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沈阮都和傅清辞腻在客栈之中,偶尔才会回去看一眼骆闻息。
只是骆闻息这段时日也非常忙,忙到经常不在府,沈阮去了几次,才有一次将人给逮个正着。
而且随着骆闻息一同出现的,还有贤亲王府家小世子,姜和。
姜和与骆闻息一同坐在院中,与他是推杯换盏的,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中,这要不是她过来,她觉着这人都能直接喝死在院子当中。
而且……骆闻息的关系什么时候和姜和也这般好了?
沈阮出现时,正豪迈抱着酒坛与骆闻息畅饮的姜和手中动作一顿,随后他便踢了踢一侧还沉迷喝酒的骆闻息:“沈姑娘。”
“姜世子。”沈阮福身行礼,“不知姜世子在此,刚才失礼了。”
姜和摇摇头,沉静冷淡的面容,所展现出来的却是非同一般的温和好说话。
骆闻息那只醉鬼也摇摇晃晃的撑着桌面爬了起来:“不是让你去洛都寻些料子吗?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兄长,我这儿出了些事。”沈阮温声细语地说道,“需禀告你之后再做决定。”
骆闻息脸上即刻就应景的拧了眉,他转头看向姜和,施施然的施了一礼:“今日之事十分抱歉,搅了姜兄雅兴。”
“无妨。”姜和摆手后,微微一笑,“我今儿已然尽兴,多谢沈兄相伴。”
“既沈兄还有事,那我便不多加相扰了,今儿便先告辞。”
“那我送送姜兄。”骆闻息蹒跚着起身朝着姜和走来。
姜和见状,是急忙制止了他:“不用,我这儿也不是第一次来,出府的路径还是找得到的,沈姑娘你兄长今儿喝得有些多,你好生看看他。”
沈阮颔首过来扶住骆闻息后,姜和这才出声告辞。
等人走后,沈阮便毫不犹豫的将骆闻息给放开,偏头喊道:“雾楚,跟着姜和。”
骆闻息已经重新坐回到冰凉的石凳上,听见沈阮的声音后,他稍许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笑了:“你担心姜和?”
“不该担心吗?别忘了府中还困着姜胤和华琰了。”沈阮低声说。
骆闻息闻言一笑,舒展了下身姿:“那你可要猜猜,姜和有没有寻人跟着你与我呢?”
沈阮道:“或许之前不会,现在说不准。”
“你知晓便好。”骆闻息慢慢悠悠的笑道,“人我已经寻好了,晚些时候我便让她扮作你的模样往洛都那走一趟。”
“你一会儿出去,可要记得乔装打扮一下,别被人给认出来了。”
沈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无非就是那日,她出城随顾弥几人回来,被姜廖堵了个正着。
可那事,也非是她本意。
“你还未与我说,你来寻我作甚?”见着沈阮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也没主动与自己开口说话的想法,于是骆闻息不得不主动寻问。
听见他的声音,沈阮偏头看了又去捞酒喝的人一眼,几步上前将酒给抢过来:“你最近是在忙些什么,我回来几次,你都不在。”
“自然是有我需要忙的事。”骆闻息笑着,伸展了一下懒腰,“顺便也去瞧了瞧姜阅的遗孀。”
“他们……”
“小叔叔。”沈阮笑着打断,“您可真是有一副好心肠,实在是不像姜家人。”
“无辜妇孺罢了。”骆闻息轻笑一声,没有再说,“姜胤也成亲了,你可知?”
“姜胤如今都三十好几了,马上便是四十不惑,他若如今还没家室,那才是不可思议。”沈阮轻声说道。
“姜胤的孩子我也见过。”骆闻息说道,“他的夫人温温柔柔的,瞧着叫人很是舒服。”
沈阮取过一侧的酒坛,酒坛中还有酒,她放在手中晃了晃:“你要与我说的,便是这个吗?”
骆闻息嗤笑:“不是你主动来寻我的吗?”
沈阮笑着舒展着了下身子后,才说道:“我寻你可不是为了听你叽叽歪歪的说这些的。”
“那你想说什么?”
