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端礼门外。
盛紘迈着轻快的步伐,跟着人群一起往宫外走去。
这时,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太监走了出来,伸手将盛紘往边处引。
“盛大人请留步,陛下着小人传话,请大人暂留宫中。”
“啊?”
盛紘面露讶色。
转过头往旁边张望一阵,发现不远处同样有几位官员被拦下,这使得盛紘不由得出声问道:
“内官,可知所为何事?”
能被派来传皇帝口谕的太监都是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因此也不回话,只简单说了句。
“这我可不敢问。”
说罢,也不担心盛紘不跟上来,即刻转身领路。
盛紘只得快步跟上。
一边走着,盛紘心里一边开始思量:
‘自己从入京到现在,还从未单独奏对过,莫非此次单独接见,是要引为近臣?’
这么一想,盛紘心里当即激动起来,脚步当即加快,恨不得立马到官家面前表忠心。
御书房的偏殿。
盛紘被领进门,结果却是发现走廊里没有任何人接应,就连各处门窗也皆是关着的,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还想要问,却是见领路的内官却是不知何时出了门,独留他一个人在走廊里站着。
联想到刚才那几个内官找人的模样,盛紘心里当即打起了鼓。
‘没事没事,想来是事情重要,先找其他人去了。’盛紘心里安慰自己。
不过安慰归安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盛紘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实在坐立难安,不由得在廊道上开始踱步起来。
又稍作思忖,当即整个人把身子趴在门边上,逮着那发丝般的缝隙,开始“苗人凤”,发觉看不见,又附耳到门上,试图探听些消息。
结果恰在此时,刚好一位脸生的内官拉开了门,两人正对上了面。
迎着内官那冷峻的脸色,盛紘讪讪一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开口问道:
“不知何时能面见陛下?”
“陛下吩咐,让盛大人就此等候,不准离开半步。”
盛紘还想再问两句。
结果内官一句都不说,又将门扉重新关严实。
碰了一鼻子灰,盛紘也不敢生气,只好重新退下,皱着眉梢在屋内左右腾挪,暗自思索起官家这突然来的一出,到底是所为何事。
但这一等,便是足足一个时辰。
盛紘实在有些捱不住。
本就上朝前只吃了些点心,怕人有三急,连茶都没敢多饮,这下到了午饭的时辰,可谓是又疲又累。
只得松了官服,取了长翅帽,揉揉发酸的腿,堪堪找了个凳子坐下。
结果却是一直等到了日头落下,也再没有人影经过,更别说陛下的身影了。
盛紘实在耐不住了,就要推开门来问。
谁曾想一推门,竟是看见门口值守着一队披盔戴甲的禁军,烛火下威风凛凛的模样,以及逸散出来的寒光,照得盛紘的内心一阵冰凉。
他再如何乐观,见了这阵仗,也觉得不对了。
不过盛紘还是抱着侥幸问了句:
“不知陛下何时召见?”
结果又只得了冷冷的一句:
“陛下吩咐了,让盛大人静静等着,不准离开半步。”
盛紘听说过很多官员“留宿”皇宫的故事,但那些人的结果往往都不太好,自家小妾林噙霜所属的林家便是其中一个。
一日憋闷,盛紘语气中带着些许惶恐道:
“我这坐了一日,实在不便,想要回家换身……”
“砰!”
大门被用力合上。
又是吃了个闭门羹。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直翘首以盼到深夜,结果迟迟未见官家的衣袍,盛紘才明白了这句诗词的另一解释。
最后盛紘实在扛不住,心力交瘁之下,盛紘只能抱着花瓶迷瞪睡去。
盛家。
王若弗在家里左等右等,迟迟没见到本该放衙归家的盛紘身影,不由得开始在门前踱步起来,心里暗道奇怪:
‘平日里,这个时候早该散朝了,莫不是路上耽搁,亦或是出去交际吃酒去了?’
