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兑月夕国宴,完满落幕,表象。
南炎太子监兵城国宴遇刺,幻象。
大部分宾客在最后的天灯表演时已经忘记那诡异的幻象,白招娣与虞金晟纵然心有疑惑,也觉得此事不宜深入。少数有勇无谋的宾客心存疑问,试图寻根究底,追迹之后发现铁花师傅与其徒弟已经被昴江国主下令埋葬,铁花师傅的续弦、女儿和侄子不知所踪。再细细发掘,铁花师傅的原配和其大徒弟的父母均于西南第九次矿石战争中丧生,其续弦与儿女均为南炎难民。如此一来,结论水到渠成。对南炎心存怨恨的铁花师傅联合弟子与续弦一家虚构南炎太子无故伤害西兑少女的幻象,试图陷南炎太子于不义。到这里,这些少数宾客已经对自己富于探求的精神感到心满意足。
除了月夕当夜出现在虎首禁苑的人和将众人转移到虎首禁苑的老者以外,得知真相的还有知晓手环失窃的清水、金楼皓月、尹思萌、金云英、白轻行和尹月来疾,尹衍华却是一无所知。
尹衍华的叔父,确山著名铁花师傅,对南炎并无恨意,更未参与刺杀行动,与其大徒弟无辜被利用与殃及。
尹衍华的叔婶,自称南炎逃难平民李如意,实为五凤家族,辛氏家主之妹辛如玉。
尹衍华的堂妹,尹止恨,五凤家族,生父为止氏家主,生母为西兑人。止家主在南炎太子李奕祈出生后便有预感,五凤家族或将大难临头,后其妻四月害喜,便以安胎为由将其送回西兑,母女得以避过株连。其母在听闻其父被斩杀后,难产血崩,为止恨取名后去世。
尹衍华的远亲,李忘忧,五凤家族,辛氏家主遗腹子辛忘忧,其父见止家主将怀有身孕的妻子送回西兑,也心生担忧,遂令怀胎八月的妻子和妹妹辛如玉同止夫人作伴。辛忘忧出生后,辛夫人和辛如玉欲带辛忘忧回南炎,但是未出西兑,震惊南炎的玉妃与断念私会山林的消息传来,辛夫人将辛忘忧交给辛如玉,独自回到南炎,最终与辛家主共同战死。
辛如玉自称尹止恨之母,在止恨出生后,带着两个孩子东藏西躲,逃避南炎刺客数年,后在确山遇到尹衍华叔父成为其续弦,在其庇护之下终于完全逃脱南炎刺客的追杀。
监兵城铁花表演决定后,尹衍华叔父带着妻儿与徒弟暂居长安,尹衍华探访时曾无意中透露无氏镜明在尹氏堂受训,其白氏妹妹在一年前的长安一战中战死。尹止恨曾在镜明因任务离开尹氏堂三日后打听其情况。
“也就是说,是因为我透露的消息,他们才能谋刺南炎太子,叔父才会无辜惨死?”
