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我单独与陈老爷说会儿话。”
“石都统,要我说咱们就别跟他废话了,婆婆妈妈一点用都没有,直接给他...”
拍了拍朱戒重的肩膀,石得六看着架棒上的陈德康,笑道,“不着急,给我点时间,让我跟他谈谈。”
见石得六打定主意,朱戒重也不再多说什么,看陈德康还在笑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带着人走了出去。
如今的陈德康已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可身上的气性却只增未减,脸上右边眼睛血污呼啦的,看的不由得渗人,陈德康废了好大力气撕开被血污粘连的眼缝,盯着石得六瞧了好久,笑道,“草,草民是该叫钦差大人呢,还,还是称你六贝子?”
石得六坐在椅子上,撩起衣袍,支了个二郎腿,对视着陈德康的目光,淡淡道,“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之前还不确定,现,现在草民才敢肯定。”陈德康说话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去见阎王了,“草民不才,在京都求学时有幸见过六贝子几面,虽然几年过去六贝子面貌变了,可仔细看看还是不难辨认出。”
“你知道我在外面,方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引我出来?”马上石得六便明白陈德康方才跟朱戒重说的话是在给自己下套,为的就是让自己来找他。可是,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引自己来见他又是为了什么?
陈德康似乎也看出了石得六的疑惑,惨兮兮笑了笑,道,“六贝子不必费神,草,草民不会,不会求六贝子饶了草民性命。”
“那你是为了什么?”
“呵呵”陈德康不屑笑道,“草民只是想确认下六贝子的身份,仅此而已。”
“确认身份?只怕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吧。”石得六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拇指在中指指肚和茶碗边缘来回摸搓,低着头怔怔瞧着青翠色的茶水,看着倒影里五官清晰的自己,咧嘴一笑,突然道,“我是不是六贝子对你不重要,你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宁王的人?”
抬头撇了陈德康一眼,石得六端起茶碗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咣当”一声随手扔在桌上,注视着陈德康的目光笑道,“你很聪明,怪不得我三哥当年会选你做他的捞金石,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选你。”
“方才的李普是假的,我安排他进来是为了试探你。如果刚才你对朱都司将当年的实情一一吐露,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扣把着五根细长的手指,石得六一脸惋惜接着道,“可惜了,可惜了。亏得我跟三哥打赌说你一定会扛不住,倒没想到你还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看来我始终还是比不上三哥的睿智。”
陈德康脸上尽是疑惑,笑问道,“六贝子说的话,草民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听得懂听不懂都没关系,只要你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就好。”石得六立起身,走到陈德康身前,背着手打量了他一番,道,“乞修正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此案是督察院奉皇命核查,现在乞修正命悬一线,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离京之前三哥特地来找过我,他说乞修正为人刚正不阿,位居大理寺卿乃实至名归,如今更是在紧要关头,若是大理寺被其他人占据将是一大损失。”
“可是督察院查到的两万两钱庄票证又不能没有个说法,所以我们需的合计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住乞修正大理寺卿的帽子,又能保全陈老爷你的性命。为了能想出这个法子,我就得了解当年你和乞修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如此我才能完成三哥对我的交待,我也好早日回京跟皇上交差。”
“说了这么久,六贝子还是想让草民说出洪昌十一年秋审的前因后果。”陈德康摇着头笑了笑,看着石得六道,“这个问题朱大人问了许多次,草民也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六贝子如果想再听一遍那草民就再说一遍。”
“草民身为州杭知府,暗中收受他人贿赂,触犯朝廷律法被判枉法脏,处以绞监候。次年秋审,三法司按惯例审核处决各省府名单,草民老母瘫痪在床无人抚养,草民幸得皇上垂怜免得一死这才苟活至今。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呵呵,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你不相信我是三哥的人?”石得六好笑的看着陈德康,虽然陈德康没说话可从他的话里表情里都表现着这个意思,石得六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好,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给你证明一下好了。”
“你是洪昌五年明经科的贡生,之后被候选为三哥府上詹事府主簿,当时三哥还只是贝勒,没被皇上册封为宁王。洪昌八年三哥推荐你为州杭府知府,之后你便离开了京都回返州杭,你上任州杭知府不过三年,但却孝敬我三哥白银两百万两。”注意到陈德康眉头微皱,石得六稳定住心神,一脸自得随口道,“你不过是贝勒府一个小小的主簿,我三哥又怎么会推荐你做州杭府知府呢?原因很简单,你承诺孝敬我三哥的银子够多。”
余光瞥见陈德康嘴角抿起一丝冷笑,虽然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石得六好在看见了,接着倒茶喝水的功夫石得六脑光电闪,飞快整合着邢乌森和水涟漪曾经做的推断,喂进口里半杯水,转口道,“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你布置的这盘棋很漂亮。”
收到陈德康的狐疑目光,放下茶杯石得六拍掌赞道,“从你离开京都前,州杭府的这盘棋你就定好了要走的每一步路。长姐远嫁,怒休发妻,情挑徐小姐,老母亲瘫痪,设计杀弟,你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能在被抓获罪次年秋审时被判留养,这盘棋下的真是精彩,看得人直呼过瘾。”
“说实在,知道这些后我是真真的挺佩服陈老爷你的,真的。若是把你放在刑部,不出几年,你定然能在刑部混出点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