——一向端庄的姜庄子居然抄起一把掉落在地上已经生锈的砍刀开路。
一路上也是极其安静,没有听见虫鸣,更看不到一点蚊虫的影子,村庄地势低洼,还渗透出些许凉意,众人下去之后,十月花和姜庄子也不知有无危险,便各自跑进房子找寻替换的衣物。
徐翔看了看她们,也领着一脸懵懂的冯宝宝走进一件低矮的屋子。
竹门敞开着,地下垫着一层像是花岗岩一般的石物,雨不见消停,岩石上积攒起一层泛着紫色的雨水,冯宝宝一脚踏进门里,出乎意料现代的布局,房屋当中最显眼的是一幅硕大的彩色相片,相框十分粗糙,像是自家手工做出来的。
相片上一个干瘦的老者,脸色泛青,披着白色的长袍,双目炯炯,注视着框外的一切。
这里其他物件就比较平常了,八仙桌、低脚凳、木制的厨具、大铁锅、竹席、衣柜……家具齐全,这里的人像是突遭什么意外一样,什么都没带走。
“这上面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徐翔看向相片沉思一阵,这时间冯宝宝已经换好衣服,是传统的傣族男装,白色的无兜长裤和无领对襟短衫,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污泥中钻出的荷花,空灵的目光越过时间长河,侧面看过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就是脚底下还踩着那双沾满泥垢的老解放,太出戏了。
“狗娃子,你咋子咯。”冯宝宝转过头,双手环抱,“你的炁乱成一团,在想撒子。”
徐翔轻叹一口气,“没得撒子,休息一阵吧,吃点东西。”
十月花和姜庄子也各自换好了衣服,不一会儿徐翔和冯宝宝从房间出来之后,十月花眼里明显充斥着震惊,徐翔皱着眉头,没有去解释什么,而是朝着不远处窑洞的方向走去。
那窑洞不大,约莫只有一人高,弯月当空,自洞中窜出缕缕阴森的气流,普通人猝然站在这里的话,必会打一个寒噤。
十月花却从这股气流当中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她迷着使劲嗅嗅,突然惊喜道:“是象姑娘!”
徐翔有些记不得象姑娘是什么,便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是那条金毛细犬。
“徐先生,象姑娘如果在里面的话,那么马伟杰肯定也在这里,我们先进去吧?”
徐翔却看向姜庄子,问道:“你的蛊虫能联系上诸葛老弟他们吗?”
“我的蛊虫可以给他一个模湖的信号,能不能理解就看他们自己了。”
“那么就先联系吧,尤其是马英杰,叫他们速来这边。”
“好。”
“还有唐牧之!唐牧之呢?”
姜庄子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没来得及在他身上下标记,如果不能找到这里他自己会回去的吧。”
一旁的徐翔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有些如释重负。
“好……这样最好,唐牧之,我们谁都不干扰谁……这样最好。”
十月花却急眼了,怒目圆瞪着一脸冰冷的姜庄子。
“为什么别人身上都有,唐牧之身上就没有?”
“标记是分开之后下的,在后山森林迷路的时候——你明白了?”姜庄子掏出一只甲壳类的虫子捏碎,青黄的体液喷涌而出,随后化作四道黄色的流光向两个方向飞去。
“接下来等着就好。”
十月花只得低头,徐翔劝了她几句。
……
“幼华,感觉到了吗?”诸葛栱有些气喘吁吁道:“姜庄子他们也走出去了,在我们西南方向。”
罗幼华身上的炁也有些焦躁起来,他苦笑一声,“诸葛先生,只是这样子我们怕是不好走脱了。”
罗幼华、诸葛栱和贝斯迪亚三人对峙着,双方皆有所伤。
诸葛栱和罗幼华都是嘴角溢血;贝斯迪亚则是全身焦黑,七窍出血,但却显得神采奕奕,他双目狰狞,葬神的死湖将整片森林淹没,弯月之下是炫彩斑斓的树木、草地……还有两个人!
诸葛栱扭头看向罗幼华,“我会用‘四盘和合阵’先全力除掉你身上的异常,接着你要帮我挡一挡他。”
“好!”罗幼华张开扇子,锐利的炁流在扇面上涌动。
葬神之死湖展开之后,汹涌如波涛般的能量便淹没了他们,在这片领域当中,贝斯迪亚可以随意调动潮水般的死湖能量和“愤怒面具”攻击敌人,尤其是让敌人的身体染上死湖能量后,可以直接控制这股能量击打内脏,很少有人可以抵挡下来。
外国的异人普遍追求术法的强大,却时常忽略向内的探求。贝斯迪亚原本自以为很快便能结束战斗,但眼前这两人的手段都是分外特殊神奇,其中一个闭着眼的人的手段就如波尔王一般,让他感到十分倒霉,攻击威力大减;而真正让他感到痛苦却是那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小子,他的攻击居然能无视死湖能量的防御攻击到他!
