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郭文广头一回羡慕别人能言善道,赶紧转头看向别人求助。

可是众位将军,一瞧见他朝自己看过来,纷纷撇开头。

生怕他开口求助自己。

这要是三姑娘也开口让他们脱衣裳,这张老脸是真没法要了。

沈绛见大家都不说话,很是满意,她缓缓点头道:“好,既然诸位将军都没意见,那咱们也就这般说定了。”

众人:“……”

他们是没有意见吗?

他们是不敢。

不过沈绛也知道自己的行径,太过无耻,她正色严肃道:“我知道女子入军营,确实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亦不会让各位难做。从今日开始,一月为期,我若是无法立下战功,我也会自行离开。”

听到这话,大家心底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月为期。

只要熬过这一月,好生送走这位千金小姐,他们也算是对得起侯爷。

没人会觉得,沈绛会在这一月里立什么军功。

京城。

长平侯沈作明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就连宫里的永隆帝,都罢朝三日,以示怀念。

至于谢珣,则因为毒发还有刀伤,一直避居护国寺。

除了释然法师之外,再无人能见到他。

护国寺后山的桃花林,早已不是先前粉瓣如霞的盛景,枝头的花瓣早已经凋零的差不多,只剩下三两朵还零零散散的开着。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偶尔有一片花瓣,随风飘至旁边的凉亭。

落在站在凉亭内白衣男子的肩上,白衣胜雪,平添一抹粉色,多了几分缱绻温柔的氛围。

傅柏林到了跟前,这才轻声开口喊道:“微臣见过殿下。”

“傅指挥使。”白衣男子缓缓扭头,赫然便是避世多日的谢珣。

傅柏林眼底滑过一丝微诧。

锦衣卫巨变,指挥使尹晋被杀,指挥同知袁乘犯上作乱。

一时间,整个锦衣卫被清洗了一遍。

本该是皇上最锋利一把刀的锦衣卫,居然也调转了刀口,对准了圣上。

因此这几日,皇上已经命锦衣卫撤出了皇城守卫,该有御林军全权负责。

任郁作为当日誓死守卫皇城,保护陛下的人,一飞冲天,从一个副指挥使一飞冲天,成为御林军统领。

手握重兵,荣宠加身。

至于锦衣卫,这些日子是真不好过。

他们本就是皇上的一条狗,结果这条狗居然敢不忠心,还要咬自己的主人一口。

于是锦衣卫一下落入尴尬境地。

往日他们在京城四处抓人、监视、肆无忌惮,仰仗着的无非就是皇上。

现在皇上明显疏远了锦衣卫,甚至在锦衣卫此刻群龙无首时,一直未确定指挥使人选。

傅柏林轻声说:“殿下说笑了,卑职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使,如何担得上殿下这一声称呼。”

有些时日不见,谢珣眉眼更家清冷,黑眸眸底都没了往日的温度。

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有了上位者的高深莫测。

立于亭内,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谢珣:“若是我说你当得呢。”

锦衣卫指挥使是块肥肉,虽然现在锦衣卫势弱,却还是有人想要咬一口。

傅柏林虽然只是个镇抚使,可是这次宫变,他率领部下忠心护卫圣上,这一切都被永隆帝看在眼中。

对于皇帝最重要的,并非是能力。

而是忠诚。

“阿绛在西北大营如何了?”谢珣突然转了个口风,问道。

傅柏林岂能不知两人之间的恩怨,那日沈绛离开京城,一刀捅入谢珣腰腹中,险些要了这位殿下的性命。

哪怕两人之间有情义,可是如今又能剩下多少。

沈绛险些杀了他。

傅柏林低声道:“殿下耳聪目明,哪怕不问属下,只怕也是一清二楚。”

