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铜鉴从背后抱住全身脱力、面色苍白的敬元颖。
“东篱,等元颖姐姐无碍之后我去追你。万事小心!”
“谢谢!”
“为什么……”居隐世的声音在绝望地颤抖,身为胜利者的她本不可能再被带进迷藏的空间。
不一样的废墟与异臭,一样的黑月白空。
不见迷藏身影,只有迷藏的声音在回响。
“你知道西兑虎首禁苑的捉鬼游戏吗?”
“迷藏其实也是刚刚发现,所以具体也不太清楚。”
“但是啊,迷藏发现了迷藏的尸骸!吃掉之后获得了力量!”
“所以,再来捉迷藏吧。”
“时限还是一百零三日。”
“这一次,你是鬼。”
“来捉迷藏吧!”
“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
迷藏以欢快得诡异的声音不断重复“捉迷藏”。
“喵……”
小潜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向居隐世道歉。
居隐世擦干眼泪,笑着安慰小潜:“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够出去。”
居隐世一眼便看穿,这次捉迷藏的重点在于如何活下去。
水源与食物充足——海水、浮冰、海产浮尸和海草。
火焰,至关重要。
打火石一直都有带在身上,唯一的问题是木材。树枝、浮木、船的残骸、等等,居隐世将能捡的捡,能卸的卸。较大的木材用来搭建隐蔽处,小一些的木材用来烧。用石头砸碎部分浮冰,一部分溶解后饮用,一部分冻住鱼虾。
寒风,熬过去。
暴雨,撑过去。
寂寞,不可解。
“小潜,小潜?!”
不知为何,小潜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最后连眼睛都睁不开:“喵……”
“小潜,我的血能够帮你吗?”居隐世咬破自己的手指喂小潜,“还是要吃肉?!”
虚弱的小潜艰难地把嘴巴移开。
居隐世泪流不止:“小潜!小潜!”
“喵……”小潜的身体逐渐变透明。
“我不会放弃的!所以,小潜!请你也不要放弃啊!求求你!”
“喵……喵……”
“不要……消失!!”居隐世双手捧着的只有她的眼泪。
“哈哈哈哈哈!!!”迷藏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
——隐世,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隐世,你不是一个人。
想起小潜最后的话语和东篱的脸庞,居隐世一边用力擦拭无法停息的眼泪,一边在心里重复默念:“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是一个人。”
三十四日。
三十九日。
四十四日。
一日比一日寒冷。
居隐世回忆着从前的胜利之法。
——反正总有一天会死掉。
——不能让我的死取悦它。
但是,为何这次不管用了?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今日竟然才第四十六日。
“吾辈是白泽,这里是三界夹缝——世外桃源。”
“你好,白泽先生,可以请你教我怎么离开这里吗?我有急事!”
“吾辈知道。”白泽慵懒地说,“实话说,是你把事态变得如此糟糕。”
“何解?”
白泽解释说迷藏吃了迷藏遗骸之后,获得了二重空间能力。按照迷藏的计划,是将居隐世困在迷藏遗骸所成的第一层空间,再以自身拥有的空间包裹第一层空间,等到第一百零三日结束再进入第一重空间。
“这难道不是作弊吗?!”
“非也。居隐世并非毫无胜机,她能够通过破坏第一重迷藏空间或者找出迷藏留下的一丝毛发获得胜利。当然这两种方法都超出她的能力。”
迷藏游戏双方条件从来便不公平,只有结果绝对公正。
“原本你只需要找出迷藏所在,将迷藏的空间粉碎便可。然而,你的存在令事情变得相当复杂。”白泽用其中一只手指戳着东篱的胸膛,“吾辈亦未能参透当中因果,或许单纯是你无意之中‘迷路’的缘故,无论如何,因为你的原因迷藏的空间嵌入了龙鲸体内。”
在东篱开口询问龙鲸为何物之前,白泽再次补充:“敬元颖能够看到的未来有限,而你又迷路迷太久,龙鲸与迷藏的空间日渐融合,难以切割。另外,龙鲸已经离开东海前往北海。”
“……”从来不以为然的东篱,首次觉得会莫名其妙迷路的自己如此可恨。
据白泽所言,只要将迷藏空间从龙鲸的身体分离、挫败迷藏便能救出居隐世。
“迷藏对于你而言并不困难,重点在于如何在龙鲸身上开一刀。”
“请问如果你……开口的话龙鲸会帮忙吗?”