但想了又觉着不可能。
毕竟若是出去应酬,盛紘肯定会提前派随从冬荣回来禀告一声,哪像现在丝毫不见人影。
‘应当是今日有急事的,耽搁了。’
这样想着,王若弗知道近些日子里,只有科考殿试和武科算得上是大事。
王若弗便在心里想着:
‘莫不是因为武科将近,所以把殿试的时间也往前提了提?’
想到这,王若弗不由得心中暗喜。
菩萨保佑,还是早日落袋为安啊!
但眼见着日头西落,王若弗开始觉得不对了。
毕竟再怎么着急议事,或是其他要紧事,这时候也该让人回家告知一声啊。
这时,盛紘的贴身随从冬荣终于姗姗来迟。
王若弗心里焦急的很,当即质问道:
“官人呢?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冬荣也是不知所措,实打实道:
“禀大娘子,我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许久不见主君出来,就同主君交好的大人问了,说是主君被官家私下喊去了,还有其他几位大人。”
“官家喊去了?”
王若弗眉梢紧锁,喃喃自语道:
“那想来是有事,但也应该往家里来递消息呀。”
“所以小人看快宵禁了,主君还没出来,便将回来禀告了。”
王若弗只得点头,让冬荣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去宫门外等着。
看着外面的天色,王若弗知道这时候已经急不来了,只希望是自己大惊小怪,官家是找官人有急事,而不是问责。
‘但自家官人才一个五品微末小官……’
第二天清晨。
见盛紘还没回来,王若弗终于死心,确定盛紘是被官人喊去问责,而不是去商量朝堂事务了,当即便要派人去打听,但旋即立刻意识到盛紘是去皇宫里上朝,可不是在外面衙门,自己派人肯定是进不去的,只能找能进皇宫的人帮忙问问。
“华儿!”
王若弗想到了自家女儿华兰,立马招过来刘妈妈,让她立马去平阳侯府寻求帮助。
“快去平阳侯府!务必让她探听清楚她父亲是犯了什么事!”
平阳侯府。
刘妈妈一下马便对着侯府侍卫表明身份。
得知是自家大娘子娘家人,一人进去通报,一人则领着刘妈妈往偏厅落座。
不多时,华兰闻讯而来。
刘妈妈见了自家大姑娘,只焦急间行了个礼,立马将自己知道的内容全盘托出。
“姑娘,大娘子现在只盼望着你帮忙打听着了。”
自己父亲有难,华兰自然责无旁贷。
“刘妈妈你先回去宽慰着母亲,我这便同官人商量,等探听出结果,我便立马回家里一趟。”
刘妈妈也知道自己在这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自己还是在王若弗旁边更好,当即告退离去。
这时,刚在演武场习武,被家中侍卫喊回来的杨文远也到家了,看到华兰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得询问缘。
华兰当即复述了一遍,杨文远静静听着。
等华兰说完,她当即柔弱出声道:
“官人……”
杨文远自然明白华兰想说什么,当即轻抚葱白玉手,温声道:
“夫人,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华兰黛眉微皱:
“可是这都一夜过去了……”
说着,华兰也有些埋怨:
“母亲也是,怎么过了一天才差人来说话,早点说我也好问些。”
说着,华兰星眸小心瞥了眼杨文远,显然言不由衷,在观察他的脸色。
这俏皮的小动作让杨文远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杨文远虽然心里知道盛紘是何原因被留在宫中,但也不好解释,只笑着宽慰道:
“岳父一贯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官阶也不高,犯不了什么大错,即便是有些小错惹得官家生了气,但也不过是发发脾气而已,”
“再不济……”
杨文远朝华兰挤眉弄眼:
“这不是还有我吗?”