他是越了解这位世子,越觉得胆战心惊。

此人是如何在永隆帝这个疑心病如此之大的帝王手中,培养了这么大的势力,如今大理寺的章汯是他的人,刑部尚书近日也被换了,一瞧便是他的手笔。

再加上他本人如今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三法司尽数在他手中。

还有任郁,人人都说任郁是皇上倚重的新贵,傅柏林却知此人也是谢珣的人。

而且谢珣太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

如今朝堂上,太子造反失败,端王断臂,余下的几位皇子皆未成气候,本该是谢珣手握大权,权倾朝野之时,他居然会避居护国寺。

如此心性,能忍、够忍,足叫人心惊。

“她虽入了西北大营,但是想要掌握兵权,却极不易,”谢珣遥望前方,仿佛这一眼能望向千里之外的仰天关,他轻声道:“她一无身份,二无头衔,如何能夺得兵权。”

傅柏林讪讪一笑:“殿下,灼灼不过是个女子,她并无此野心。”

听到这话,谢珣转头望向傅柏林,突然一笑:“所以你不懂她,你们都不懂。”

他们都只是以看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沈绛。

可是沈绛早已不是寻常女子。

她受姚寒山教导,姚寒山从未将她束缚在闺阁之中,所教所授,皆是男子之道。

“我今日叫你过来,只想问你一件事。”终于,谢珣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望过来。

傅柏林站在凉亭外面,谢珣立于亭里。

“殿下尽管开口。”

谢珣清冷声线响起,与周围突然而知的清风融为一体,缥缈如雾:“锦衣卫指挥使之重任,你可愿接下?”

傅柏林虽方才已听他喊过一句,此刻却还是骇得有些说不出口。

他微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干。

男儿立于世间,又有谁真的能视滔天权势如无物。

终于傅柏林在神色几经变幻后,沉声道:“卑职定不会辜负世子期望。”

“好。”

前方传来的清冷之音,满意至极。

第二日,谢珣终于接到宫里传来的圣旨。

他久避京城,皇帝却有些不耐烦,将他叫回。这次倒是为了商议西北大营主帅之问题,沈作明战死之后,他的继任人选,应该尽快确定。

永隆帝坐在上首,望着底下众位大臣,问道:“众卿家以为,西北大营该由谁人接手,最为合适。”

“微臣以为,长信将军左丰年乃是沈侯之下第一人,善谋略,为人亦稳重,乃是继任主帅之最宜人选。”

“臣以为昭勇将军宋牧最为适合。”

沈作明手下四位将军,除了死去的许昌全,还有莽夫之名传遍朝野的郭文广,其余两人都各有优点,因此这才一时争论不下。

倒是谢珣坐在位置上,不仅一言不发,不时还以手抵唇,轻咳几声。

一副文弱的模样。

这叫最近京中甚嚣尘上的流言,越发有了几分可信。

这些日子因为谢珣避居护国寺,京城里都在传言,世子殿下旧疾复发,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此刻看着他这一副苍白柔弱的模样,众人倒是有几分信了。

“程婴,你身子若是不适,还是尽早让太医瞧瞧。”永隆帝关切道。

他好像忘记了那日在奉昭殿外的一切。

卫楚岚死了,所谓的卫楚岚遗孤也死了。

谢珣颔首,谢过皇帝的关心,这才幽幽道:“微臣以为,左丰年将军乃是沈侯之下第一人,只是西北大营乍失主帅,恐怕人心不稳。”

他还没说话,又轻咳了一声。

众人耐心等着他说完。

“所以微臣以为,此番不仅要重新任命一位主帅,还应封赏长平侯,以安军心。”

这话倒是引来众人的点头赞同。

首辅顾敏敬点头附和道:“长平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实乃忠义至极,更是我等朝臣及天下臣民之楷模。臣以为圣上若是想要抚慰边境战士之心,应该重赏长平侯府后人。”

永隆帝也考虑起来。

他们所言,确实不无道理。

况且他也痛心失了一名如此猛将,是以痛快问道:“众卿家以为,朕该如此赏赐?”

“臣以为此事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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