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她有意识醒来的时候,身边正坐着骆闻息。
明媚的天光从敞开的窗扇中透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通彻。
沈阮睁眼看了许久,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模糊的意识也渐渐地清醒,只是依旧昏沉。
“小叔叔。”沈阮刚出声,一盏水就喂到她的嘴边,微微凉的水润湿她有些干涸的嘴唇,连带着沙哑的喉咙也得到了救赎。
喝完之后,她闭着眼稍许的歇息片刻,才说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觉得呢?”骆闻息没好气道。
沈阮重新将眼给睁开,床顶上方系着的东西垂落下来,流苏随着风打转,许多绳子都交缠到了一起。
“被阙宇给送回来的。”沈阮说完后,笑了下。
骆闻息拧了眉:“你和阙宇交手呢?”
“嗯。”沈阮点点头,“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玩一些手段,先是元商,后是阙宇,交手时,我被阙宇给认出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我和阙宇一起长大的,他对我的身法可比自己还要熟悉。”沈阮说着,身子是彻底呈现出一种放松的状态,“也不知道阙宇如今怎么样呢?”
“还有空关心别人呢?”骆闻息没好气道。
“他没捉住我,回去之后必定要受到父亲的惩戒。”沈阮道。
与阙宇在密室说完后,她便走了。
只是她受伤太重,还没走出去就彻底昏倒在暗道之中。
显然阙宇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在瞧见她昏倒后,便将她给送了出来。
“我见着他了。”骆闻息道,“的确是他将你送去密道的,还有傅清辞和裴竹生。”
“裴竹生伤势可不重,但是傅清辞那一身的伤比起你来说,可是不遑多论,你俩这是捅了你爹的马蜂窝?”
沈阮道:“你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吗?”
骆闻息闻言,笑了笑:“你知道一句话叫,姜还是老的辣吗?”
“姜和的人还在洛都盯着我吗?”
骆闻息道:“是呀,这小子还挺谨慎的,一直都盯着。”
沈阮嗯了声:“他认出我是沈阮了。”
骆闻息也不意外:“你爹就是一只老狐狸,老狐狸生了一个小狐狸,知道你的身份很正常,就是这段日子,你可得安生一些了。”
“我担心傅清辞他们。”沈阮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床帐,“他们肯定会翻遍金陵的。”
“云府那边可有出事?”
骆闻息垂眼看她:“你才刚醒,操心这些事干嘛?”
“你说为什么?”
骆闻息被沈阮这一句反问给弄得有些哑口无言,过了许久后,他才说道:“他们那边还比较顺利,大概是因为都在王府这边。”
“那便行。”
听见这话,沈阮那清醒的意识又稍稍变得模糊:“阿辞有来寻我吗?”
“嗯。”
沈阮颔首:“那你帮我传话给他,让他快些离开,爹爹……爹爹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若是继续留在金陵,会有危险。”
骆闻息嗤笑一声:“你现在可都是自身难保了,你要不要先担心下自己?”
沈阮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眼又慢慢合上。
见着他又一次昏睡过去,骆闻息也没离开,他垂眼盯着这张脸,半响后才说道:“傅清辞到底是有什么好的,不过才一两年而已,就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吗?姜暖。”
可惜人已经完全睡过去,压根就听不见他说的话。
哪怕一个字。
“为何不让我进去?”傅清辞面色冷沉的看着拦住他的护卫。
他此时身上的伤还没好,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由楚宴扶着出现在骆闻息暂居的沈府。
护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遵从主子的命令,将两人一直给拦着。
楚宴听后,手中的剑是差点没有控制住的就要拔出来,却被傅清辞一直给压着。
此时楚宴的脸色也可以说是十分难看。
虽说此次,他们的确是多亏了骆闻息才能平安出来,但他们之间也是等价交换,他不觉着骆闻息有什么可吃亏的。
“要不,闯进去?”
