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那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旅店房间内,一群人挤在一起,取下斗篷的他们露出二十几张年轻的面孔。
听到团员的抱怨,特纳德的脸立马沉下来。
“那群家伙,口头上说不订房间,结果背地里偷偷找到了老板,要不是我有所防备,这最后一间也要被他们订完。”
“所以说我们换一家投宿不就好了?”有着一头翠绿长发的少女摊了摊手,“大家挤在一间房间不难受吗?”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特纳德用震碎门窗的嗓音吼道,“那不就等于认输了吗?”
“就是就是!”
“你在想什么呢,绿咬鹃!”
“把男子汉的气魄拿出来啊!”
周围的男人立马围了上来,少女急忙摆着手把他们推开。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能小声点吗?”她用求助的眼神向自己团长看去,“团长也说说他们吧,我们可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啊......”
“——就算是秘密任务,也不能把我们疾风佣兵团的荣誉忘掉!”
团长特纳德用更大的声音说道,然后摸了摸下巴。
“不过绿咬鹃说的也对,在这种地方把我们的身份暴露出来就不好了......你们几个,安静一点。”
拥挤的房间好不容易得到了暂时的平静,绿咬鹃无言的吐出口气:
“团长刚才的话,大概已经把我们的身份暴露完了。”
“什、什么?”特纳德惊慌的大吼道,手拍着桌面险些将木桌拍断,“难道连我们是奥尔法大人使者的身份也暴露了?”
绿咬鹃叹了口气:“现在的确暴露了。”
“真是可怕的敌人......”
“是啊,是啊......”
“我们的行动都被敌人看破了吗?”
“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啊,可恶!”
“我们该怎么办啊,团长?”
“先冷静一下!”特纳德满脸是汗的喊道,“我们不要自乱阵脚!总之......我们先一起商讨一下......喂,等等,绿咬鹃你要到哪里去啊?现在是关键的作战会议啊.....”
关上背后的门,吵闹的声音隔绝了大半,绿咬鹃终于感觉轻松了些。
“——愚蠢的男人!”
同样的话语在身旁响起,绿咬鹃侧过头去,相邻的门前站着一位披着白袍的少女,对方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去喝一杯?”
不知是谁先提出的,两人坐到了一个桌子上。
“秘密任务?”
对方晃了晃酒杯,微笑的问道。
绿咬鹃尴尬的撇了撇嘴。
“都听到了?”
“几条街外都能听到。”
“啊哈哈......”绿咬鹃抹了抹冷汗,“让您见笑了。”
“不过我这边也差不多吧。”
坐在绿咬鹃对面的少女理了理自己灰色长发,倦怠的说道:
“同样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也同样是所谓的秘密任务......”
绿咬鹃惊讶的眨了眨眼:“那个,说出来,没事吗?”
“没事没事,”灰发少女摆了摆手,“反正也只是这些笨蛋喜欢装神秘啦~”
“很悲哀的是,我竟然非常明白你的感受!”绿咬鹃抓起桌上的酒狠狠灌了一口,“我们团的人也经常这样啊......”
“是吧!很烦人对吧?明明是执行公务,结果就为了装神秘,不去利用政府的资源是怎么回事啊?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所有花费还得自己掏腰包,这个工作根本存不住钱嘛!”
“呃......这方面我们佣兵团待遇还算不错......”
“出行的费用要报销?”灰发少女放下酒杯看着她。
“是的。”
“餐饮费也要报?”
“是的。”
“什么嘛......这场酒你请了!”少女不愉快的撇着嘴。
“好吧......”绿咬鹃表情无辜的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的表情,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佐伊。”灰发少女举起酒杯。
“叫我绿咬鹃吧~”抬起自己酒杯,绿咬鹃轻声说道。
“这算什么名字?”
“团长的规定啦,只能用外号......”
“又是故弄玄虚,”佐伊撅了撅嘴,“愚蠢的男人们。”
“是啊,愚蠢的男人们。”
酒杯在空中相碰,淡黄的麦芽酒倒映着灯光摇摆荡漾。
几杯下去后,绿咬鹃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问道:
“佐伊小姐是教国人?”
“算是吧......”佐伊拈起一束自己的灰白长发,微微搭下眼皮说道,“我在卡伦教国出生,但在很早的时候就来到了罗里安,关于教国的记忆,没留下多少。”她放下手中的发束,看向桌对面的碧绿长发,“倒是绿咬鹃小姐的发色,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提起这个,绿咬鹃露出自满的表情。
“实际上,我有精灵的血统哦~”她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吗?”佐伊惊讶的问道,“传说精灵不是在几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吗,现在还存在吗?”
绿咬鹃心虚的眨了眨眼睛:“我也是听长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她急忙补充道,“不过我的弓箭很厉害哦,从小就很擅长,说不定真的有精灵的血统诶~”
“那还真是厉害啊!”
绿咬鹃微微仰起头,又想起之前看到佐伊和她的同伴们腰间的长剑:
“佐伊小姐擅长使用的是长剑吗,剑术一定很厉害吧?”
“完全不~”佐伊笑着摇了摇头,“那是魔法剑,我们都是魔法师哦~”
“魔法师?”
绿咬鹃迷惑了,魔法师本身就数量稀少,一个队伍能有一两个就很不错了,全是魔法师的队伍要有多奢侈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白色斗篷,纯白披风,细长的银色配剑,并且成员全是魔法师。
“佐伊小姐......莫非是审判军?”
灰发少女含笑的抿了口酒。
“我早就跟队长说过,这么醒目的装扮,别人一眼就认得出来嘛。”
“不不不,”绿咬鹃摇摇头,“审判军平时都呆在王城神殿,一般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绿咬鹃小姐不是看出来了吗?”
