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乱世

偌大的官道上,此刻正有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在缓步前行着,泥泞的地面上四处散落着碎裂的瓶罐。

许多瘦骨嶙嶙的老人跌倒在水洼中,扬起手想要呼喊他人拉自己一把。

但沙哑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口,就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流民给围了上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扒走了。

只剩下那赤身裸体,只能活活挨到夜里被冻死的老人们,发出歇斯揭底的哀嚎。

这混乱的人群中,还有一位满身泥污的黑袍道士,在跟着人群往前方的镇子走去。

这蓬头垢面的黑袍道士,正是下山的吕清。

距离他下山那天,已过去了十多日,吕清一路上可谓是辛酸至极,吃过野果,睡过荒庙,倘若遇到了人家,就凭着身上的这身道袍,去敲门讨点吃食。

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他还到坟前偷过别人的祭品。

一边跟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开裂的手掌,吕清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完全没有立身之地,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

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吕清回想起了过去那些时日,这片世界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语言障碍,书写的文字也是中文。

一路上偶尔遇到面善的农夫,他就过去找人家打听一二。

虽说从那些人身上没能打听到太多东西,但他也大概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现在就在所谓的大滩国境内,而福清观所在的那座山,位于大滩国边境,被称为连山。

吕清望向人群前方那座已可以依稀看见的牌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心里做起了之后的打算。

自己要想回家,要借助的肯定就不是普通人的力量,这个世界的诡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但与之相对的,肯定也会有所谓的名门正派。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信息来源比较多的地方,去寻求这些名门正派的踪影,然后找到它们,询问回家的办法。

正因为抱着这个打算,吕清在前些日子敲门讨饭的时候,特意询问了那户人家,附近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得知是一个叫东观的城镇,这才沿着这条官道一路走了过来。

可是谁知道,走了才两天,便看到了这种景象呢,吕清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些饥肠辘辘的灾民,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些灾民听说都是从大滩国一个叫楼角的地方流落至此的,那里正在打仗,说是当地的河沟都被尸体给填满了。

这些人怕被军痞子给拿去做活肉粮,于是纷纷从家乡逃了出来。

乱世啊,这种时候人的恶性是最大的,一路上自己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争抢和厮打,吕清看着这些眼神空洞的灾民,手在袖口里死死地捏住一个饼子。

这东西是两日前他在一户农家那里讨来的,整整两天他都没有敢拿出来过。

哪怕自己都已经饿的脚步虚浮,但吕清还是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等进了东观镇,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出来吃。

走了没多久,那东观镇的牌匾便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吕清抬起头,这高高的牌匾上原本涂抹的红色颜料,也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有些斑驳了。

那观字,反而看着更像是见字。

看着身边的灾民们眼神亮起,然后成群结队地冲进镇子里,吕清不禁摇了摇头,他迈步走过了牌匾,进到了镇子里。

果然如此啊,吕清心中暗叹道,这东观镇里所有的店铺竟然全部关上了门。

那些人家多半早就知晓这些灾民会来,深怕灾民们摇身一变就成了暴徒。

灾民们冲进镇子里,起初先是对着这空无一人的大街愣住了,随后便一个个冲到别人的铺门前,拼命地敲打着,哭求人家能扔下来点吃食。

不过这样的话,自己想要找到人询问名门正派一事,恐怕就更难了。

想到此处吕清皱了皱眉,有些忧心,但眼下这不是首要的,这里没有人,自己还可以去找份地图,往人口更多的地方去,然后再接着问。

现在得先找到个僻静的地方,把袖口里藏着的这口饼给吃了,吕清喉咙一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自己,随后便抬脚往一条巷子走去。

“娘,娘,你醒醒啊!”

一声稚嫩的惊呼忽然在吕清身边响起,他转头一看,身边铺子的台阶上,正坐着一位满脸污垢,衣不蔽体的小姑娘,她旁边还躺着一位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妇人。

小姑娘的泪水夺眶而去,她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娘亲,一边用手敲打着身后紧闭的木门。

“大老爷,给我娘扔点吃的下来吧,她就快饿死了,求求了”小姑娘仰着头哭喊着,她竭力抬起自己娘亲的头,从旁边的泥罐子里倒出点浑水在她的嘴唇上,似乎以为这样自己娘亲就能醒过来。

哎,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见这种事,吕清无奈地骂了一句,他的心里此刻五味杂陈,手在袖口里也把饼子捏的越来越紧。

谁没有个妈呢,吕清想起了过去的时候,自己天天熬夜学习资料,每天夜里妈都得半夜爬起来,然后给自己弄点汤。

如今也不知道爸妈在那边如何了,吕清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意。

随后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快步走到那小姑娘身前蹲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怀里的那只饼塞在了她手里。

“赶紧藏好,别被任何人看到了!等周围没人了,再拿出来吃。”吕清快速叮嘱着,然后说完便起身直接离开,全然不顾身后那小姑娘的呼喊。

人真的是会被饿疯的啊,吕清不停地往前走着,他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把饼子再拿回来。

别去想,别去想,大不了自己再重新想办法,吕清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两句,他一个劲地朝前走着,丝毫没有看路。

冷不丁的,他猛地撞在了前面一个人的肩膀上。

脸上吃痛,吕清刚想抬手道歉,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而这里竟然还站着无数同样的灾民。

他们都站着不动,死盯着一个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满汉全席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在搞什么,吕清疑惑着使劲踮起自己的脚,然后看到了前面的空地上,竟然摆着一台重檐翘角,白底红柱的戏台子。

这是要唱戏吗,吕清狐疑地扭头看了看四周。

在这灾民如潮的地方,唱戏?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