“楚侯爷平日便是这般教你规矩的吗?别人的府邸说闯就闯?”懒懒散散的话从他们身后传来,语气不悦,显然十分不满他们的此番作态。
见着他后,楚宴的脸色也可以说是十分差劲,甚至是不愿给他半点好脸色。
不过骆闻息倒也不在乎,见着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从两人身上掠过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救傅七公子,如今暖暖还在昏睡之中,若是七公子能感念下暖暖为公子的付出,现在应该让她好好歇息,什么都不要为你操心。”
“七公子以为呢?”
“我只是想见见软软。”
“她还没醒,七公子便不要见了。”骆闻息显然不想给傅清辞半点机会,说完后,他又道,“不过昨日暖暖倒是醒了一次,她托我转告七公子,若你们不想全部折损在此处,还是尽早离开为上。”
“骆公子!”
“楚小侯爷。”骆闻息冷声打断楚宴的话,紧跟着他又继续说道,“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如今暖暖因你们而身受重伤,实在是需要卧床静养,不宜见人,你们见着她,只会惹她担心,你说我说的对吗?七公子!”
傅清辞藏于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骆闻息垂眼瞥见后,冷笑一声便又继续说道:“还有,我刚才所言之事并非空穴来风,暖暖是我带来的,我自是会好好护着,至于诸位,可就得各凭本事了。”
“金陵不比盛京,诸位若是不尽早离开,那就自求多福吧!”
“来人,送客!”
骆闻息冷着脸说完后,一甩袖便扬长而去。
楚宴想要追去,却被傅清辞给拉住了手:“我们走。”
“嗯?”楚宴奇怪的转头看他,“你不去找沈阮了吗?你放心让沈阮跟着他?”
“他既然这般说必定是有自己的底气,而且软软也说了,让我们尽早离开。”傅清辞虽是不想走,可他心中明白,有时候就算是不愿,也须得身不由己,“骆闻息这边必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世子那估摸着也有消息了。”
“先回去。”
楚宴略一思忖后,便立即答应下来。
见着两人走后,藏在暗处的骆闻息这才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转身往沈阮的院子走去。
“今儿姑娘可有醒?”
“醒过一次,又睡了。”
客栈。
傅清辞与楚宴回去时,顾弥正指挥着人收拾东西,他目光沉冷的坐在凳子上。
见着两人回来,也丝毫不意外。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骆闻息那家伙会放人。
“他有说什么吗?”见着他俩的第一句话,顾弥如是问道。
楚宴扶着傅清辞坐下后,便将今儿在骆闻息那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了顾弥。
听见他说完后,顾弥神色未改,只道:“他说的是没错,贤亲王那只老狐狸实在是藏得太深了,我们这次贸然行动已是打草惊蛇,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否则被他抓着,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如今我们在大梁的国土上,你觉得我们能跑多远?”傅清辞反问。
对于傅清辞所言,顾弥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今他们若是不跑,在金陵城岂不是更容易被擒住。
而且他们已经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世子,你有想过骆闻息吗?”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就令楚宴侧目。
顾弥倒是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他能得到王府的布局图,还知晓王府的暗道,如今也还能护下软软,便知他有自己的门道。”傅清辞语气平静地说道,“如今我伤重在身,若是与你们一道,只会拖累你们。”
前面还好,可听到最后两句时,顾弥是越听越不是个滋味。
他抿着嘴角,带着几分无语:“傅清辞,你到底是为了我们好,还是想守着沈阮那丫头?”
傅清辞没说话,只是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了。
顾弥抄过一侧的酒盏,朝着他便直接砸了去:“滚!”
傅清辞避开酒盏后,朝着他拱手后,便退出了他的屋子。
顾弥瞧着,对着楚宴冷笑道:“怪不得小爷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他。”
“什么玩意!”
楚宴实在是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装作听不见,沉默不语。
“给我备马。”骂完之后,楚宴便听顾弥说道。
楚宴道:“世子要去哪?”
“沈府。”顾弥咬牙切齿,“骆闻息那厮,虽然混了些,但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如今我们四面楚歌,说不准还真的只有他有办法。”
楚宴道:“是,我这就去备马。”
等楚宴走后,顾弥重新坐回去,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却是一片冷凝之色。
大梁,或许比他想的,更加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