杨文远可是一直等着长枫这档子事呢。
昨天看到长枫和兖王家臣,邱家的三郎一起出去喝酒,杨文远便心中了然,不过他没吃饱了没事干去阻拦,反而是乐见其成。
为了自己今后的计划,杨文远想要和皇后提前攀交情,可不能临时抱佛脚,所以这仅仅限于同并不强势的曹家交流是不够的,还需得有自家人和皇后熟络才行。
而皇后身处宫中,平常不好见面,更不好攀交情。
华兰虽然能以平阳侯夫人的名头进宫,但之前杨家和皇后的关系可没好到这份上,去了反而更惹人警惕。
但恰恰长枫在这惹得一出,正好是让华兰进宫面见皇后的绝佳机会!
亲近关系的好方法,其中顶好的一条便是小事求上门。
落人家手里一个小人情,再加上自家实力足够,以及属于皇帝的派系,那之后华兰今后面见皇后也不显得突兀。
华兰不知道杨文远的打算。
不过听了杨文远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没好气的给了杨文远一个白眼,娇嗔道:
“好好好,你是侯爷,我父亲不过是个微末小官,可把你能耐的。”
杨文远连忙摆手,求饶道:
“夫人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还是莫要怪罪我,早早找上关系,去宫里问话才是。”
杨文远可是巴不得华兰动作快些,免得被齐衡那个舔狗提前让平宁郡主进宫问话,坏了自己的打算。
“啊?”
华兰张开圆润的小嘴,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道:
“你…你是让我去宫里问?”
华兰嫁进平阳侯府才不足一年,年节时进宫拜礼可是一次都没去过,再加上门第出身,可谓是对皇城充满了敬畏,这让她去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问话,可着实有些难为她。
杨文远早就有了打算,解释道:
“我这刚承袭爵位,前不久才进宫谢过一次,又是马上殿试,还是要避讳些,”
杨文远怕华兰想到叔母陈大娘子那儿,接着提前堵住路子:
“况且这事算我们两口子自个儿岳家的事,也不好让叔父、叔母出面,唯有你是最好的。”
“可是……”
见华兰还在迟疑,杨文远立马到将早就琢磨好的提议奉上:
“你若是一个人不敢,那就找平宁郡主一起进宫,她老人家是陛下和皇后的养女,从小在身边养到大的,最是亲厚不过,想来你亲自上门,还有齐衡在盛家读书的关系,平宁郡主也不会推辞。”
因为有平阳侯夫人的身份,所以平宁郡主对待华兰,不似外人那般清高冷傲,态度很是平和,所以华兰虽有些心里发怵,但也只好点头应下。
毕竟是自家父亲惹出的事。
“好吧!”
见华兰表情一副柔弱可怜样子,杨文远心中一软:
“好吧,那我便陪你一起去,到时候在宫外等你。”
华兰脸上当即绽放出花儿般的灿烂:
“就知道你最好了!”
齐国公府。
得知杨文远和华兰上门,平宁郡主瞥了眼自己旁边,一大早就在喋喋不休的齐衡,心中暗道:
‘总算是来了!’
若是没有杨文远这层关系,平宁郡主自然也是会去宫里帮忙问的,但既然有杨文远在,平宁郡主也顾不上齐衡一直哀求,非要得等杨文远自己上门来求个人情才行。
而且正好还能还了齐衡在盛家读书的人情。
一举两得!
‘以后说话做事,也不用那么顾忌了。’看了眼齐衡,平宁郡主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进门后,求助的过程很是顺利。
平宁郡主一改刚才齐衡面前的镇定,得知华兰让自己帮着引荐皇后,还求问盛紘犯了什么错,立马笑着应下了。
‘这道情还能往皇后那转一转!’
这么一想,平宁郡主脸上的笑容更是亲切了。
这前后迥异的面孔,当即让一旁的齐衡看待了。
我求这么久没求到,怎么别人一来就乐呵答应了!
‘母亲,你让我觉得陌生!’
皇宫内。
皇后寝宫。
皇帝和皇后间的感情甚笃,所以皇帝做的一切事,都没有隐瞒皇后的想法。
因此得到平宁郡主和平阳侯夫人进宫求见的消息,曹皇后对其后原因也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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