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三人成虎

“嗯?哥哥我特意给你买的,不喜欢吗?”粉发男人将被扔在一边的凤凰面具捡了回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汪!”白色的小犬支持它的主人,然后又生气地补充了一句,“汪!”

“啸天问你为什么不给他买三目神君的面具。”

“啸天明明是狗,戴什么面具……好痛!”粉发男人被小白犬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是啦,啸天大爷。不是哥哥我不给你买,而是卖面具的大叔只雕地灵面具啊。”

“这里人太多,我头痛,我要回去。”啸天的主人带上凤凰面具,转身离去。

竹叶吹奏,甚是感伤。

“看来「兰陵王」心情不佳啊。”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轻摇手中白菊纨扇,抬头望月。

破岩篁苦笑:“易安姐姐不担心吗?”

“就算真的是他们,人各有志,无法要求别人和我一样。”

铁花之约,最终未能践行。镜明彻夜未归,来疾整夜未眠。天一亮,来疾已经梳洗完毕准备出门。

“镜明的话,不用担心。他会直接去监兵城。”由于今日安排众多,尹思萌也一早起身准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在心里第一万次重复这个疑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身穿华服的少年坐在奢华的马车里。

无氏且不是白发,少年的黑发成功被漂染成与南炎七皇子一样的红色。

吞下不知从何而来的丹药后,少年的黑瞳变为赤瞳,只是不如真正的天之骄子那般明亮。

抹了一层脂粉,少年深了一个色号,经过一番修饰,现在看起来形同南炎太子李奕祈。

有人假扮镜明盗取白银手环图谋不轨,现在镜明假扮南炎太子替他消灾。算是顺理成章?

不对。不是这个逻辑!

镜明抱头在脑里反驳,重新回忆昨日昭陵的情景以便整理状况。

破岩篁到昭陵是为了寻人。根据破岩篁描述,此人正是镜明遇见的老者,镜明原本想进一步探讨,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与目前的状况无关,暂且搁置。

李奕榆,南炎五皇子,榆罔王。一直心绪不佳的风火二鸟,忽然擅自飞离,仆从根本无法与风火二鸟接触,所以李奕榆亲自追踪风火二鸟到昭陵。李奕榆先前以个人身份游历北冥,因身份特殊入境北冥后,在特派人员陪同下完成旅程。北冥旅途终末与前往参加西兑月夕国宴的破岩篁结识,其后先行离开北冥前往春江城与李奕祈汇合。原本两兄弟约定,待李奕祈参加完月夕国宴一同回去南炎。

李奕祈,南炎太子,昨日因突发事件决定即刻返回南炎,并请其兄代为出席月夕国宴,此事已派人将情况说明的信函快马送往长安,但似乎还是未能及时通知到昴江。

昴江希望李奕榆解释所谓的突发事件,竟然能令南炎太子抛下西兑月夕国宴返回南炎。

“行刺!”

空气骤然凝固。

目光锐利的李奕榆捕捉到镜明与昴江瞬间的动摇,即时转换气场,由和蔼可亲的兄长形象变成笑面迎人却背后带着强大黑影的谋略家,逼问抗压力较低的镜明是否对李奕祈被行刺一事有所了解。

昴江拦住即将张口回答的镜明:“在那之前,请让我们确认你的身份。”

“破岩君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昴江国主总不可能也怀疑破岩君的身份吧?”

“破岩君的身份毫无疑问。但是,他也可能联合你欺骗我们。所以,除了破岩君的证言以外,我还需要证据。”

李奕榆盯着昴江没有说话,只是影子又深了几分。

“听闻南炎榆罔王在陈塘一战中失去了左腿,虽然你拄着木杖,但行走并无障碍。这难道不是很值得怀疑吗?”

“昴江国主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在下三年前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依旧留着木杖是因为这是奕祈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备下的生辰贺礼,在下实在难以舍弃。”

“兄弟情深固然感人肺腑,但还请榆罔王理解。毕竟南炎太子被刺杀一事,现在只有你的一面之词,那么我至少要确认你的身份无误。”

李奕榆冷笑了一下:“昴江大人音律无双,听觉灵敏,何须多此一举?”

说罢,李奕榆抽起下裳的左侧,露出一只腿。

“?!”

镜明完全惊呆了。为何李奕榆能平静地忍受这一切?为何衣裳不会变成灰烬?

左腿膝盖之下未有布料,沉静的黄金火焰在燃烧,形成的鸟兽腿爪的轮廓。

难怪李奕榆的脚步声一重一轻。

“令榆罔王不快,实在抱歉。”昴江真诚道歉。

李奕榆深深呼吸,重新调整了情绪。

随后昴江向李奕榆交代了手环被盗之事,强调盗贼未必是意图行刺南炎太子。因为如果犯人盗取手环的目的是为了混入监兵城月夕国宴刺杀南炎太子,那么现在提前在路上行刺南炎太子暴露目的十分不自然。

“确实不自然。但这只能说明昨日行刺奕祈的犯人和偷窃手环的犯人非同一人,并不能完全排除偷窃手环的犯人不会实施行刺且行刺的目标不是奕祈。”李奕榆果然心思缜密,无法轻易忽悠,同时也擅长施加无形的压力。

“无论偷窃手环的犯人意欲何为,堂堂西兑之国事发至今,竟然连一个盗窃者都无法处理,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昴江也不甘认输:“都说南炎太子李奕祈是天之骄子,竟然还有人意图行刺,我也难以理解。”

“东苍南炎多年仇怨,东苍刺杀南炎太子并不稀奇。不如说,西兑不吸取教训,迟迟不解决东苍之徒混入西兑的问题,未免过于疏忽。”

“榆罔王已经确定犯人为东苍之徒?可有证据?犯人就不能是五凤遗族?”

