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还留有不少学生,突然闯入的杰罗对他们异样的眼神视而不见,一脸严肃的在讲台上张望。
“学、学长,突然来一年级的教室做什么啊?”
艾莉疑惑的走了过去,向杰罗问道。
“银焰呢?那家伙在哪儿?”
“银焰怎么了吗?”
艾莉的声音怯弱了些,像是被杰罗所吓到。
察觉到这一点的杰罗咂了咂舌。
“我有事情需要问他。”
“这样啊......”艾莉困扰的蹙起眉,“但是银焰上午就请假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杰罗咬紧后牙槽,急躁的血液仿佛拥挤在胸口。
“可能找到他的地方呢,那家伙对这里还不熟悉吧?艾莉应该还知道什么吧,无论想到了什么都请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啦学长!不要这么用力捏我的肩,虽然艾莉不讨厌强硬的学长,但是同学们都在看着啊!”
从艾莉口中得知银焰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后,杰罗飞快的离开了。虽然很可能又被一年级传出奇怪的传言,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从第一眼就觉得,那是个危险的家伙。
只要和他接触过多,自己平静的生活一定会被搅得一团糟。
——明明知道的。
“迪妮莎......”
肺腔就像是着火,心脏不断的发出悲鸣,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缺氧而承受着痛苦。杰罗大口的喘着气,在烈日炙烤的街道上狂奔。
“一定要等我!”
手撑着膝盖,呼气和吸气争抢着堵在了一起。窒息感淹没了胸口,耳中全是自己猛烈的心跳。
“哈,哈......”
夕阳在路面拉出长长的影子,笔直道路的前方,影子的主人仿佛要走进到夕阳中,纤细的身影摇曳远去。
“等一等......”
杰罗伸出手,大声的呼喊着。
身影停下,回过头。刺目的阳光吞没了视野。
——终于,赶上了吗?
数分钟前,杰罗还处在强烈的担忧和自责中。他不断的奔跑着,只有在消耗体力向身体填充痛苦才能将它们缓解。
杰罗找遍了艾莉提到过的地点,跑过了附近所有大街小巷。不知不觉,喘息都变成了奢侈,晕眩的头脑不再能分清现实和想象。
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找到了,但更多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处与两人擦肩而过。那些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频繁的在脑中闪现,就算杰罗不断的将它们压制下去,现实中的无力感却像是要揭穿他的谎言般,肆无忌惮的占据了他的身体。
好在他最终还是找到了。
杰罗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来时的记忆也很暧昧。也许是邻镇,也许是自己未曾到过的街道。在一个坡道下,拥挤的民房如原野的野草铺开。坡道的隆起上,迪妮莎轻抚耳边的金发,在如燃烧般的夕阳中回过头。
“真巧呢,杰罗同学。”
迪妮莎的脸上绽放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被夕阳和晚霞所簇拥的她就仿佛被定格在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之中。
“才不是真巧吧,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调整着呼吸,杰罗向少女走近。不可思议的是,刚才还让身体几近散架的疲惫突然消失,就连心跳也像是受到抚慰般安稳下来。
“就这么想见我吗?”迪妮莎抿着嘴微笑着,注视着杰罗,“这样的杰罗同学,有点可爱。”
耐不住迪妮莎直白的目光,杰罗别开脸。
“结果是我自己想太多......啊啊,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啊,真想把之前那个自己揍一顿。”
“要我帮忙吗?”
迪妮莎睁大眼睛,好心的提议道。
“你只是单纯的想要揍我吧?”
“不喜欢吗?”
“我又不是有奇怪癖好的变态!”
杰罗无力的搭下眼,想着自己居然在担心这样的家伙,不禁为之前的自己感到不值。
可能是杰罗的表情太过有趣,迪妮莎掩着嘴笑了起来。
“喂,嘲笑就过分了啊。”
“抱歉,”迪妮莎用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我不想笑话杰罗同学的,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你是恶魔吗?”
