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德老脸涨得通红,手指着他,“林大人,谁人不知你与杨瑞有交情,你如此维护他,我有理由怀疑你与他合谋,图谋不轨。”
林瑾冷哼一声,“你信口雌黄,无凭无据诬蔑林某,你才是居心叵测之人。”
“你……”
“够了。”皇帝暴躁的打断了两人的争锋相对,“朕还没死呢,有眼睛看,用不着你俩在这儿扯犊子。”
林瑾与李顺德:“……”
圣上私底下就没有文雅过一回,讲话永远都这么简单粗暴。但是发起火来,也很可怕,没人能承受他的怒火。
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脑袋微垂。
皇帝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杨瑞此人学识渊博,神秘莫测,却不喜羁绊约束,对这片天下也不屑一顾。不然以他的能力,朕的江山早已易主。”
他忽然停下脚步,“明日派人去给他孩儿送洗三礼。记住,要送三份。”
林瑾神色一凛,应声,“是。”
面色却全所未有的凝重。
圣上还是对杨瑞起了疑,开始试探,他家是否诞下三个麟儿,才引发这天地异象的。
不过也难怪。
他表现得不争不求,对天家却缺乏该有的敬畏之心。
圣上把控不住他,防备心只会日益加重。
这回若是探出,许氏不是今日生产也就罢了,若是的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
他不敢想下去。
李顺德却是松了口气,抱拳道,“圣上,以免消息走漏,杨瑞欺瞒圣上,微臣建议,当连夜派密探骑千里雪驹查探,再派龙卫前往,一旦证实许氏今日产子,即可捉捕。”
林瑾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以杨瑞如今的身手,什么密探什么龙卫,在他跟前,都不堪一击。如今他对圣上忠心耿耿,你却要这么对他,非要逼反他才甘心?”
李顺德一声冷笑,“林大人,依你之意,这杨瑞他越可怕,咱们就越要惯着他、宠着他,连圣上也要对他卑躬屈膝,任由他为所欲为?”
林瑾气得面色铁青,“你……”
皇帝一挥衣袖,再次打断他,目光如炬,“林瑾,朕将你视作兄弟,你同朕说实话,杨瑞他当真对朕忠心吗?”
没有敬畏,又哪里来的忠心?
林瑾想了想,道,“杨瑞的思想、见识朝前,并非是微臣等人揣测的。他以平和、平等之心看待全天下人,心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别。
不过,他对圣上尊敬,遵从我朝律法,用心地守护他的小家和这天下,微臣以为,他绝不会有反心,光凭这一点,便足矣。”
皇帝点头赞同,“朕方才说了,杨瑞对这位置不感兴趣,整日只想与他家娘子外出游历,同老太傅与老夫人一般,作对闲云野鹤的神仙眷侣。”
他像是松了口气,也说服了自己,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笑意,“近墨者黑,他与太傅相处久了,受影响颇深啊。”
林瑾便大着胆子说,“那……这洗三礼儿,是送,还是不送?”
“送。这宫里宫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朕若不做点什么,耳根子别想清静。”
“哦。”林瑾一副“我懂”的表情,满眼都是对皇帝的同情。
皇帝无奈的摊了摊手,与他相视一笑。
李顺德有些尴尬。
皇帝与林瑾说着话,无比亲近自然。
他杵在中间,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多余。
他硬着头皮上前,“圣上,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杨举人未必有异心,可做些防备,有备无患也好啊。”
皇帝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你能防得了他吗?”
“这……”李顺德语塞。
皇帝又偏过头去与林瑾兴致勃勃的讨论,如何与杨瑞打好交情,好让他教自己修炼什么的。
李顺德老脸微赫,腰板都跟着低了三分,厚着脸皮继续道,“圣上,您假意摘了微臣的乌纱,让微臣下了大理寺,这又是为何?”
“此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总得有人出来顶包的呀。”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爱卿放心,朕只是做做样子,等过个十天半个月,风声过了,朕自会放你出来。”
皇帝如此亲昵的动作,让李顺德受宠若惊,可他轻飘飘的语气,又令他心有戚戚焉。
等风声过了……
他是做贼了吗?
顿时心中纷乱无比,情绪分裂严重,令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龟裂,似哭似笑很是难看。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那圣上让微臣来此等候,是有重要之事让微臣去办理吗?”
“哦。”皇帝这才想起来一般,“朕派几个暗卫护着你,去北省的杨家村走一趟,佯装很认真在勘察此事。
记得带上你的家当啊。你得用上在朕这儿的演技,既要遮遮掩掩,又得让一些人看见,虚虚实实,神神秘秘,知道吗?”
李顺德:“……”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弱弱地问,“这是为何?”
不等皇帝回答,林瑾便语气不善,“圣上命令做任何事,你无条件执行便是,问那么多作甚?圣上行事,又何须你多问?”
李顺德一口恶气,憋得心口发疼。
皇帝生怕他摞担子不干,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李爱卿问清楚些,也是为了方便行事。李爱卿,你先回府准备下吧,一刻时后,即刻动身。”
李顺德内心老泪纵横。
北省有千里远,他这副老骨头,颠到那儿,怕是都散架了。
况且,那杨瑞岂神鬼莫测,岂是好惹的?公然的去调查他,他不把自己给拆了才怪。
“圣上……老臣无能年迈,臣乞骸骨。”
李顺德说着,深深拜服了下去。
皇帝一诧,“李爱卿,你任司天监监正多年,劳苦功高,为何突然辞官?按我朝律法,你此时尚未到六旬,不能享有致仕俸禄,你可想好了。”
李顺德:“……”
圣上的关注点,也真是清新脱俗。
“圣上,微臣为官半辈子却毫无建树,反而食朝廷俸禄,坐享荣光多年,微臣有愧,致仕俸禄万万不能再领。”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怒意与威压弥漫开来。
李顺德当真存了告老怀乡之心,倒也不怕他了,相当淡定。
“迂腐!”皇帝败在他的平静之下,气急败坏,“朕问你,杨瑞你动得了他吗?既然不能,你跟朕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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