得知真相的尹衍华崩溃恸哭。脑里浮现起父母战死以后,叔父将她接走,一次又一次为难过的她表演铁花,后来送她到长安明明万分自豪却又依依不舍的种种情景。
赵易安,易成伤堂妹,因在凤求凰一案之前与人私奔到北冥,躲过一劫。月夕当日,她与易成伤于大街重逢。易成伤对赵易安说他流离数年,安定下来后,便开始追迹五凤遗族,知晓辛如玉三人的存在,但见三人在确山生活安定,以为辛如玉与赵易安一样无心复仇,便未接触。因为李奕祈受邀出席月夕国宴,易成伤也决定到长安看看。易成伤大方邀请易成安一同前往监兵城,在场的赵易安师父表示想念铁花,便带着二人潜入监兵城。三人到达时,刚好目睹辛如玉与辛忘忧行刺南炎太子。认出镜明的赵易安师父,当机立断将众人转移至虎首禁苑。
赵易安的师父令众人十分好奇,争相认识。但是,其师早已经离开,正在寻妻路上。
赵易安的师父昨夜不留只言片语便丢下正在摊档专心为二人挑选器物的妻子,带着赵易安和易成伤二人进入监兵城。据客栈小二所说,赵易安的师母昨夜盛怒回到客栈后收拾行李离开。
赵易安在委托破岩篁向众人解释辛如玉三人与易成伤的情况后,也匆匆离开,陪同师父寻妻。
经李奕榆确认,天碧与映日无端癫狂是因为辛如玉三人恶意向其施加幻术。虽然他并未透露辛如玉让风火二鸟所看幻象的内容,但他心疼风火二鸟时的悲伤与看见火莲时一致。风火二鸟原主人为李奕莲,想必幻象与陈塘火莲有关。
昴江与李奕榆达成协议,五凤遗族从未现身,监兵城月夕国宴完满落幕。昴江是为了维持西南两国关系,李奕榆则是为了保全自己与母族。毕竟,如果炎帝知晓李奕榆遭遇五凤遗族却未有处理,他也无法交代。
“榆罔王,还有一件事需要解释。”破岩篁以封号称呼,李奕榆即时领会破岩篁是在按照玄武君授意办事。
“八月十三的遇刺事件,西兑并无责任,因为遇刺一事发生在南炎境内。虽然现在暂无确切消息,但犯人应该不是五凤遗族。”
除了破岩篁以外,其他人都十分疑惑。八月十三遇刺,按照日程计算,南炎太子不可能还在南炎境内,否则他将无法在八月十四赶到长安。
“遇刺的并非奕祈本人,而是他的替身。”
“?!”
这依然令众人难以理解,一般而言,替身应在前方替真身挡灾,即便后方留守,间距如此之大,未免太让人心生疑窦。
“不过,他们两个是一个整体,所以感受到那个孩子出事之后,奕祈回到了南炎。”
“因为替身受创,南炎太子也受到了负面影响?”
李奕榆摇头:“奕祈没事,只是单纯的担心。”
镜明心想南炎太子竟然会如此担心一位替身,果然是因为他宽厚人善吧?但是,这依然不能解释为何替身八月十三还留在南炎,如此不自然。另外,根据李奕榆在昭陵的反应,他也十分重视替身遇刺一事。
“难道说……”昴江灵光一闪,“那位替身就是南炎太子的麒麟?”
“!!!”
“什么?!那麒麟没事吧?!”来疾与镜明同时脱口而出。
“暂时不知道。”李奕榆摇头。
“我之前没想过麒麟能飞,一下就被你骗了。”当时竭力保持冷静的昴江到底是慌乱了,“如果真的是在西兑遇刺,怎么说你们也会要求地方搜捕行刺者,地方也会即时向监兵城报告。”
昴江罕见地不甘心,将手中的两只幼兽碰来碰去。
“不过,为什么南炎太子要舟车劳顿到西兑,虽然太子的车驾也很豪华,但直接骑着风火二鸟或者麒麟现身不是更加气派吗?”来疾朴素提问。
李奕榆苦笑:“因为奕祈不太喜欢那个孩子。”
“居然还能不喜欢麒麟?!到底是有多奢……”镜明通过捏来疾的背提醒他现在是在南炎太子兄长面前,来疾及时闭上了嘴巴。
“他们以前关系也是很好的。只是现在奕祈有些别扭,不知道怎么与那个孩子相处。实际上奕祈十分重视那个孩子,否则也不会抛下一切赶回南炎了。”
镜明、背着哭累了的尹衍华的来疾和尹思萌一同步行回尹氏堂。
