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都是易燃物,陆路颠簸,隐患多,速度还慢,我们的焰火一向都是走水路的。”

“听说是从君子城运来的?”

“正是,所有的蓝色焰火一律都是出自君子城焰老板之手,如今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没有第二个能调制出蓝色焰火的人。”

说起这话,伙计一脸与有荣焉。

掌柜的对他笑一笑,继续往后面走。

金贵人从柜台上直起身体,道:“后头有客人?”

伙计的忙道:“是老板的侄女,这两日过来探亲的。”

“嗯。”承昀道:“这两日刚来的?是老板亲侄女吗?”

伙计的莫名其妙,道:“不知道,掌柜的让喊她桑姑娘。”

承昀忽然笑了。

“年前其他焰火还能订吗?我府上马上有喜事,想热闹一晚上。”

伙计的又一次看了眼他身上的衣物,道:“一晚上啊,那可需要不少呢。”

“嗯,得上千桶吧,有这么多吗?”

“有有有,蓝色的没有,但是其他的多着呢。”

“你们仓库在这儿?”

“在后头,我领您去看看。”

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说:“不过这边仓库小,我们在城郊还有一个大仓库,您要的货肯定都能有,要是您确定在我们这儿订,交上定金之后,我们还能免费为您试放,喜欢哪种放哪种,保证所见所得,童叟无欺。”

院子不小,东南住人,西边放货。

一个水蓝裙装的女子半挽着发,正坐在院子前的小桌旁,勤勤恳恳地啃着包子。

四目相对,停了下来。

“哎,你怎么把人带后院来了?!”掌柜的急忙挡在了温别桑面前,伙计马上解释:”这个客人马上要结婚!要放一整夜的焰火呢!得订上千桶,大手笔啊!”

温别桑继续在后面吃包子,还低头喝了口稀饭。

“结婚啊。”陈长风道:“确实是大喜,恭喜恭喜,不过这仓库也没什么好看的,前面都是有样品的……”

“有理。”承昀一下子停下了去仓库的脚步。

陈长风刚松一口气,就见他径直走了过来。

马上又打起精神:“这位客官,我们这是私宅,您这样怕是有些不合礼数吧?”

一边说,一边调整角度挡着温别桑的身影,却发现这客人竟然直接走向了他身畔的一颗迎客松。

那树树冠平整,伞盖错叠,若苍龙凌波,在寒冷的冬日里意境十足。

将这破旧的小院都衬出了几分优美。

“这树不错啊。”

陈长风拍了拍温别桑,后者端着碗往里面去。

“好树配美人。”承昀转脸,目光落在他身上,道:“不知美人愿不愿意在这树下坐上一阵,容孤作一幅画?”

话落,陈长风的脸色变了。

亮明身份,就代表此事不容拒绝。

陈长风强笑:“原来,是太子殿下……”

“不可以吗?”承昀语气很轻地看过来,陈长风呼吸微凝,耳畔传来一阵呼噜声。

温别桑仰头喝光了稀饭,把碗放下之后,轻轻地说:“我唇脂掉了。”

转身进到屋内。

从窗口看去,他正对着镜子,取了一盒唇脂,认认真真地抿了一口。

唇瓣红润饱满,透着隐隐的水光。

然后用梳子梳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梳,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此刻若走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是男子。

所以温别桑是温别桑,桑姑娘是桑姑娘。

性别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他整理了一下水蓝色的裙摆,走出来搬了个凳子,直接在树下坐了下来,还微微歪了歪头,手指拎起裙摆,身体半往旁边倾斜,竟是直接摆上了姿势。

陈长风沈着脸拿出纸笔放在院子里刚搬出的桌案上,看眼神随时想给承昀一刀。

齐松凑近承昀耳边,小声道:“公子真觉得我们认不出来,还是做戏呢……”

“……”他猜温别桑是真觉得他认不出来。

不然以这兔子的性格,不可能那么淡定的喝光稀饭,哪怕不跑,也一定会往他身上招呼雷火弹。

“不许点破。”

妖孽乖乖巧巧地坐在树下,眼眸澄澈干净,不染杂色,既像雪山玉貂,又如林间小鹿。

一句天真无邪,毫不为过。

承昀铺开画纸,目光从他黛色的眉到柔润的唇,凝神逗留。

没按住,扯唇低笑。

捡到宝了。

第22章

齐松蹲在一旁研墨。

承昀将画纸铺开, 目光始终停在温别桑身上。

温别桑摆好姿势之后就一动不动,这会儿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咳。”笔在墨间润泽, 温别桑回神, 眨了眨眼, 眸子重新变得灵动清澈。

“换个姿势。”承昀道:“再侧一点。”

温别桑配合地遵从他的使唤,手在椅子上撑着,偏头来看,脖颈纤弱,姿势略显妖娆, 表情还是平静淡然。

“换什么姿势?!”陈长风道:“太子殿下,这是草民的侄女, 不是宫中的伶人!”

“抱歉。”出乎意料, 承昀居然态度很好,“您说的对,桑姑娘, 还是方才那样吧。”

温别桑便又换了回去。

半柱香后, 水墨青松跃然纸上,松下之人若仙若梦, 竟有几分不食烟火的意思。

“可惜, 没有丹青。”提起画纸,“桑姑娘要不要看看?”

温别桑走过来扫了一眼。

承昀太子的绘艺温别桑已有领教, 此前只知他丹青绘的好,倒未想到,水墨也是如此有道。

他嗯了一声, 让开几步,道:“还有其他事吗?”

听出他想下逐客令, 承昀道:“自然是有。”

“还有何事?”

“孤还有些遗憾。”

“?”

“能否等明日,带了丹青再来,为姑娘画一幅彩色的。”

你还画上瘾了是吧?陈长风还未开口,温别桑就狐疑地扫了承昀一眼,道:“不妥。”

承昀好整以暇:“哦?”

“明日一早,夫君便要来接我回去了。”

陈长风差点被口水呛到,齐松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半晌,承昀才开口:“原来……桑姑娘,已经嫁人了?”

温别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心中猜测印证大半,他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认真:“正是。”

“不知,成婚多久?”

“已半年了。”

“……半年啊。”

“明年三月,便是三口之家。”

“噗——”

温别桑投去疑惑的视线,齐松马上低下了头。

陈长风束手立在一侧,看看承昀,又看了看温别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承昀说:“怀了啊。”

“嗯。”

“那今日,孤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还好。”温别桑道:“能被太子作画,是我的荣幸。”

承昀一笑:“能为姑娘作画,孤也十分欣慰……对,不能喊姑娘了,不知姑娘夫家贵姓?”

“我夫君姓谢。”

“原来是谢夫人,叨扰。”

“请便。”

离开烟火铺,齐松看着神色闲散的太子,忍不住道:“殿下,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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