“对大陆最强的几支力量都不了解的话,就不是合格的佣兵了。”绿咬鹃感觉喝下去的酒醒了一半,“佐伊小姐......方便透露一下你们的任务吗?”
灰发少女笑着叹了口气。
“也不能让绿咬鹃小姐的酒白请,”她盯着手中均匀摇晃的酒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魔堕者,绿咬鹃小姐有听说过吗?”看到对方摇头后,佐伊继续说道,“被不洁的恶魔影响而获得魔力的魔法师,教会必须对他们进行审判。前段时间,王都最高法师塔有一名魔堕者逃掉了,这次我们来这里是寻找他的弟弟。”
“这个魔堕者......是家族遗传的吗?”绿咬鹃小心的问道。
“任何一点可能我们都要排除,这关乎光明神的威严。”
佐伊轻松的说道,绿咬鹃却感到有些害怕。
“当然,这跟今晚的我们没什么关系,”佐伊微笑的抬起杯,“让我们继续畅饮吧~”
绿咬鹃挤出个笑容迎上去。
“对了,这个魔堕者的弟弟叫做杰罗·巴德里克,绿咬鹃小姐如果有他的消息,请不吝啬的通知我,我们会有奖励的。不用担心,这次是教会掏腰包。”
“呃......好、好吧。”
赶到墓园,满地尽是修葺的痕迹。
斑驳的地面像躲藏了无数怪物,令杰罗心乱无比。
“奥里莉安......”
杰罗朝四周张望,刚刚入夜的墓园没有半个人影。
——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为什么还要用爱丽莎作威胁?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无论多少次在梦中不肯消散的身影,又和现实联系了起来。来自过去的伤痕将现有的些许快乐击得粉碎,如冷笑般的想要强调自己的存在。
夜风拂过,草木摩挲的声音响起。
杰罗转过身去,一名男子在明月下微笑静立。
“卡罗尔先生......”
“杰罗小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卡罗尔轻松自然的打着招呼,走近了杰罗。
“不是说了别在外面这样叫我吗?”
“的确,”卡罗尔笑着摇摇头,“那是该叫,团长大人呢,还是会长大人?”
杰罗叹了口气,微微沉下身形。
“别再往前了,卡罗尔先生,”魔力在周身运转,杰罗低着头说道,“经历过这么多场战斗,何为杀气我也能体会了。”
卡罗尔微笑的弧度逐渐扩大。
“奥里莉安在哪里?”
卡罗尔摊开双手:“身为保镖当然要对雇主的行踪保密。”
“这就是卡罗尔先生这段时间在忙的事?”
“其实这个工作今天才开始,这些天四处奔波可是累坏我了~”
杰罗藏在阴影下的嘴角动了动:“卡罗尔先生真要觉得累了应该回‘风暴之眼’休息才对。”
“这可不一定,”轻轻一笑,卡罗尔落着月光的双手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我可知道有比躺着睡觉更好的放松方式。”
红色蓝色两段截然不同的剑身缓缓从剑鞘中显露,两股浑然相反的气息在卡罗尔身前交叉缠绕。
“只是想放松的话,”杰罗抽出淡蓝长剑,激活长剑上的加持魔法,“不一定要接受雇佣吧?”
“杀手只是收钱办事,奥里莉安小姐开出了我不能拒绝的价格,仅此而已。”
“是吗?”杰罗轻笑一声,“身为观众却加入到戏剧中,卡罗尔先生不会是等得不耐烦了吧?”
“那就别让我失望哦~”
话音未落,蓝色长剑便如迸发的激流射向杰罗。挥剑格开,又一束红色暗影紧随其后从另一方向攻来。
“气流迸发。”
急剧喷出的气流瞬间将身形扭曲,堪堪避开红剑后,蓝剑又在相反的方向斜劈而下。
“铛!铛!铛!”
利刃相拼的火光在夜晚的墓园一闪即逝,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一声还未结束便被下一声冲散。
纯白的衣物碎片从身上被剥下,暴露出的细细的伤口慢慢渗出血迹。
——卡罗尔没有下杀手。
杰罗是知道的,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动作,他却只在自己身上留下浅浅的皮肉伤。
尽管如此,杰罗仍无法找出任何一点获胜的希望。
不同于速度快到完全看不见的利鲁兹,卡罗尔的一招一式杰罗都能看清,但能看清并不代表有办法应对。
卡罗尔明明就在眼前,杰罗却像是失去了他的身影,一红一蓝两把长剑如吸附在他的身上,无论他怎样躲闪都能在他避无可避的地方留下两条伤痕。
渐渐的,杰罗连四周的一切都无法看见,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漆黑的空洞,只剩红蓝两道细长的光华,如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狭长的双瞳。
凝聚全身力气,拼着被刺中的风险,杰罗向后跳去。
手腕和脚踝两个相差极远的部位迸出两道血痕,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后,明月笼罩的世界又显现出来。
“卡罗尔先生的目标不是杀掉我?”
杵着剑大口大口的喘气,杰罗发现自己的精神不知为何极度疲乏。
“我的雇主可不是那么没情调的人,”卡罗尔旋转手腕,红色和蓝色的光华在身前环绕,“我只需要拖住会长的脚步即可。”
——结果还是在爱丽莎那边吗?
杰罗咬着牙,抬起头。
“这个时候用往日的情义拜托你,能不能有用啊......”
“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卡罗尔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看会长受伤,不管是看得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的地方,但是......”
他一剑震碎了盘在双剑剑刃上拼命撕咬的黑色小蛇。
“这场战斗,乐在其中的不只我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