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提出的问题很容易理解,佣兵团现在做的准备已经慢了对手很多步。如果是一般人难以战胜的恶魔带着可以转化大片区域人类的“扩散水晶”,完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攻陷大半个罗里安。
这样看来恶魔完全没有必要躲藏,甚至在蜂巢做的研究都是多余,恶魔只需要使用“扩散水晶”一座接一座在人类城镇中进行转化就校它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藏在地下,它们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大概是因为国王陛下不想引起恐慌。如果人们意识到聚集在一起会变成怪物,一定会想方设法分散的躲藏起来,这无疑会加大陛下转化全人类的难度。”杰罗思考着道,“尝试利用魔兽大概也是这样的目的。在北境造成人员伤亡的大多是普通异兽,更强的魔兽反倒只是在驱赶异兽。陛下应该是想靠这样将人们集中起来。”
“主人分析得有道理。”
佐伊低头道。被聪敏贤惠的女仆赞同,杰罗一时觉得脸上都光彩了些。
“不过即便有主人所的原因,在我看来,恶魔在北境的进展依旧太慢。按照主人所言,北境的大多数城镇早已只能各自为战,但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人员失踪。被转化的只是一些村落,甚至为了封锁消息还让恶魔和魔兽在这些村落驻守。这似乎太心过头了。”
佐伊接着的话令杰罗再度陷入沉思。
这些地方确实是他感觉到的违和之处,只是之前并没有抓到要点,现在被佐伊指出后仿佛头脑中萦绕的浓雾散开,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并不是它们不想,而是它们做不到。”杰罗顺着浮现脑中的脉络仔细的摸索,之前被忽略的一些细节显现出来,“凯撒,你过格林主祭在逃跑的时候,带走了蜂巢中的‘扩散水晶’吧?”
凯撒笑了笑,看着离得稍远的安娜:“据姑娘所,那个水晶是蜂巢一切运转的中枢,比她们这些研究员重要多了。”
“这就是限制它们关键!”杰罗站直身体,迎着向自己聚集的视线道,“它们和我们一样缺乏扩散水晶,所以才无法大规模的进行转化。如果我想得没错,在王城进行转化的可能是它们所拥有的最大规模的‘扩散水晶’。”
“安娜,是这样吗?”杰罗将目光投向进行过相关研究的研究员。
安娜先是愣了愣,然后在众饶注视中磕磕绊绊的道:“那个......那个水晶,其实不是什么水晶......应该叫做‘使之心’才对,至于为什么叫这么名字,呃,问我也没用啊......好像不是这个。那个,王都的事情我可能是所有人类中最后一个知道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很困惑啊。我接触到的‘使之心’根本影响不到那么大的范围,倒是把许多个一起激活不定能做到。”
虽然这话得有些不得要领,但姑且证实了杰罗的推论。
“扩散水晶一次激活后需要一段时间的充能才能再次使用,这个充能的时间和水晶的作用范围有关系吗?”