“殷姬联合和五凤家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镜明没有在佟氏书院受教,西兑以外的国家历史,镜明父母只是粗略讲解,后面自修重拾学业也没有阅读史书,因此镜明对于三大国的历史与现状缺乏具体认识。于是,来疾给镜明补充殷姬联合与五凤家族的知识,由于缺漏、偏袒和添油加醋较多,最终由尹思萌补充说明。
殷姬两氏均为南炎前身南离开国士族,历史悠久但没落已久。后来,眼光毒辣的殷氏家主想方设法将长女嫁与势力最为薄弱的四皇子李恒基,并在夺嫡之战中联合赵氏,成功帮助四皇子李恒基登上帝位,家族得以复兴。殷氏长女被封为靖文皇后,育有三子,长公主李奕楠,三皇子李奕莲,五皇子李奕榆,其后三皇子李奕莲被封为太子。
由于夺嫡之战和长年的东南战争,殷氏子弟凋零,后继无人,殷氏家主再次发挥毒辣的眼光,将大量女眷许配当时依旧势单力薄的姬氏为妻妾。得到殷氏助力的姬氏如鱼得水,一飞冲天,重夺光耀,同时殷氏也实现了财富与权力的转移。
五凤家族是以礼氏为中心,与四方士族任氏、易氏、止氏和辛氏组成新兴家族联合。五个家族均与灵鸟缔结契约,礼家凤凰、任家发明、易家焦明、止家鹔鹴、辛家幽昌,凤凰以外四鸟亦似凤,因而并称五凤家族。
五凤家族于三十年前横空出世,其后在东南战争和第九次矿石战争发挥重要作用,深受炎帝宠爱和百姓爱戴。五凤家族盛极一时,与殷姬二氏平分秋色。其后,五凤之首礼氏家主礼环峰被封为右宰相,权倾朝野,南炎男子以效力五凤军为荣;倾世美女礼环真入宫封为玉妃,三千宠爱在一身,南炎女子争相模仿其妆容与打扮。
另一方面,身居要职的殷姬重臣或因年老和患病辞任,或是接连与世长辞,再加上长公主李奕楠惨死、太子李奕莲殉情、五皇子李奕榆断腿,靖文皇后病逝,与玉妃同期入宫的周妃姬氏宠爱甚少,殷姬联合愁云惨淡。五凤家族一时风光无限,越发光芒万丈。
然而,天佑殷姬,周妃诞下李奕祈,携麒麟出生的李奕祈与已故太子李奕莲同为正月初一出生,出生当日即被封为太子,周妃晋为周皇贵妃。殷姬联合死灰复燃,但是五凤家族大部分人并不当回事。因为李奕祈出生三日后,玉妃便确诊害喜三个月。五凤家族依旧只手遮天,甚至越发狂傲,嘲笑李奕祈为短命太子,并翘首以待玉妃诞下皇子,炎帝易储。
然而,玉妃与任家三少山林私会,后被炎帝赐死,一尸两命。礼家与任家因凤求凰一案受到株连,为礼任求情与辩白的人轻则革职裁撤,重则斩首。后来,逃脱围捕的礼环峰带领五凤家族以“还玉妃清白,处死周皇贵妃”为名号,进军陵光。殷姬族人纷纷喊冤,并称礼环峰垂死挣扎、图谋不轨,进军国都实际是妄图仿效明空炎帝以凤鸟取代朱鸟,改李为礼。炎帝震怒,未给予礼环峰任何辩白与谈判的机会,直接下令歼灭五凤军。名噪一时的五凤家族最终破灭零落。
“相比南炎的士族大家争斗,西兑的氏族纷争算是温和与儿戏了。”尹思萌以感叹作为结尾语。
“镜明,面具的事情……对不起。”背对又在偷偷看耳坠的镜明,来疾道歉。
“嗯。”
“忘忧与止恨,这是在祭奠谁?”易成伤问辛如玉。
辛忘忧与止恨正对着两座新堆的小坟拜祭。
“他们的爹爹和师兄。”
易成伤先顿了顿,然后欣慰又无奈地笑了。
如果没有月夕国宴,辛忘忧与止恨将一直过着平和安稳的日子。
或者出席国宴的是随便哪个使臣,他们的仇恨之心也不会被点燃。
易成伤逗弄辛如玉:“铁石心肠的毒妇。”
“西兑铁花虽美,但南炎的烟火永远是最好的。为此,其他人的性命我不在乎。”
人心有限,辛如玉的痛惜之心,全献给了五凤家族。
辛如玉知道刺杀成功的机会很低,所以希望至少能用铁花师徒的死掀起风浪,陷李奕祈于不义,但是他们的死被完美地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