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道别

水滴溅落的声音在洞穴回响,火把照亮漆黑的石壁,投下数个摇曳的人影。

“迪妮莎,那个钥匙,真的拿到了吗?”

青鸟在迪妮莎身上上下偷瞄,除了“这家伙打扮起来真好看”以外什么也没发现。

迪妮莎换了身比平常华丽的新衣,脸上的妆容格外精致,听说是在佐伊的帮助下用海盗的财宝好好打扮了番。

这套红黑色为主的装束应该是佐伊挑选的吧,如果是自己就会完全换一种风格,青鸟抱着手想到,实际上迪妮莎搭配清新纯洁的白色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主要是自己想看啊!

青鸟点了点头。

“我是说怎么感觉到下流的视线,原来是百合女吗?”

迪妮莎装作才发现青鸟,惊讶的捂着嘴。

“不是你让我们在这里等你吗?”青鸟咬牙切齿,“又借机说人家坏话,可恶的魔女。”

“钥匙的确拿到了哦。应该说青鸟难道想过我失败的可能?”

迪妮莎面露微笑的看了过来,跟在她之后的佐伊无言苦笑。

“立马就转移话题了吗......话说,我当然是相信迪妮莎,但是还是担心了好久......总之,刚才的话是为了向你祝贺,这都听不出来吗?”

青鸟做出生气的样子别开脸,余光偷偷瞥向迪妮莎,结果看到一张狡黠的笑脸。

“听不出来哦,青鸟这样性格别扭的人在想什么我可猜不到,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我什么都不会明白哦。”

“迪妮莎你......”

青鸟捏紧拳头,眉角不住的颤动,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啦。”青鸟朝迪妮莎伸出手掌,“欢迎回来,迪妮莎。”

“我回来了,青鸟。”迪妮莎停顿了片刻,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击掌就不用了,怪恶心的。”

“你这家伙——”

青鸟再次告诉自己要忍耐,自己越是生气这家伙就会越高兴。

是的,迪妮莎是以捉弄人为乐的魔女。

把心态放平和,佐伊和艾萨拉都在看着,还有那个叫做德雷克的家伙也在,不能在这里丢了分部长的威名。

“总而言之,拿到了钥匙的下一步呢?是要插到哪个地方吗?然后就能进到梦幻岛了?要不要让外面的人做好准备啊,人多一些应该更安全......”

“青鸟,”佐伊出声打断了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泛着蓝光的拱门之前,是等候着的青鸟、德雷克、艾萨拉三人,佐伊走到三人前方。

“迪妮莎小姐已经将关于零界和梦幻岛的事情告诉了我。进入梦幻岛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零界中的‘通道’。梦幻岛的引路人掌管着‘通道’,将拥有‘钥匙’之人带领到梦幻岛的入口。未能持有‘钥匙’者,即便进入了‘通道’也会被引路人囚禁在永恒的梦境中。”

佐伊的话让三人都变了表情。德雷克震惊的望向迪妮莎,艾萨拉眼中满是质疑。

“那岂不是......又只有迪妮莎一个人能进入吗?”青鸟露出不甘的悲伤,“我们又什么也做不到吗?”

“如果是那样,我就没有必要再回到这里了。”

迪妮莎微笑着越过众人,走到泛着蓝光的拱门之前。

“梦幻岛是世界初始之地,只允许内心纯净者进入。得到承认的纯净者能够向其他人发出邀请,只要通过了引路人的考验被邀请者同样能获得梦幻岛的承认——也就是被称为‘钥匙’的印记。”

在进入零界的‘通道’后,迪妮莎就被困在了一无所有的梦境中。这个时候,受到了邀请的杰罗出现了。杰罗似乎是无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与她一起坠入自己的梦境中。

那是引路者判断受邀请人是否有进入梦幻岛资格的梦境,迪妮莎原本是误入梦境的异类,然而引路人的思维似乎异常的简单直接,迪妮莎利用戒指的能力轻而易举就骗过了对方。

“迪妮莎小姐。”德雷克脱下三角帽贴在胸前,“虽然我不认为我还有纯洁之心,不过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一次的邀请人名单上应该有我的名字吧?”