这次昴江扳回一城,提到五凤遗族,李奕榆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并加重语气发出警告。

“请昴江国主掂量清楚。若真是五凤遗族,西兑之责比起犯人为东苍之徒更严重。还是说,昴江国主对犯人的身份已有眉目?”

五凤遗族令镜明十分在意,但这里完全轮不到他说话。破岩篁同样没有插话,他的理由与镜明不一样,被召唤的蓝色蝴蝶停留在他的肩上,一同见证这场西南舌战。

“我自然不希望犯人是五凤遗族,但榆罔王自知这才是最大的可能性。从古至今,南炎逃难之人只往西。现在东苍与西兑、北冥均交恶,西东战争之后元气大损,实在没有必要再惹是生非。如果东苍想撕毁与南炎的和约,何必选在敌强我弱的时候?”

“苍龙皇昏庸无能,诸侯争功,为何不可?当然,昴江国主所说在理。在下亦非故意排除五凤遗族的可能性,只是为昴江国主和西兑着想罢了。西兑刚刚爬出战争泥潭,想必昴江国主也不想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吧?”

“请榆罔王不要误会,若然犯人真是五凤遗族,西兑绝不包庇,而我将会亲手向南炎太子献上犯人的头颅。”

李奕榆与昴江相视而笑,达成了某种共识。

二人共同转向破岩篁,与蓝色蝴蝶确认之后的破岩篁回应道:“只要犯人不跨入北冥,一切便与北冥无关。”

“那么烦请昴江国主尽快抓获犯人,让在下和破岩君能安心赴宴。”

“犯人肯定会抓,但比起大海捞针,榆罔王不觉得瓮中捉鳖比较有趣吗?”

“请问昴江国主的意思是?”

昴江一脸怪趣:“榆罔王也不想南炎百姓因为首次代表炎帝出使的南炎太子临时缺席西兑国宴而感到不安吧?”

“假冒南炎太子该当万死。”李奕榆的话语干净利落,“但是,在下对胆敢混入监兵城国宴的贼人身份十分感兴趣,因此愿意承担后果,擅自做主,方便昴江国主办事。”

掌握的信息量差距太大,镜明从五凤遗族开始就完全跟不上二人的节奏,拼命地翻滚着自己的脑浆。

未等镜明完全理清所有内容,昴江冲着镜明大喊:“绝世音痴!高兴吧,人生可没多少次当太子的机会!”

“???”

未等镜明同意,昴江就向李奕榆确认:“他可以吧?”

李奕榆仔细端详:“需要下一番功夫。不过,时间紧迫,又是昴江国主所选之人,在下不会再挑三拣四。”

于是,镜明现在以南炎太子的身份坐在豪华的马车里准备进入监兵城。

“不用紧张,昴江国主已经知会过相关人员,没有人会拆穿你的身份。”坐在镜明身旁的李奕榆神清气定。

“外表大概是没问题,但是谈吐、礼仪……这些会被看穿吧?”

“身为南炎太子兄长的我说你是南炎太子,再加上除了主人以外几乎不会主动接近人类的天碧和映日愿意听你的差遣,你觉得有多少人会敢怀疑说你不是?”

李奕榆又补充道,“另外,百姓对于天选之人是十分宽容的,即便谈吐、礼仪不到位,大多数人只会觉得天才别具一格,就像你们的昴江国主一样。”

“那麒麟呢?”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那孩子很随性,神出鬼没。可能多少会令宾客失望,但是麒麟百年难得一遇,他们会理解的。”

“确实……”镜明的紧张稍稍得到缓解,可他瞥到了李奕榆的脚,心思顿时又变得七上八下。

李奕榆微微一笑:“我在陈塘一战失去了左腿。”

镜明羞愧地看着李奕榆,李奕榆告诉镜明他在一次考古旅途中于一个古墓遇到了自称三足金乌的地灵。

“但是,他明明只有一只脚,翅膀也破破烂烂。很奇怪吧?”

镜明点头。

“他看起来很虚弱,对同样只有一条腿的我说,‘我就要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收下我的腿。’”

镜明静静地等待后续。

“在下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他至死不能离开古墓,留着条腿也没有意义,当然也有私心,希望我能带‘他’去看看他的兄弟们。与他一样,他的兄弟们同样留在世上某处,永世不得离开。我接受了他的腿,同时与他约定一定会带‘他’去看他的兄弟们。所以,三年以来,我一直四处游历。”

“请问他为什么不能离开古墓?”

“他说九玄天神让他保护重要的宝物,我在他死了以后可以打开古墓的石门,后果自负。”

“那你打开了吗?”

李奕榆点头:“毕竟我最初的目的就是古墓的宝物,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

“里面什么都没有。”李奕榆又再重复了一次,镜明感受到了李奕榆左腿周边瞬间热量环绕,然后又即时冷却。

“……”

李奕榆好奇地看着镜明:“你很有趣。”

“?”

“没有察觉吗,你刚刚在笑。”

“我在笑?”镜明不敢相信,用现在赤色的双瞳看着李奕榆,“我……并不是觉得三足金乌很可笑……我觉得他很可怜……”

“我知道,你没有在嘲笑三足金乌。”

那么,少年在嘲笑谁?

“你在嘲笑像我一样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一无所获的人。”

“我没有嘲笑你!”镜明十分惊恐。

“也对,毕竟我得到了一条腿,这比起世上任何宝物都有意义。而对你而言,一无所获的状况更符合你的利益。”

镜明本想再开口说什么,但是满月已经升起。

经过金云英的检查,南炎太子的马车跟随在北冥破岩君的马车后面进入张灯结彩、辉煌闪耀的监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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