迪妮莎摇了摇头:“在这里,就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微风将迪妮莎的金发扬起,混着夕阳的色彩,迪妮莎飘扬的金发也仿佛成了晚霞的一部分。
杰罗心脏停了一拍,在迪妮莎将食指放在他胸膛时。
“我很开心。杰罗同学担心我,拼命的寻找我。在杰罗同学心中我也是很重要的人,知道了这点,我真的很开心。”
“你都......看出来了吗?”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迪妮莎微微一笑,“包括你无法再继续忍受暗恋的煎熬,打算在这里向我坦白心里的爱意——这些事我都知道哦。”
“不,这真是你想多。”
“但是,没有必要担心。”
迪妮莎在夕阳中半眯起眼睛,语气异样的轻柔。不可思议的情愫如被溅起的涟漪,从迪妮莎指尖的触碰在胸膛荡开。
杰罗微微有些发愣。
“......这接的是什么话题?”
“在这个世界,你害怕的任何事都不会发生。在这里,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啊?”
这段突然的发言杰罗完全找不到头绪,就算是安慰人也太假了吧?
“不觉得和那个时候很像吗?”
迪妮莎偏过头仰望天空。
——这个样子,像是要被晚霞吸走。
杰罗领会到她说的是哪个时候,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气喘吁吁的杰罗同学,在背后将我叫住。这一次倒是好好的认出了我。”
在晚霞的映衬下,迪妮莎完美的脸庞宛如虚幻,唯独只有她嘴角的微笑格外真实。
——就好像灵魂深处早已刻下了她的样子。
陪伴着迪妮莎的脚步,杰罗不知不觉间回到了熟悉的商店街。
“情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再怎么精确详细的情报或者信息,都只是外人所绘的模仿画。要说有多少可信度,估计和记忆差不多。”
在放着冰块的储物柜中,迪妮莎拿出两只雪糕。
“老板,找他收钱。”
迎接着浑身肌肉的店主注视,杰罗无奈的掏出金币。
“记忆的可信度,并不算低吧?”
接过迪妮莎递来的雪糕,杰罗不解的问道。
“单从表面来看确实如此。但正是大多数人对记忆的盲信,才让这种记忆的错误被放大。结合到危害性,记忆自然失去了被信任的价值。”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只是在胡搅蛮缠。”
“举个例子吧。”
迪妮莎一把拍掉了杰罗手中的雪糕。
“哈?”望着才啃了两口就掉在地上沾满灰尘的雪糕,杰罗张大了嘴。
“刚才的雪糕是什么口味的,杰罗同学还想得起吗?”
“香蕉?樱桃......不对,水蜜桃吧?刚才都听你说话去了,根本没在意啊。”
“是香草哦。”迪妮莎将手中的雪糕递了过来,“甜得有些腻了,杰罗同学帮我解决吧。”
下意思的接过来后,看着雪糕上几个小巧的咬痕,杰罗有些不知所措。
“杰罗同学还没吃够吧,我不介意哦。”
“但是我介意啊......”
“你说了什么吗?”
迪妮莎斜挑着眼看了过来。
——在这里计较这些也太不男人了。
杰罗迎着咬痕咬了上去。嚼着嚼着,皱起了眉。
“怎么了吗?”迪妮莎问道。
“嗯......是说是香草味儿吗?但是好像还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是吗?应该是错觉吧。”
迪妮莎不知为何的别开了头,能看到的耳根还微微有些泛红。
啊,原来是迪妮莎的味道吗?意识到这点杰罗也不禁脸上发烫。
“总、总之,迪妮莎会长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危害性确实很大......但、但是,情报的重要性还是不能否认。毕竟会长要挟我所使用的,不就是那些特别的情报吗?”
迪妮莎偏过头,盯着他看了数秒。
“情报和记忆都可以被篡改。等看到那位转校生的资料你就能够知道。”
再度返回学校,到达学生会室,杰罗看到了学生会长座位前那厚厚的一摞资料。
——果然是这一堆。
迪妮莎让妹妹将调查到的资料抱到学生会室——听到这个情报时,杰罗脑中的浮现起放学后,学生会室里,爱丽莎抱着资料的模样。
和约定的一样,迪妮莎早就将转校生的情报准备好了,只是杰罗自己脑补了另一套剧情根本就没注意到。
“可恶,和爱丽莎独处的机会啊,居然就这么浪费了!”