“不过你们也要到此为止了,惹恼我伟大的神灵,她势必会带给你们无法承受的报复!”
诸葛栱暂时远离贝斯迪亚以防被打伤,罗幼华懂得他说的语言,半蹲在地上不屑地嗤笑一声:“朋友,我们国家的人不信这一套。”
贝斯迪亚双目发红,他脚下被死湖感染的土地变得富有弹力,一步踏上,数十米的距离转眼便至。
轰!
泛着彩炁的利爪和扇子相撞,罗幼华倒飞出去的瞬间,一道擤气自他喉中冲出,状若江河,瞬间便将贝斯迪亚吞没。
“啊啊啊啊……”
贝斯迪亚跪在地上,只感到整个灵魂都要冲出脑袋,但死湖的意识护卫住他,让他不至于因为这股冲击失去意识。
一道晶莹的涎水自他口腔当中滴下,他咧着嘴巴,突然感到这股力量在给他肉体和灵魂剧烈疼痛的同时,消磨了那与生俱来的戾气!
食欲、**、杀欲……只有脱离这些复杂欲望的时候他才能够冷静下来思考,诚心去向自己的神灵祈祷,发出疑问。
通常是在一片血浆和残肢当中,他剧烈喘息,他的眼睛穿透整个宇宙,意识在星空之下开始膜拜,祈求,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神灵,只要她可以指出一条清晰明确的道路!
哪怕这条道路曲折万分,困难重重,他也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和生命力去实现。
“妈的,这比布来文斯那隔靴搔痒的手段感觉好多了。”贝斯迪亚怒骂一声,还是向正在吐血的罗幼华冲了过去!
“乾字——障眼法——百花缭乱!”远处的诸葛栱已经将身体内的死湖能量剔除,连忙使出手段抵挡。
百花缭乱的效果就是让目标暂时患上乾眼病(千眼病),以此达到制造幻觉分身的效果。
贝斯迪亚发觉眼前居然凭空多了数个罗幼华向四面八方跑去,他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将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轰!
一股裹挟着死湖能量的炁浪喷涌而出,慌忙躲避的罗幼华勉强护住自己的身体。
“哈——哈——还好先天一炁能用,算是勉强防住了……还是轰不出灵魂,我真讨厌这群性命双修的家伙。”
“坤字——冰封掌!”诸葛栱踏着八极拳的步子一掌噼伤还在凌乱的贝斯迪亚,他的全身瞬间被封住动弹不得,愤怒面具咆孝着向诸葛栱击来!
诸葛栱却没有躲闪,而是趁着机会,双手施印。
轰隆!
巫术蓝色的雷霆冲过愤怒面具的抵挡,狠狠轰击在贝斯迪亚被冰封住的大部分身体!
“震字——雷霆!”
此时诸葛栱所占据的,正是震位!
雷霆咆孝着击碎冰块,贝斯迪亚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愤怒面具有独立的视野不受障眼法的印象,没有停滞的意思,狠狠撞向诸葛栱!
诸葛栱向旁边一滚到了巽位,结出手印。
巽字——香檀功德!
数根方木从死湖能量中冲出,交叉着挡在他身前。
“噗——”
贝斯迪亚这一击还是击碎了方木,拍在诸葛栱身上,他喷出一口鲜血,退至罗幼华身旁。
这下三人伤势再度加重,葬神之死湖褪去,贝斯迪亚又变回原来那个臃肿谢顶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大片烧焦和冻伤的痕迹。
《剑来》
“呼——呼——”贝斯迪亚剧烈喘息着,他的意识又穿越到那片星空。
“喂!你们两个是士兵吗?为什么要为国家做到这种地步?”贝斯迪亚躺在地上忽然问道。
“呵。”罗幼华听见便回答道:“我们可不是士兵,但守护这个国家来之不易的和平,粉碎你们的霸权和侵略,这是职责和使命,你这种一看就放弃了过去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贝斯迪亚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生气,他脱口骂道:“愚昧!没有国家是值得一个人搭上性命去拯救的!国家不过是由无数不完美和不平等的人组建起来的集体,无数不完美和不平等滋生出的黑暗和掠夺,你们这些满脑子兴奋剂的人对这些视而不见,实际上不过是傀儡罢了!”
罗幼华闻言笑了。“你们这些外国老不打坐的吗?就是‘meditation’。”
“当然也有这样做的人。”
“那你该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做到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事?会不会分辨谎言和洗脑?看看他们的眼神,看看他们所作的事业是不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展现出一副迷茫无能和愤世嫉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