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目的瞬间,姬瑞燐确信自己身处月宫。
黄白桂花带着静谧清香随风轻落,点缀着玉肌透亮的女人古朴乌黑的发髻与清新素雅的青衣。女人正在闭目养神,一只娇小雪兔慵懒地趴在她的香肩上,满足地享受徐徐秋风,瘫软的长耳忽然竖起。雪兔迷迷糊糊地用爪子揉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仙女,她醒了。”
仙女缓缓睁开双目,她的瞳孔是两轮皎洁的满月,浅浅一笑带动着甜美的酒窝很是动人,令正在被她的膝枕招待的姬瑞燐不禁生出两股不同的感情——欣喜享受和不甘羡慕。
她的美貌与清水、金楼皓月不相伯仲,但是她胜在一分自然柔和与难以抗拒的亲近之感。或许是因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仅有如翠玉之叶、如宝石之花、散发点点金光的桂树之林和明净空灵的湖水。
兔子连拍三掌,一位身穿奇怪黑衣、戴着白手套的以白纸掩面的金发男子端着茶点出现。
姬瑞燐不禁疑惑男子是否为吴刚,但是看他消瘦的身形感觉又不像。他的衣裳后面剪裁得像燕尾,难道是燕灵?可是有关月宫的故事出现过燕子吗?另外,暂且不论银制杯皿与姬瑞燐所知的西兑大月特产有所不同,与古色浓香的小巧茶点实在不搭。
所幸被仙女的纤纤玉手触碰过的银质杯皿仿佛被施加了某种法术,月糕与花茶被添上沁人心脾的香甜,令焦急不已、思绪混乱的姬瑞燐能平静下来讲述来到月宫的前因后果。
仙女摸着雪兔的手节奏变慢,甜美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也非常想念我的夫君。”
她微微蹙动的弯眉是那么地让人心碎,“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千古绝句也不足以体现她的全部惆怅与苦闷。
姬瑞燐不禁心生惆怅,眼眶湿润:“我是不是永远没法离开这里了?”
仙女轻轻摇头,牵起姬瑞燐的手漫步于灿灿桂花树林。
约摸一刻之后,柔和金光洒落姬瑞燐的身上,百丈高、三丈宽的桂树于前方盛放。正是它的光芒令这片孤寂之地的昏黑悠长之夜退隐。
姬瑞燐无暇为高大宏伟的桂树感叹,她的双目完全聚焦桂树背后的石壁。虽然石壁被挡去大片,但是姬瑞燐从露出的边角便能肯定那是茂陵的虎戏朱鸟石壁。
“——、——、——。”
随着富有节奏的敲击之音走到桂树旁边,仙女优雅地蹲下,放下怀里的雪兔之后,伸出叠起的双手捧起大汗淋漓的十寸青年,在此期间桂树愈合青年留给它的浅痕。
要是绕到桂树后面便能回去,仙女也不必如此烦忧了。显而易见,想要离开月宫必须砍倒桂树。
姬瑞燐忐忑不安地看着被青年摆放在桂树边的一把迷你斧头确认:“请问一定要用这把斧头砍树吗?”
仙女以袖掩面轻笑,轻轻摇头。
祝泪剑、青莲剑和藕断丝连轮番上阵,或许是因为不满新主人赋予它的首个任务是砍树,莫邪剑发出沉闷的颤音。
仙女握起姬瑞燐一度垂落的手安慰道:“别灰心,你一定可以打开这道门。”
“但是……”
同心手链散发温柔的白光。
“看吧,你的夫君也一定在对面想办法。”
不知道为何,姬瑞燐看着仙女的满月双眸总会心神随之。
十寸青年也握拳:“不要放弃,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砍倒桂树。”
“嗯!”
“先休息一下吧。”
按照推理金发男子的真身应是蟾蜍,带着手套与器皿为银质便也十分合理,毕竟不能毒倒仙女。
一番辛劳之后的美食似乎极其能治愈人心、缓解疲劳,摸着同心手链,脑海浮现镜明面容的姬瑞燐感觉全身充满力量。
想要彻底将它收服的姬瑞燐,选择用莫邪剑再次挑战。另外,古语有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姬瑞燐相信镜明一定也在石壁的另一端挥舞着干将剑。
姬瑞燐深呼吸,闭目静息。悠闲地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点点荧光奔跑起来,环绕姬瑞燐数圈之后汇入莫邪剑。剑首倔强紧绷的三连环玉浮现在姬瑞燐的脑海,与她等高,她用尽全身力气尝试推动三连环玉转动。
“……”三连环玉纹丝不动,红天绫缠绕姬瑞燐的手臂为她助力。
“给我……动……起来!”
同心手链闪耀,为姬瑞燐再添一份力量。
“咔嚓!”
三连环玉败阵松动,不情不愿地回旋三圈之后开始加速旋转。
姬瑞燐睁开双目,视野里出现一道透着微弱亮光的红线,她对准红线挥剑。
“铿!”伴随着巨响,大地震动。
看着五十寸之深的砍痕,仙女双眸满是惊喜光辉:“瑞燐,加油!”
姬瑞燐扎稳脚步,一鼓作气,连续再挥。
“铿!铿!”
想不到砍树竟然如此累人,不过三下,姬瑞燐感觉全身被抽空,大汗淋漓,手臂沉重不已。眼看桂树在全力抢速愈合,姬瑞燐咬紧牙关再挥两下。
“瑞燐,已经三分之一了,不能放弃,你一定可以!”
姬瑞燐感觉手臂的血管在撕裂,嘴角更是确实地滑出血珠,她憋住那股气再次挥剑。
忽然,一把惊慌失措的声音刺穿她的腹部,令她彻底泄气瘫软。
“瑞燐?!你在做什么!!!”
“东篱……先生?”
听司不项说东篱自昆仑沦陷之后便一直不见人影,原来他是迷路到月宫了吗?
姬瑞燐回首,惶恐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一定是错事,因为东篱的双眸充满前所未有的失望、气怒与责备。
泪珠连连从姬瑞燐惊恐的双眸滑落,软化了东篱严厉表情。随后惊觉什么的他点亮金瞳,拉出无弦琴对准仙女便是一击。
“?!”
烟尘飘扬又散去,东篱折断蟾蜍一手,把他甩到一边之后,挡在姬瑞燐前面,凶狠地盯着仙女,历声地怒问:“你为何骗瑞燐杀你自己!”
“?!”姬瑞燐震惊得无以复加,瘫软在地,一脸罪恶地看着仙女,“我在杀……你?!”
正如吾先前所说,人灵极易被表象所迷惑。
桂树、兔子、思夫女人、砍树男人,集合这一切之地便是月宫吗?
这位仙女由始至终未有自称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