“迪妮莎,梦幻岛的存在教会必须知情,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跟着去!”艾萨拉同样用孩子气的脸居高临下的宣言道。

“你们在担心什么呢?”青鸟轻笑着摆了摆手,“迪妮莎把我们叫到这里,当然是要让我们一起陪她进去。”

这都看不出来吗?两人的反应让青鸟的嘴角扬得更高。

——也是呢,他们毕竟只是外人。自己都和迪妮莎交往了这么久,迪妮莎的想法当然能立马读懂。

“正如青鸟所说,我让大家在这里集合是为了确定进入梦幻岛的人选。”

迪妮莎停了停,所有人的视线都无声的向她聚集。

“德雷克船长与我有过约定,船长先生航海家的伟大气魄也令我尊敬,这次梦幻岛之旅请务必与我同行。”

迪妮莎说完后,德雷克无言的深深向她鞠躬敬礼。

“艾萨拉大人有着拯救全人类的崇高使命,本次梦幻岛之行一定能让大人离夙愿更进一步。”

“一定会的......”艾萨拉的眼神凝聚着光芒,“我有很多问题要在那里弄清楚,非弄清楚不可......”

迪妮莎看向余下的两位好友。

“佐伊小姐,青鸟,你们带着舰队返回南镇。杰罗的佣兵团,就交给你们了。”

“叮咚。”

水滴溅落的声音在洞穴回响,石壁上火把的焰火颤动了一下。

回过神时,青鸟正朝向金发的大小姐伸出手。

“喂,迪妮莎......”

“请允许我拒绝,迪妮莎小姐。”佐伊低下头,平静的说道,“出发之前我从您那里领到的,是全程票。”

短暂的愣神,青鸟立马跑到佐伊身边。

“就是就是,事到如今你还想撇下我们吗?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要我们陪的是哪个家伙来着?”

青鸟用力的瞪大眼睛配合着佐伊盯着迪妮莎。

迪妮莎面色沉静的闭上眼,洞窟中再度只剩下滴水的回响。

“我很感激有你们的陪伴,但是,到此为止了。”

迪妮莎转过身,摘下小指的戒指伸到佐伊的面前。

“迪妮莎·莱弗帝的旅程就此终结,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最后能和你们成为好友是我一生的荣幸。”迪妮莎眯着眼睛露着干净的微笑,“温泉之友女子会,真的很开心。”

外形简陋,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从迪妮莎手中落到佐伊的手上。

“迪妮莎小姐,这就是你追寻的答案吗?”

“至少,我知道了自己被赋予生命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您所期望的吗?”

迪妮莎轻柔的笑了笑。

“我不讨厌。”

佐伊低下头,握紧戒指。

“祝您武运昌隆。”

“就这样了吗?”青鸟声音颤抖的问道,“就这样就行了吗?”

“如果还是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被阻隔在安全的位置,我得到的力量有什么用?”

青鸟眼中摇晃的泪水倒映着火把的光亮,宛如在燃烧一般。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自说自话,只顾自我满足,有考虑过被留下的人的心情吗?——不要让我背负更多痛苦啊!”

青鸟大声的呐喊化作声声回音最后被黑暗吞食。

“我不认同,迪妮莎,”青鸟声音低沉嘶哑,“你这身衣服和现在的你一点也不搭,我不会认同的!”

“那就用你的余生埋怨我吧。”

迪妮莎扬起金发,走向石拱门的幽兰光芒,在身影即将被光芒吞没前,回过头。

“能够一直被你记恨,也是件不错的事。”

“——那么,再见了,我的朋友。”

幽兰的光芒淹没了视野,光芒消退时,洞穴中已经只剩了青鸟与佐伊两人——以及迪妮莎那句最后的道别。

望着空荡荡的左手,一丝寂寞涌上杰罗心头。

——迪妮莎,没能一起吗?