“哈哈,龙鲸若能听吾辈的话那就好了。”
远古巨灵龙鲸在灵子大衰退之后没有像鲲鹏通过订立契约存续,也没有接受白泽的建议潜心修仙升上天界。
龙鲸拥有自己的矜持与霸道,不依靠、不屈从任何人。
龙鲸亦有自身的眷恋与浪漫——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
“龙鲸垂暮,死期将至。若是可能,吾辈亦希望他能清净地往生。”
“你愿意帮助我?”
“当然。虽然还未能具体看见未来,但是吾辈预感你能助吾辈,让「希望」绽放。”
“东篱,你果然又迷路了。”已经沿着东海沿岸走了大半的铜鉴叹气,然即发现东篱身上发生了变化。
“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再与你细说,现在我们先去北海吧。”
顷刻之间,灿烂千阳转换成白雪飘飘。
“东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现在只是暂时性的,之后还是要靠自己修炼。”
“————!——————!”
空灵、悠长、浑厚的天海之音传来。
铜鉴愕然地转向东篱:“你不是要告诉我,要打倒那头巨灵吧?”
“切个小口,来吗?”
“行,但是你要把之前借我的钱还来。”
“……呃?那我还是自己上吧。”
“休想!”铜鉴踏着浮冰,持剑冲向龙鲸。
!!!
龙鲸坠入冰海,掀起千层巨浪。
千里冰墙顷刻被撕成碎片,幸好极光光柱及时耸立,海面迅速恢复平静。
“白泽,请你事先知会一声。”
“抱歉,吾辈难得遇到能够假身之人,一时兴奋忘了。”身处世外桃源的白泽向汗流浃背靠着白龙江岸边一棵松树休息的某人道歉,“许久不见你如此气怒,就那么不想见若水吗?”
“我只是判断没必要与若水相见。”
“谢谢。”满身疮痍的铜鉴对着空无一人的冰山道谢。
咋舌之后,躲在冰山背后眼睛疼痛的某人转动红伞。
“喵!”小花猫添着居隐世的脸。
绚丽非凡的极光,星辰闪耀的天空,小潜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天界。
然而,刺骨严寒令居隐世产生了疑问:“小潜,这是天界……还是……”
“隐世!隐世!”满身血迹的东篱抱住居隐世。
“东篱……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迷迷糊糊的居隐世以为她是遗憾未了残留人间,“你,弹的琴……真是难听死了!”
“呃?!”东篱完全呆掉了,然后满脸柔情地将居隐世抱紧,“但是,你总是满脸笑容地听着。”
抱着一堆居隐世兴奋乱买的礼品和巧果的东篱问:“隐世,你和铜鉴说了什么?他说不用我还钱了。”
紧盯着漫天天灯的居隐世平静地答道:“我说我们要成亲,让他把那笔钱当做贺礼。”
“?!”“哐当!”
“东篱?!”居隐世转头,只见洒落满地的礼品和巧果。
无弦琴成,又是一年桃花纷飞。
“隐世,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居隐世立刻转身,同时扔出没有结账的稻香轩食盒。
看着轻松接住食盒的东篱,居隐世双臂交叉怒问:“说吧,这次去哪里了?”
“先去别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去了金陵。”东篱兴奋地举起右手向她展示黑色银纹袖章,“隐世,我成为君了!!!”
“所以呢?”
“我们可以成亲了。”
居隐世激动地冲向东篱,捶打他的胸膛:“你这个没用书生!竟然花了四年!四年!”“老娘有多少个四年能等你啊!”
“你老是不说一声就消失,换作别人早就另嫁他人了好吗?!”
“你就不能先和我成亲再去考试吗?!”
“哪里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娘说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让妻子幸福。”
“傻吗!我敢保证你一定弄错你娘的意思了!即便没弄错,就算你一辈子是个穷书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
带着甜蜜微笑的东篱将满眼泪花的居隐世紧紧地搂住:“我也是!”
悠然南山,东篱立起。
柴米油盐,凡而不俗。
“夫人,找到你了。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咬着只付了一半钱的红豆糕,戴着八福轩珠钗的居隐世转身:“夫君,书看完了?”
“看完了,获益良多。”
因为东篱太过专注看书,居隐世屡次叫他吃饭依旧纹丝不动。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做的饭菜全凉了,居隐世摔门而出。
“那夫君回去多看几本,再来找我吧。”
“?”
“我还想继续走走。”
“喵!”迷藏死亡,无需全天候发动能力的小潜,如今能够集中力量相对自如使用能力,甚至能够瞒过东篱。
“小潜!你不能这样惯着隐世!我的俸禄不够花的!”
——找到你了。
——东篱采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