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黄瓦,朱墙红楼,白雪皑皑。未等天明,朱禁宫的仆役就开始四处奔波走动。日出之后,宫中各处已然一片喧闹,除了那早已失色、令人唏嘘不已的桐泉宫。
桐泉宫就像一个永远不下葬的死人,它早已不在,却赫然在目。没有人知道为何炎帝不作处理,任凭它慢慢地、慢慢地消亡。
李奕承同样不喜欢雪日,因为会令他想起母妃被心情不悦的周武皇后故意刁难而父皇默不作声的事情。
再想到今日自己与母妃只能立于外围,看着李奕祈与周武皇后陪同炎帝祭天,李奕承甚是不悦。
为什么,不是他?
“承儿,帝位思之无益。”
“为何不见榆罔王?”
“回禀丽皇贵妃,殷国舅今晨突发急病,榆罔王殿下在府侍疾。”
“陛下恩准了?”
“陛下恩准了。”
“……”
丽皇贵妃脑中又一次闪过在李奕承出生后,靖文皇后那个愧疚与同情的眼神。
那日靖文皇后发现她带李奕莲到二皇子溺亡的莲塘,忽然暴怒,不听她解释便打骂她。靖文皇后离开不久,炎帝便经过莲塘,碰见正被罚跪的她。
后来,因为靖文皇后那个眼神,她才想起那日殷天判曾拜访过坤宁宫,抱过李奕莲和他说了一些小话。之后她与邓公公确认过,那日在她带走闹着要去御花园的李奕莲后,殷天判曾与靖文皇后进行过短暂的私人谈话,那时靖文皇后还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最后,她不露声色地和炎帝谈起莲塘罚跪之事,感谢朱雀神显灵让炎帝恰好路过。炎帝轻轻一笑,满意地看着她怀中的李奕承。
想起种种的丽皇贵妃不寒而栗,说要换件衣裳,不顾劝阻即刻转身回宫。
“啊……!”
“丽皇贵妃!”“娘娘!”“母妃!”众人紧张地围到滑倒了的丽皇贵妃身边。
“那边为何如此吵闹?!”
“回禀皇后娘娘,似乎是丽皇贵妃方才不下心滑到,扭伤腿了。”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箭步走到丽皇贵妃处的周武皇后,看着她伤势颇重,不禁深深皱眉,既担心又愤怒:“真是的!你连路都走不好吗?!”“哪天走路走不好,你是故意挑今日的吗?!”
“你!”
丽皇贵妃拼命拉住李奕承:“承儿!”
“臣妾罪该万死,定不耽误陛下出行祭天。”
“让人看见你这样,是想别人又非议本宫吗?!你就留在宫中好生休息吧!”“承嘉王也不必随行了,留在宫中看护你母妃!”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承儿!”
“谢……皇后娘娘。”
“来人,将负责这里的扫雪奴才给本宫杖责二十!”
“奴才遵命!”
“皇后娘娘。”丽皇贵妃喊住周武皇后。
“你还有什么事情?”
丽皇贵妃忍痛走到周武皇后跟前,在她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本就因雪日烦躁不已的周武皇后,彻底被激怒。
“啪!”响亮的一声之后,周武皇后的手、丽皇贵妃的脸都在发烫。
“姬氏!你!”
“承儿!”丽皇贵妃挡在周武皇后前面哀求道:“我们回宫吧……”
狠盯周武皇后片刻以后,一脸不满的李奕承扶着丽皇贵妃离开。
丽皇贵妃留下的那个眼神,令周武皇后不禁颤抖。
一直忍让的吴氏为何今天忽然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母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一直在琢磨丽皇贵妃那句话的周武皇后留意到瑞燐今日的穿着与往常不一样。
“瑞燐,那是叔婶新给你做的?”
姬瑞燐点头。
周武皇后越发不安,不禁猜测丽皇贵妃是不是行了什么诡计要陷害她。
雪,终于停息。
昨夜至深才入眠的来疾,一大清早被镜明拉起床外出。
来疾打着大哈欠问:“镜明,你……这是要放弃姬小姐了吗?”
“不是,我就剩下这个地方没找过了。”
“你说袁机?”来疾顿时清醒,“行吧,那我们进去。”
……
好一会过去,镜明与来疾依旧站在花街牌楼前。
“来疾,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也是吗?”
“来疾,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想来花街的吗?怎么现在……”
“我……”想起往事想要调整心情的来疾觉得花街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不知为何现在有些怯场。
可能是气氛冷清的缘故。
“那也不是白天啊?晚上再来吧,晚上人多。”
白天的花街本就少有人来往,加之今日冬至,皇室派赤豆糯饭,百姓都赶去朱禁宫前排队了。
“……”镜明一脸不信任。
“……镜明,你之前不是在相辉楼做事吗?”
镜明有些恼怒:“相辉楼卖艺不卖身!不一样!”
来疾也有些心烦:“之前我和你分享春宫图的时候你还一脸嫌弃,我还以为你驾轻就熟呢!”
“我……”“你才是!看那么多春宫图,怎么现在就?”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只能看看图啊!因为无论在西兑还是在这里,我都不受欢迎啊!”
就在镜明与来疾面面相觑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搭住了他们的肩,快没把他们吓死。
“你们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花街前面干什么?”
男人拉下兜帽。
镜明即时用金瞳确认面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褪去虎纹和金瞳的男人。
“昴江国主?!”
“现在是尹遥。”
“什么都好!为什么你会现在就来南炎?”
尹遥解释之前遇到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亚岁南下将会得到心头之物。
镜明和来疾疑惑皱眉:“额?你就信了?”
“反正都要来这里,我就提前来看看他说得准不准啊。”尹遥自信满满。
“那你怎么来花街?”
“你们能来,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小猫和小龙感应到那个在里面。”尹遥亮出斗篷里,微微颤抖的两只幼兽。
经过昴江教育过的狻猊见到曾使用黑雷的镜明,没有再因对未央的愤怒而扑上来。
“?!”
“尹遥大人!那我们尽快进去吧!”镜明拉着尹遥和来疾往花街里面冲。
睚眦在这里,那么易成伤肯定在这里,也就是说五凤遗族在这里!
铃铛共鸣。幼兽睚眦打着哈欠趴在地上。
“等你很久了。”粉发男人披着貂皮大衣在一家歇业的酒肆坐着,悠闲地自斟自酌。
“白氏姑娘,劝你还是不要走近,被烧着就不好了。”背对李奕榆寝室的殷天判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奉劝翻墙进来藏在庭中假山后的白衍华。
以李奕榆寝室为中心的二十尺范围已被殷天判施下烈焰阵。
“这是为了保护奕榆。”
“姬家主,要怪就怪你忘了殷公的嘱咐。”王府管事无奈摇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白发老人拔剑看天。
轻轻一抹,两抹,三抹……
姬府白雪成赤雪。
“母后!!!”
新鲜尸体,陈腐尸体,血溅血流,蓝色磷火,红莲赤炎,南天坛,雪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