阳光照耀着身体,风送来树叶摩挲的声响,尖锐的鸟鸣在远处掠过。

杰罗抬起头刚想要观察周围,视野摇晃起来。

光线无法进入眼睛,无数记忆的片段钻入脑海。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漆黑的视野中闪烁。

杰罗用手按住发疼的脑袋,剧烈的眩晕感令身体一时失衡。

脚步下意识的寻找新的支点,踩空的回馈却令身体的失衡扩大。

失重感瞬间掌控了身体,杰罗努力睁大了眼睛,被黑暗包围的视野勉强露出一丝缝隙。

难以分辨的光彩飞速流动,一只探出的手臂似乎正向自己伸来。

杰罗握住对方的手。短暂的冲击后,下落停止了。

“哈、哈......”

平躺在地面,柔软的青草摩擦着皮肤。精神极度疲乏的痛楚令杰罗不断的喘着粗气。

“还活着吧,冒牌货?”

“死人是不会喘气的吧。”

稍微恢复一些后,杰罗坐起身,看向身旁的青年。

一头纤长的银发,支起单腿,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这家伙是在装酷吗?杰罗心头莫名的生出怒火。

“你这家伙才是吧!活着的话吭一声啊,之前我还以为你死了!”

在杰罗的预想中,银焰为他挡下了杰拉特的攻击,自己耗光了力量连意识都无法维持,最后形神俱灭彻底没救。

“结果这不活蹦乱跳的吗?我亏大了!”

“不要吵,冒牌货!你的担心一文不值,没有亏不亏的。”银焰不耐烦的皱起眉,“而且,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

“是啊,我千辛万苦得到的力量都在你身体里,你当然不会那么没用啊。”

“你说什么,冒牌货?那都是我的力量才对吧,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有万分之一不到。”

“你才在说什么呢?你都是我召唤出来的,是我给了你生命,我们的关系应该是父子关系才对吧。”

杰罗又想了想,还是说“母子”更符合?

银焰更用力的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怒火已临近爆发。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躯体是谁的吗?应该是我生了你,我是你父亲才对!”

“但是这幅身体也是我召唤的产物吧?我用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杰罗耸了耸肩,“我来给你捋一捋。是我先召唤了你,然后你又变成了我,接着我又变成了你,最后......”

感觉思路全乱了,杰罗脑袋又痛了起来。

“算了,身体的事情就不说了,你的意识还不是源自贪灵那家伙。他以前都是叫我‘小子’、‘人类’什么的,但是后来我成了他的主人。”

“我有这样的记忆,但是我现在......”

“他是我的朋友。”

杰罗望着刚才银焰眺望的方向,那是庇护了这座浮空的岛屿的天空。

“是改变了我一生的恩人。”杰罗在嘴角浮起微笑,侧头转向银焰的方向,“所以,我很高兴你获得新的躯体。”

短暂的沉默后,银焰轻笑出声。

“不要刻意煽情。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你的想法,这里还隐约感受得到。”

银焰将手放在胸口,杰罗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自己的身体中,银焰的存在就如悠远的风声,虽难以听闻,却一刻也不曾停息。

“还以为终于能摆脱你这家伙。”

“我也是非常遗憾。”

杰罗和银焰互不服输的对视一眼。

“那就解释一下吧,你这副新的身体,还有叫我冒牌货的原因。”

嫩绿的青草间杂各色不同的野花,一眼望去阳光下的草地就如印着碎花的绸缎,随着风的波浪肆意荡漾。

这里毫无疑问是“梦幻岛”玛格梅尔。岛屿的边际是没有遮拦的悬崖,向下看只能看到如同镜像的天空。这是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景象,即便是有着“天空之城”的南镇新城,也不是如这般身处无法看见地面的高空。

大概天空都只是假象吧,杰罗想到,如果不慎坠落其中,兴许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轮回。

不过,有能力来到这里的人,应该不至于会落到那下面吧——杰罗一边听着银焰的解释,一边想到——毕竟像自己这么弱的,这里不可能有第二个。

一个黑影从天上落了下来。

——阿尔薇拉小姐?

落在草地上后,黑影没有丝毫停留的滑到悬崖边,随后消失不见。

杰罗猛的拍了拍身边的青年。

“快救人啊,银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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