只有两人的学生会,杰罗一边翻动资料一边发出哭喊。
然后一本硬皮书砸了过来。
“请不要当着姐姐的面对妹妹发情,恶心。”
——好痛。这也是学生会长该有的作风吗?
这样说的话,大概会被用“对付蟑螂就是要这样”一类的话反击。
接着翻动几页后,杰罗的胡思乱想停了下来。
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杰罗的眼睛逐渐放大。
一段时间后。
杰罗放下了资料。
“现在理解了吗?”
迪妮莎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他。
“要不是看到最后有一些不同,我真怀疑会长大人是把我的资料复制了一份。”
“我没有理由做那种事,你应该明白。”
“所以,”杰罗看着在桌上散开的这一摞文件,“这些情报都是被篡改的?”
“假如它们都是真实的呢?”
“不可能!这不是经历相似的程度,包括以前就读的学校和家庭住址,这家伙和我完全一样,难道我是有一个素未蒙面但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弟弟吗?”杰罗不禁加重了语气,“不,连兄弟间都不可能这么相似,除非这家伙是我的分身。”
“杰罗同学的猜想,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所认为的真实。”
迪妮莎用手撑起下巴,凝视着杰罗的眼睛。
“构筑世界的法则并不能用合理性判断。所谓的合理只是法则框架下的很小一部分,只要事实存在,对于法则而言既是合理。这些资料我并不是通过调查得到的,我能保证你看到的都是事实。”
杰罗一瞬睁大了眼。
“就和......我的能力一样?”
“杰罗同学将想象具现的能力,和我获得对象情报的能力,都不合常理。它们的存在可以理解成常理的漏洞,也可以理解成法则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至于这个信息是什么,或许就需要杰罗同学想得更深一些。”
“想要传达的信息......”
杰罗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无力的靠倒在沙发上。
“一点头绪也没有。话说迪妮莎会长有想出什么吗?”
迪妮莎狡黠的翘起唇角。
“学园祭需要的东西,杰罗同学准备得怎么样?”
杰罗立马从沙发坐起:“这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吧?”
“回答呢?”
“完全忘了,昨天和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谁还记得这个啊。”
“原来如此。”
迪妮莎微笑着从座位上起身,然后推开背后的窗户。
“大家听我说,杰罗其实喜欢——”
杰罗立马冲去用肉身堵住窗口。
“你是小学生吗?!”
“这样的闹剧暂放一边。”
“你还知道是闹剧啊?”
“——这一次的学园祭可能会是很多事情的终结。在这之前,杰罗同学必须找到自己的答案。”
迪妮莎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成分,比杰罗见过的其他时候都要认真。
——或许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
而且又是世界法则又是虚幻和现实,这两周时间真的够自己找到答案?
——这种事情怎么想也不是普通的高中生该做的吧?
突然的压力让杰罗长叹口气。
“我要是想到了什么能来和迪妮莎会长商量吧?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心里真的没底。”
迪妮莎抿着嘴微微一笑:“我收费可不便宜。”
“迪妮莎会长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我大概没有办法反抗。”
“振作一点,杰罗同学!”迪妮莎一脸认真的向杰罗打气道,“你要是自暴自弃的话,我的掠夺会少很多乐趣!”
“那还真是可靠啊......”
杰罗脱力的苦笑着。
自己能献给这位会长大人什么呢?迪妮莎虽然让他思考,但杰罗完全想不到。
就如之前说的,迪妮莎有想要的,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弄到手。迪妮莎作为愉快犯的本性一定也更喜欢这样。
——有什么是必须要别人自发献上的呢?
想不明白。
但是总有一天迪妮莎会亲口揭晓答案,杰罗有这样的预感。
在这之前,就祈祷她不是那么着急想收走酬劳,能拖一阵是一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