沈阮笑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了……”
没等骆闻息说完,沈阮便轻描淡写的将他的话给打断:“这些话你骗骗其他人也就罢了,我,用不着。”
听着沈阮的话,骆闻息没忍住笑了。
“这些事我不与你说,自然是有我自己的考量,暖暖。”骆闻息身上还是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意,双眼更是清亮,不见半点醉意,“此事,你便不要打探了。”
“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便先走了。”说完,骆闻息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起身,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屋内走去。
沈阮并没有挪动半寸脚步,她只是平静的对着一侧的说道:“你们主子喝醉了,去好生照顾他。”
“是。”
目送骆闻息进去后,沈阮并没立即离开此处。
而是转身就去了关押姜胤的地下室。
地下室内常年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味,石壁两侧的石灯随着她出现依次亮起,不一会儿,整个室内便亮若白昼。
随着烛火的依次点亮,躺在床上的人也慢吞吞的半坐起来。
比之之前所见,姜胤如今更加可怜了些。
原先他被折断的双腿是被铁链锁在脚腕处,困于此处。
而今见着,他的琵琶骨竟然也被人用铁链给穿了。
这般折磨,倒还真是不如与姜阅一般,直接去了为好。
沈阮垂了眼,没有将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姜胤身上。
“小郡王。”沈阮唤着他,“近来过得可好。”
“托姑娘的福,还不错。”姜胤回道,只是如今声音沙哑,听起来实在是不像那么一回事。
沈阮看向他被铁链贯穿的琵琶骨,一股郁气集结于心。
只是她并没多问,只说道:“小郡王,你身上这链子,是骆闻息给你穿上的吧。”
姜胤笑了笑:“明知故问。”
“那他为何要这般做?”对上姜胤讥讽的目光,沈阮心绪依旧平稳,“或者我换个方式问,骆闻息从你这儿知道了些什么消息。”
话音落地,原先还好好的人倏然间便癫狂的大笑起来。
铁链更是被他拉得哗哗作响,恨意从他的眼中显现,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怎么?同骆闻息翻脸了?所以跑到我这儿来要消息!”姜胤咬牙切齿的低吼着,“沈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沈阮对此,也只是微微一笑:“骆闻息有法子将消息从你嘴中给撬出来,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小郡王,这些消息你都告诉骆闻息了,在瞒着我,遭一次罪,实在是没必要吧。”
说话间,沈阮便走到床榻跟前来,那双细白柔嫩的手抓上铁链,粗黑的铁链映着那宛若白雪的肌肤,刺眼的厉害,明明该是一双作画写字、弹琴品茶的手,可在此刻,却完完全全成了一双可以杀人的刽子手。
她握住铁链的瞬间,狠狠地将铁链往外一拉,随后姜胤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铁链往前,凑到她的面前来。
与此同时,这人还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哼声,有不少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出流下来,沾染在铁链之上。
“小郡王,疼吗?”
姜胤一抬眼,映入他眼瞳中的,便是少女如花的笑靥。
明艳绝伦的眉眼在一室的烛火之下,熠熠生辉。
与这处的阴暗潮湿完全格格不入。
“沈阮。”姜胤忍不住笑了,“我说出的答案,不会是你想知道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呢?”沈阮反问,显然是铁了心让他说出来。
姜胤没有立即回话,但下一刻所在他琵琶骨上的铁链便开始拉扯着他的皮肉,痛得身子一阵痉挛。
可行凶的那人却觉着好像并不是如此。
她依旧冷冷淡淡的站在那处,就像是宣判审判的神明,掌控了他全部的生命。
恍惚间,眼前少女的眉眼一点点的和另一个重合。
烛光轻浮,那人灿烂张扬的笑靥一如往初。
“姜胤,快来!”
热烈又清脆的女声似隔了千百年传来,金陵城风声落拓,却再也不见那个打马金陵,明媚张扬的小郡主。
“阿姐……”
话音落地,姜胤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倏然失重,身上的痛意很快就将他的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花缭乱的眼前,是昏沉的烛光。
这儿不是那个王府,这儿也没有那个鲜衣怒马的皎皎明珠。
他的阿姐……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久到如今,已无人记得。
姜胤落寞的垂了眼,就连自己正喷涌而出的伤口也不在乎半分。
这副模样,是真的让人瞅着不太顺眼。
沈阮瞅了眼后,便说道:“小郡王,你这是在想你的心上人吗?”
“怎么这么一副模样。”
闻得耳侧温软的声音,原先垂首的姜胤蓦地抬眼,目光如炬的朝着沈阮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