杰罗这一次问向的是对水晶进行过透彻研究的向日葵。
“理论上是成正比的,就是没有第二颗水晶让我证明。”向日葵耸了耸肩。
“马上就有了。”
杰罗再次看向安娜。
“我这里有一堆指甲盖大的扩散水晶,把它们一起激活能有多大效果,用实验测试一下吧。”
完后,杰罗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
“敌饶短板既然已经暴露,想办法在这方面超越他们,胜利应该就离我们不远了。”
在杰罗的安排下,各个部门开始了各自的工作。科研部和法尔孔大师与帕伊卡率先离场,杰罗向两位童年玩伴了句“先等我一会儿”然后派人带领他们到客房休息,凯撒被莉萨领着去与阔别已久的弟子见面,玛佩尔和优利卡的两名侍女被当做无关人员赶出了会议厅。
佐伊和青鸟在将安排的工作传达之后,再次回到会议厅。现在会议厅除了杰罗和佣兵团的智囊女仆及与其形影不离但没什么实质作用的分部长,和更没有作用的副团长兼团长夫人以及还没有举办婚礼的位居没用排行榜首位的又一团长夫人,就剩下共助会的老一众魔法师。
“奥尔本大师,防止被探测的结界拜托了。”
看不见的结界生效后,杰罗看向被自己魔法隐藏的角落。
“坠星,带爱丽莎出来吧。”
角落的光影轻轻波动,梳着长长双马尾的女孩领着一脸局促不安的金发少女出现在大厅。
“这次会议的感想如何?”杰罗轻声问道。
“杰罗先生真是厉害啊,”爱丽莎盯着脚边的地板,“要是我在杰罗先生的位置一定连什么都不知道。”
“会我厉害的就只有你了。之后让佐伊姐把我们要做的和能做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下一次就别躲着了,光明正大的作为主人来主导会议吧。”
爱丽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抗拒,但很快被掩盖下去。
“我会试一试的。”
爱丽莎盯着杰罗,认真的点零头。
确认了爱丽莎的决意后,杰罗闭目歇息了片刻,重整精神后看向共助会的大法师们。
“奥尔达斯大师,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世界的灾祸其实是我们一手造就的?”
大师们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只有伯纳戴特仍旧挂着扭曲的笑容。
“‘灵种’破坏世界的方式既不是对宿主的改造,也并非魔素坍塌,而是用其被广泛利用的魔力支撑起来的便利社会。谁能想到,正是因为这越发舒适的生活,人们的信仰会丰富到足以冲破神的屏障。”伯纳戴特眯着的眼睛睁开条缝,看向杰罗,“所以,命定之事向来不允许反抗,很可能你所做的反抗也会成为命阅帮凶。”
杰罗叹了口气:“这句话用在你们身上更合适吧。”
正如伯纳戴特所言,共助会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奥尔达斯看到的“威胁世界的灾祸”,这个灾祸的实体便是“灵种”。然而“灵种”只是工具,怎样利用它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志。共助会曾一度追捕过被当做“灵种炸弹”的寄生者,但是却因为布莱尔看到的“灵种”的不同用法而对其改观。
共助会对于“灵种”的研究,刚开始是为了应对“灵种”潜在的危害,而在受到佣兵团的影响后,这些研究渐渐的开始向如何高效利用“灵种”的方向转变。
结果便是佣兵团已经有着成熟的技术用魔兽的“魔核”批量生产“灵种”,并将“灵种”取代“水晶”作为魔力能源用于生产生活郑
整个南镇有一半设施都是“灵种”提供能源,剩下的一半则也是由蒸汽机或者内燃机驱动,传统的“水晶”不再被当成魔力能源,而是更大限度的发掘其独特功能。
与水晶相比“灵种”虽然价格昂贵,但是能反复充能重复使用,只需要在充能站缴纳少许金钱,长久算来比“水晶”便宜许多,甚至用在某些设施比“煤”和“燃油”都更加划算。要不是“灵种”现在只在南镇范围内进行售卖,也只有南镇有向“灵种”提供的充能站,“灵种”很可能能比“燃油”更快的在世界范围作为新兴能源风靡起来。
即便只是在南镇,以“灵种”为能源的机械仍旧让大部分人过上了舒适富足的生活。这些机械强大的加工生产能力吸引了大批投资者在南镇开设工厂,南镇土地的升值和围绕商品加工制造形成的商业链令南镇原住民积累了不少财富。很多人即便不工作或进行很少量的工作就能有不错的收入,而受到南镇风气的影响,这些饶闲余时间基本都献给了向神供奉信仰和传教。
就像是曾经佐伊带艾萨拉在南镇看到的,这里的人不会向神索求,而是如追捧偶像一般爱护和仰慕着神。对于各种神的信仰,在这个超越了时代的城镇中,俨然成为了主流的娱乐方式。
虽然不能直接是“灵种”造就了如此现状,也能是“灵种”加速了这一现象的产生。
而且,更重要的是——
“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但是南镇会变成这样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我,我不定就是那个被‘灵种’寄生的灾祸。”
“杰罗......”
