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远能说什么,只能应和道:
“是啊,舅舅,我之前和翰哥比起来更是不如,现在也不好些了吗?”
虽说士农工商,但杨文远来自后世的灵魂,却是根本没有柳清他们对于商贾的歧视。
而且虽说‘农’和‘工’一直都是排在‘商’前面,但在同一水平的情况下,商贾的地位其实都是排在农民和手艺人的上方。
只有勋贵和簪缨的文人,才会特别瞧不起商人。
他们认为商人就是他们脚下随意拿捏的泥巴,和与民争利的国家蛀虫。
虽说在面对同为长辈的地位高的人时,奉承别人最好的话,永远是贬低自家孩子的同时,夸赞别人家的孩子。
但以杨和柳两家人的关系,柳清的话语也未免太有些不拿自己儿子柳承翰的面子当回事了。
当众如此不留情面。
虽说柳清行事木讷,能力不强,但到底是个能考取举人功名的文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纵然面对门第逐渐跌落,从进士门第滑落到举人,又眼见着儿子还要弃文从商,转入连原本耕读人家都不如的商贾之路。
但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柳清心中的恶气恐怕早就消散地差不多了。
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前发作?
借机发泄对杨宇卿提出话题的不满?
就柳清对杨宇卿的那副讨好样,根本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文远将眼前人的一切尽收眼底。
柳承翰的脸色难堪、柳清正对着杨宇卿抱怨、吴氏装作无意地观察四周。
不光是抱怨柳承翰的一事无成,应该也有借此透露出想让杨家帮忙的念头。
不过柳清不似他的父亲那般,柳清对于自己的官途是一点不急,不想求人,还是他的父亲看不过眼,才向杨家求来的。
所以纵使柳清这么多年来,兀自在平江府那边原地打转,但他始终都没求上杨家,而是独行其道。
这次也正是借着杨文远的喜事,以及自己儿子实在是“不务正业”,柳清才打算豁下老脸来杨家,想要为自己儿子谋份差事。
柳承翰没举人功名,官职什么的是不用多想了。
柳清只想着儿子能乘荫在杨家这棵大树下,给自己的还未出生的孙儿打个基础。
儿子不成事,柳家的希望只能指望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子了。
出发时想得好好的,到了汴京见上杨文远的面后,借着亲事的名头让柳承翰帮着筹备婚礼上的一些事,毕竟柳承翰这些年经商也是很不错,所以柳清很有信心。
后面再求情也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但是到了汴京后,杨文远的面没见着,倒是先看到了不冷不热的陈大娘子。
先经受了一番“勋贵人家的气势威压”,又见杨文远的婚事全都是陈大娘子操办,这顿时让柳清心里开始踌躇起来。
直接提怕是不好办了。
所以才有当下借着酒意的旁敲侧击。
若是杨家有意提携,自然会接他的话茬。
若是无意,也不会伤了情分。
“唉,虽说承翰他不争气,但要是一直让他在平江府那混下去,我就怕日子久了,这人也就荒废了。”
柳清这番夸张的说辞,自是求人前最经典的话术,“自我贬低”。
这话一说,可谓是图穷匕见。
杨文远当即明白了柳清的意图。
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也是多年的人精,自然也是明白其中隐藏的含义。
不过柳清是杨文远的舅舅,求事的柳承翰是杨文远的表兄,因而夫妻俩觉着这事与否需要由杨文远自己抉择,所以都转头看向了杨文远。
在场的唯有杨如锦还在状况外。
她正悄咪咪地望着小女孩柳婵那粉嫩的小脸蛋,见众人都没注意到这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婵儿白嫩的脸颊。
吹弹可破的婴儿肥先是凹陷,继而随着杨如锦的指头离开快速恢复原形。
!!
q弹!
杨如锦像是遇到了好玩的东西,乐此不疲地拿着手指轻点婵儿的脸蛋。
而每当小婵儿有不满的意思,杨如锦都是快速投喂一小块糕点,成功将其抚慰,重新投入激情澎湃的干饭事业当中。
小孩子真好玩!
杨文远此时坐在桌前。
见在场人的目光,不知不觉中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兄长既然在平江府那待着不习惯,不然来汴京试试?换个地方,说不得又是一番天地。”
杨文远马上就要继承侯爵爵位,肯定是要有自己的新班底,柳清应当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依着柳承翰和杨文远这么亲近的关系。
只要杨文远点了头,柳承翰日后只要不是太过不堪造就,日子就差不了。
杨文远也有自己的考虑。
虽说侯府有很多管账的老管事,但那些记账方法在杨文远眼里虽有可取之处,但是大体的方向还是远远不如杨文远自己了解的。
不仅慢,还费人力。
而杨文远投资的黑火药作坊,需要从各处收集原料和人员,其中的工程量更是复杂。
杨文远一个侯爷,自然不可能每天在家里干账房的事,所以他身边急需一个懂得现代记账法的管账师爷。
正值这个关卡,柳承翰这个痴迷商贾之道的人就送上了门,杨文远没道理不收。
柳承翰现在还年轻,接受度比那些在侯府留了不知多少代的老管事们高了不知多少,正是身体倍棒,容易调教的好时候。
不过就像杨文远打算把王野收入麾下一样,虽然关系近,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须得先磨一磨你的性子,看一看你的性情。
若是不忠心,再近的关系,再好的天赋,在杨文远这里那也是白搭。
杨文远此话一出,席面上的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柳清也是立马替柳承翰应下,当即就要拉着柳承翰起身敬酒,但立马被杨文远和杨宇卿拦了下来。
杨宇卿端起杯子道: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翰小子既然要来京里做事,刚好文远这亲事将近,你不如来家里帮把手,也省的伱伯母天天和我抱怨人手不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