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齐松只好接过,将油纸重新包起来。

车窗再次被推开,太子从缝隙间朝外面看。

温别桑已经坐在了冰场旁边,拿着冰履左看右看仿佛第一次见,常星竹看不过去,夺过来给他绑在了脚上,一侧庞琦马上去挤,争着要帮温别桑穿,直到常星竹忍无可忍,一屁股把他怼了三尺远。

坐在雪地里懵着,一脸辜负皇恩的苦涩。

为温别桑穿冰履的任务被常星竹完全占领。

齐松感觉脖子一阵寒毛直竖:“殿下,要不属下还是派人去,买件常服吧。”

“孤就看看。”

“……”

楼招子的车驾去而复返,从上方跳下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小包裹,“殿下,贫道把衣服买回来了!”

齐松道:“殿下并未准备下冰。”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楼招子忙道:“去看看也好啊,这可是入冬的第一场雪,殿下素来是冰上好手,自然不会与平民争锋。”

衣服被车内的手夺了进去。

很快,皇太子摘下珠冠,换下朝服,躬身迈出了马车。

齐松上前扶他下来,低声道:“殿下今日所乘之车过于显眼,这冰场又设在城外……”

“近日未曾接到密探行动。”

“还是小心为上。”

毕竟盛京城里就有一个想要他性命的。

“他管城防,若孤在大街上出事,他可脱不了干系。”

承昀走向人群,车驾旁的随从立刻跟上,被他制止:“不必跟的太近。”

温别桑穿好了冰履,尝试地站了一下,又十分不安稳地坐了下去。

一旁的常星竹跟着换好,道:“我们北疆的战士各个都善于行冰,不是我吹,就盛京这群人,没几个能跟我比……来,手给我,让你见识一下本公子在冰上的风采!”

温别桑迟疑着把手递过去,常星竹道:“别怕,你尽管用力,我不会摔的。”

他手腕极为有力,温别桑试探地把身体的力量交到他手上,忽然之间,常星竹猛地朝前一呲溜,重心后移,一屁股落在了地上。

温别桑吓得一缩,赶紧又坐了回去。

后方承昀从容行来,顺势将弹出劲气的手指负在身后,玩味道:“呦,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摔了。”

“我,我感觉刚才有人推我……”

常星竹脸涨红了,左右去看,身旁的确没人。

“肯定是因为我太重了。”

“不是,跟你没关系,我真感觉有人踢了一下我的鞋……”

“行了。”承昀语气和善,道:“他就交给我,你快去冰上大展风采吧。”

常星竹一脸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道:“那小梦妖,你跟他一起?”

温别桑嗯了一声,幕离挡住面容,看不出表情。

常星竹还要说什么,承昀已经将他一把推向了冰场,场上健儿灵活躲避,常星竹也拧着腰在其中穿梭,甚至还从里面看到了熟人:“宋千帆?你是不是宋千帆?”

“你谁啊?”

“我啊,常三啊!”

“……常三?常星竹?平安平安!你快看这是谁?”

“戚平安也来了?”

“他在那儿呢!”

冰场上开展了大型认亲,温别桑的面前则蹲下了一个身影。

承昀凑近,额头贴在了幕离垂纱上面,道:“上冰的话,最好把这个摘了。”

他伸手,被温别桑打掉。

承昀顿了顿,道:“今天没人惹你哭,我保证。”

温别桑透过幕离,望入他的眼睛。

或许是薄纱遮了一层,他竟然觉得宫无常的眼睛有些温和。

“我不值钱,没人惹也爱哭。”

承昀:“……”

初遇之时说过的话,未曾想到会变成回旋镖。

“你……记性是不是特别好啊?”

“不太好。”温别桑说:“疼了就记得清楚点。”

说罢解开冰履,起身离开冰场,径直去将履还了。

他今日出来本身就不是为了滑冰,只是与常星竹意气相投,对方又屡次帮他,方才勉强一试。

但若是宫无常带他上冰,倒还不如不滑。

承昀目送他的背影,缓声道:“孤是不是,对他太客气了?”

扭脸去看,庞琦急忙转移话题:“奴才着人跟着那更夫一路,后来发现他进了相府。”

承昀:“哦?”

“为防止出差错,奴才还查了时常出府采买的,近日确实经常有人打听梦妖之事,其中也有相府之人,但不好推测周家到底想做什么。”

“其中?”

“正是。”庞琦呐呐道:“其他都是一些皇亲国戚,他们都很好奇,温公子在太子府的下场……”

“……”无聊之人。

城郊码头停着许多船只,周围热闹非凡,各种摆摊的小铺子经营的风生水起,有些散贩则直接席地而坐,铺一块布,摆上些货物,便开始叫卖。

温别桑穿行其中,目光多往水上去看。

一艘船身上印有红色火焰纹标识的中等船只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左右看了看,喧闹之中,这才发现承昀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他收回视线,从身侧小贩手里买了个纸风车,拿在手里站到水畔,举着风车看着它迎风转动。

冬日水畔只余树干,枝条上压着积雪,风一吹,雪屑乱飞。

幕离的垂纱随风飘起,伴随着过腰的乌黑发尾,整个人像是要乘风而去。

承昀立在他身畔。

风一下子停了下来,温别桑凝望着手里的风车,半天不动。

“呼——”

承昀对着吹了口气,风车转动,接着,风又起,转个不停。

“你不是说,我腿好了就放我走。”

“是放你去做自己的事。”

“我现在就想去做自己的事。”

“这个码头位于城外,船只上运送的多是一些危险物品,一些未经处理的易燃矿物,制作火器的原材料,烟花爆竹,还有一些外来未曾获得京都河运许可的船只,只能勉强停泊与此……你,方才在其中找些什么?”

风车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吵闹不休。

幕离的垂纱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脸上,挺翘鼻头勾勒,微启的唇间薄纱一吸一吐,小片濡湿。

承昀眉梢压低,目光微凝。

“噗通——”

刚开始降雪,水中还未结冰。

风车坠入,很快随着水纹飘向远处。

温别桑攥了攥袖口。

承昀将目光投向水上船只,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你自己的事,你想做什么事呢?”

“我饿了。”

他离开水畔,径直在旁边的一家卖鱼面的小铺上坐了下来。

宫无常对他的态度似乎变了。

从此前的轻慢不屑,逐渐开始重视。

温别桑此刻才发现,他的感官相当敏锐,远远不是嚣张荒谬一词所能概括。

……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还是,因为雷火营?

不管怎么样,被宫无常认真对待,都明显不是一件好事。

承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一碗鱼面。”

温别桑道:“我也要一碗。”

“就是给你要的。”

面拉的很细,里面放着几片鱼肉,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温别桑拿筷子抄了抄,认真吃了起来。

承昀支着额头,伸手去拨他面前的垂纱,温别桑马上坐直。

承昀从容缩手,懒懒道:“到底为什么总要戴着这玩意。”

“我长得好看。”

承昀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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