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竟然还有正大光明从贤亲王府正门进去的机会。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带着面纱的脸，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的云晞。
原来，都是云晞站在她的身后。
如今他们两人角色调换，她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应。
随着云晞走进王府后，没想着自己当面就与自己曾经的亲兄长，撞了个正着。
这二十余年，其实对沈阮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实打实的二十年。
这些年月，无法忽视，也不容忽视。
“兄长。”遇见姜镜，云晞率先行了礼。
那张坚毅的面容，也不知何时染上了风霜之色。
就连鬓角边的白发也多了不少。
沈阮心中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姜镜沉默着看了云晞片刻，随后目光也非常自然地落在了跟在云晞身后一同过来的姑娘身上。
她带着面纱，看不清脸，只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眉长得格外好。
“何意？”
云晞偏头看了眼沈阮，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是我专门请来给晔儿瞧病的，她对一些毒极为了解，我想着晔儿那双眼，许是中毒的缘故。”
听见云晞的话后，姜镜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沈阮身上。
他几乎是将人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个遍，最后又道:“既如此，那本王今儿便同你们走一趟。”
“好。”
“兄长请。”
姜镜对云晞的示好几乎是视若无睹，隐约还有一股怨怼。
要知道原先的时候，云晞可是被姜镜引为至交好友，若非如此，当时她怎么也不会选上云家也扶持。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一日便是了。
“也难为你还记挂着晔儿的伤势，我原以为你心中只有那个乐娘的人。”
云晞道:“晞只是见着她与长宁生得有些相似，是以忍不住多加照拂一二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院子的女人都长成什么样子。”姜镜冷冰冰的勾着嘴角，“当初抛弃长宁的是你，现在装深情的怎么还是你？”
“云晞，你可让人恶心。”
云晞没有辩解，只是余光带着几分阴鸷的看向身后的沈阮。
沈阮没说话，只是莞尔一笑，那双很是好看的桃花眼几乎要弯成一轮新月。
不过云晞倒也算是挺放心的，沈阮是个很知晓分寸的人，他也相信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是决计不会将这种事放出去乱说的。
是以云晞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云晔在贤亲王府的院子是原先长平的院子。
沈阮一进去便觉着无比熟悉，在加上身边还有两个无比熟悉的人。
她觉得自己真的就不应该随着骆闻息回到金陵。
如若不是回来，自己好像也不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想到这个词，沈阮便觉着好笑。
什么时候纵马金陵张扬肆意的小郡主，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觉着用得上多愁善感这样的词？
沈阮跨过门槛进去时，就见着多日未见的云晔坐在内室里的罗汉床榻上，披着一件素白的狐裘，那张脸与自己曾经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安安静静的站在云晔的边上，伺候他吃药。
与张扬肆意不同，乐怜扮作的她，娴静温柔，就连面容上也都带着一种枯朽之气。
旁人不知如何想，反正姜镜是觉着这人极其的碍眼。
若非是云晔苦苦相求，又看在她救了云晔一命的份上，他是非得将这人给赶出府去。
“王爷，云大人。”见着他们来，乐怜赶紧将药碗搁下，给他们行礼问安，只是当她抬眼瞧见跟在云晞身后的沈阮时，身子倏然一软，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神色。
就算是沈阮蒙着面纱，乐怜也能从这双极具辨识度的眼睛认出她来。
是她的郡主。
只是郡主为何会在金陵，又为何会与云晞在一块。
“乐娘认识？”大抵是她的神色实在是过于奇怪，云晞便多嘴了问了句。
沈阮也好奇地看着乐怜:“夫人识得妾身？”
闻言，乐怜是连连摇头。
“妾身并不识得，只是姑娘的这双眼，生得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生得相似之人，挺多的。”云晞知晓乐怜是从金陵那边来的，沈阮也是金陵人，原先见过倒也说不定，是以没将这种小事搁在心上。
姜镜瞧着她的反应可觉着不是如此，只是如今没什么把柄，又当着云晔的面，实在是不怎么好问。
他只道:“既是如此，那便请这位姑娘，上前给晔儿看看。”
云晔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沈阮走近的刹那，他一把就攥住了沈阮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沈阮的手腕给折下。
见状，云晞不得不前，按住云晔的肩膀:“这位姑娘，是为父请来给你看眼睛的，还不快住手。”
云晔万分不情愿。
其他人没见过沈阮，是以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
而如今他的眼瞎了，他自然也不可能看见。
只是这声音，他却是在熟悉不过。
那一夜，皓月当空，这人便是用这边温软的语调说着话，然后将他的四肢弄废。
让他成了许久的废人。
云晔刚要张嘴揭穿她的身份之际，他的父亲便从后直接点了他的哑穴叫他住了嘴。
云晞说不出话，只能闭着嘴任由那双娇嫩的手指在自己的眼皮子上翻着。
她力道虽然不大，却是毫无半点耐心可言。
末了，他听见她对着自己的大舅胡乱扯道:“云公子的确是中了毒，这种毒来自西域，想要医治虽是不难，却是需要废一些功夫。”
姜镜之前寻了几个名医也是这般说，但是他们只能说其一，却是毫无半点解法。
“那依你之见，需得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姜镜看向云晞:“既然你找来之人这般有用，那便留她在这儿一月，若是治不好晔儿的眼疾，直接拉出去杀了。”
她兄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嗜杀呢？
沈阮忍不住去看他。
可惜二十年后的姜镜高傲冷漠，并不屑于看一个小小的医女。
说完，姜镜对着屋内伺候的下人叮嘱一句后，便甩袖离开。
此时屋内余下的人，便也就只有她、云晔、云晞和乐怜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