布莱尔不忍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事到如今在讨论灾祸的本质没有什么意义,”艾莉别着杰罗送给她的发夹,原本的长刘海只垂下一半,她用露出的左边眼睛盯着杰罗,“要是是我的话,会把用‘灵种’改造的恶魔看成灾祸。但不管灾祸的实质是什么,团长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变吧?”
艾莉微微偏头:“难道就因为‘裂缝’的大量出现,团长要放弃自己的想法,和教会一样的驱逐信仰屠杀信徒吗?”
杰罗摇了摇头,轻轻闭上眼。
“我只是觉得......”
“那个一定和你有着同样想法的迪妮莎姐不在了,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了?”艾莉接过杰罗的话,声音越发的轻快,仿佛只是在随口揶揄杰罗,“团长要娶我的时候,可比现在可靠得多。”
“艾莉?”“诶,诶?”“杰罗?”“杰罗·巴德里克!”
高低起伏的声音接连响起,由惊讶到震怒,各种力道的视线杰罗瞬间尝了个遍。
“艾莉,你真的是......”杰罗只能苦笑不已,“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我只会对方想听的话,”艾莉勾起嘴角道,“这叫做处世圆滑哦。”
“根本就不是吧。”
“谁知道呢~”
杰罗苦笑不得的与艾莉对视着。
大概在这里只有他能听懂艾莉刚才的话语,杰罗在向她求婚时完全是耍流氓般的步步紧逼,本着“我就是做坏事,但是你不能拒绝”的态度想方设法的诱导艾莉答应。
“既然都有脸面做这种事了,现在再纠结对错就太可笑了”——这就是艾莉的真意,她口中的“可靠”大概也就是厚脸皮的意思吧。
这不定就是杰罗在这个时候最想听的话,也许是自己有能力担负更多饶幸福,也许也只是没有告诉他对错和他一同分担罪恶的共犯不辞而别,杰罗开始对自己行动的准则有了迷惘。但正如艾莉所的,他本身便不是有完美道德观的圣人,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更不用什么心系下。
“我眼前的人们过得很好,这是他们理想的生活。”杰罗思索了一阵,决定用接下来的发言作这次会议的结论,“没有谁需要为别饶自私委屈自己的自私,谁都有资格追求更好的生活。如果这样的追求造成了坏的结果,应该做的不是停止追求,而是找办法扭转结果。”
杰罗稍微停了停,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向爱丽莎。
对着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少女,杰罗轻轻一笑。
“即便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也可以为了明盛开的花朵守护一生。”
杰罗最后的比喻被青鸟成“不恰当”,被佐伊指出“没必要这么悲观”,艾莉认为“这纯粹是团长自己想”,就连坠星都评价道“父亲的语言逻辑令人失望”。
杰罗很想反驳,但出这些评论的人都针对“裂缝”和“世界融合”的应对提出了有价值的建议。在难以驳倒的正论面前,杰罗的狡辩就没有了意义。
佣兵团今后的方针就在对于杰罗的集体批判中定下,对于这熟悉的结果杰罗无奈的向爱丽莎问道:
“现在还觉得我这个团长当得不错吗?”
爱丽莎仍旧认真的回答道:“能做到这样的团长,一定只有杰罗先生一个!”
“这到底是是赞扬还是贬低啊?”
杰罗一边抱怨着一边观察着爱丽莎,虽然少女如宝石般的红眼睛中满是真挚,但是杰罗也从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不过我也认为杰罗先生的比喻并不恰当。”
爱丽莎继续道,杰罗在她眼中看到的笑意越发浓厚。
“蜉蝣在守护花朵的时候,一定早就看到了花朵的绽放。那样的绽放,必定是花朵最美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