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几人就看见王玉成正提着袍子坐在台阶上喘气,三人对视一眼,左重明会意上前去问:“怎么个说法?”
王玉成还没说话就一连着发出了几声叹息。
早上有消息传来,水云镇那边出来的难民已经死了近一半,而城里半数的居民也长起了脓疮,一夜间死了近百人。王玉成眼眶通红,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头上这顶保不住的乌纱帽,也为了无辜受难的百姓。
左重明见王玉成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他低垂着头,止不住叹息。
左重明突然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他不应该把水云镇的难民引到黔都来。但是引来难民的人是姜云殊,思即此,左重明安慰了一会儿王玉成就打算回屋找姜云殊。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姜云殊,她提议将水云镇的难民送到黔都来,却使黔都城里爆发了瘟疫,必然会愧疚。左重明怕她因此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于是昨夜休息的屋子那边找姜云殊。
姜云殊确实对此事感到愧疚,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今天一早,姜云殊就踩着黎明的第一缕光去了安置着水云镇难民的西郊。
昨夜里她没怎么合眼,扔了几次铜钱,算了算黄三娘的归处。
姜云殊极少算死人,许久不练,略有些生疏,但她还是在第三卦的时候算出来黄三娘魂魄已经散尽了。
那现如今对水云镇幸存难民施下诅咒的是谁?姜云殊决定亲自去看看。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捉妖捉鬼还是可以的。
西郊那边隐隐传来腐烂的味道,难民大多独自坐着,双颊凹陷,双眼无神,就像是早已死去多时。
姜云殊尽量放轻了步子,她绕开看守水云镇难民的守卫,踏进了那个东西的领地。她脚下泛起一圈圈涟漪,本来无精打采的难民齐齐转头朝着姜云殊看来。
姜云殊扬起左手,手腕一抖,腕上红绳上的铜钱发出“叮”的一声,一圈圈淡金色的波纹以姜云殊为中心缓缓荡开,这淡金的光圈碰到难民的时候,那些难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随机看向姜云殊的眼神更热切了。
难民纷纷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姜云殊走来,有些病的重的站不起来就用枯黄的手扒着地面朝着姜云殊所在的方向爬。
“你这小施主!快出来!”一个穿着深灰色僧衣的光头和尚提着一根法杖小跑来,见水云镇那些形如干尸的难民正朝着姜云殊聚拢过去,和尚眉头一皱,边跑边从脖子上取下佛珠,口中念决,朝着姜云殊的方向掷了过去。
那圈佛珠精准地把姜云殊罩在了中间,挡住了即将触碰到她的浑身长满脓疮,血肉溃烂的难民。
年轻和尚跑过来,让用垂着四角铜铃的法杖驱散了围在佛珠周围的难民。和尚正准备向前一步,一根根红色的细线就横在了他眼前,和尚定睛一看,那红线最后聚拢在一处,被姜云殊攥在手里。
“多有得罪。”和尚朝着姜云殊施了个礼,收回了情急之下掷出来保护姜云殊的佛珠。
姜云殊也回礼表示感谢,只见她左手微动,红绳收紧,把八成难民都捆在了原地。做完这些,姜云殊才问方才跑来的和尚:“这位师傅,城内突发瘟疫的消息早已传出,敢问您是因何故到此。”
年轻和尚身上城外迎春花的清香未散,姜云殊猜测他是才进城来不久。
“这里鬼气森森。”年轻和尚警惕地打量着水运镇难民暂住的这地方,“小施主根骨不俗,想必也是因此而来。”和尚看见姜云殊方才出手,已经知道姜云殊身手不凡,也未他刚刚呵斥姜云殊远离这里感到羞愧。
姜云殊眼看着水运镇难民在红绳的束缚下不停挣扎,眉头微微蹙起:“师傅可能看出妖鬼在何处?”
和尚摇了摇头,说:“我只能把它封在此地不让它乱跑,至于找出妖鬼,于我而言的确难办。”
姜云殊了然,她点了点头,随即采用了最简单的方式——一个一个找。
和尚看着姜云殊蹲在难民面前逐个敲来敲去,心下默念阿弥陀佛。
突然一个半大的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小孩从人群中冲了出去,姜云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小孩撞了个踉跄。和尚拿着法杖就要朝着那个小孩儿的头上敲下去。
姜云殊伸手挡住法杖,那小孩是她与左重明在水云镇边界见过的那个刘道全的儿子。
“你这一棒子下去,这小孩儿也活不了!”姜云殊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面善的和尚为何如此冲动。和尚与姜云殊僵持不下,最后收了法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咯咯~”刘道全的小儿子挣脱了红线,他张嘴就咬,姜云殊抛出一条红绳把他困了个严严实实。
“凭什么你们能活着,我就得死?”少年发出了沙哑的,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声音,他在地上蠕动着,拼命想把束缚着他的红绳挣脱了开。
“刘道全?”姜云殊心下明了,知道这是被鬼上了身。
刘道全,也就是那个被他附身了不知道多久的儿子睁着眼,愤恨地盯着姜云殊,毫无悔改之意,“黄三娘死透了,我还活着呢!”他大笑起来,嘴里却往外咳着鲜红的肉。
刘道全边咳边伸着头去舔地上他咳出来的秽物,姜云殊用收紧手上的红绳,勒住了刘道全的头,但他仍旧伸长了脖子,舌头也耷拉下来,看样子,已经算不得是人了。
他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突然舌头暴涨,伸向了旁边被红绳束缚住的水运镇难民。
和尚眼疾手快,扑倒在地抓住了那根舌头,那舌头却在和尚的胳膊上绕了几圈,直冲他的面门。
“小心!”身后传来左重明的声音,裴舟也紧随其后,他从腰间抽出几张符纸,唰唰唰地甩向了刘道全的舌头,那舌头被切断成了几截,在地上蹦跶。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