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江鸣珂闻言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在闹脾气,因而脸上笑容未改, 转而端过那碗粥缓声道:“来, 先喝点粥吧。”
他把粥轻轻吹凉递到辛姒的面前,含笑道:“你应该是第一次吃我煮的东西,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可是辛姒闻言却没有动作, 她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江鸣珂,如同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甚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江鸣珂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随手将碗搁到了旁边。
“姐姐,你这样说话真让人伤心。”
江鸣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始终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辛姒, 歪头问道:“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 难道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冷淡吗?”
可是辛姒闻言却依然不为所动,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坚持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
江鸣珂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突然俯身逼近了辛姒,轻而易举就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压回柔软的床榻。
他紧紧盯着辛姒的面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平和, 如果忽略掉他冰冷的神色, 像极了是在与爱人亲密无间耳鬓厮磨
“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谁呢, 寇静你不认识吗, 我哥呢, 你也不认识吗?”
他的手指按在了辛姒的后颈,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泛起阵阵痒意,辛姒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江鸣珂却早就料到会如此,他把人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是困住一只虚弱的小鸟。
三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江鸣珂早就不是那个可是任由她逗弄的小狗,或许更加准确来说,从得知辛姒死讯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疯了。
江鸣珂想过辛姒醒来之后会作何反应,她或许会害怕,也或许会手足无措,即使没有喜悦,那即使是有惊讶也是好的,哪怕是她对自己笑一笑,这三年的折磨在他这里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是辛姒却说不认识他,她怎么可以说不认识他,她甚至连一丝的情绪波动都不愿意分给他。
江鸣珂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指划过辛姒的脸颊,冰凉的指尖让她忍不住泛起了战栗。
“姐姐,不要再想其他人了,外面很危险,只有在我的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江鸣珂紧紧抱着她,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森,提醒道:“相信我,如果你被真的被我哥发现,那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辛姒被他突然冷下来的语调吓了一跳,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散去的惊恐,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江鸣珂见状只当是自己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微微松开了辛姒,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来,还是先把粥喝了吧。”
咔嚓——
陶瓷破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辛姒毫不犹豫抬手掀翻了江鸣珂手中的粥,大声喊道:“离我远点!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
江鸣珂闻言神色复杂,愠怒和委屈两相交织,他抬眼看向辛姒,声音都像是透着冰碴子,“姐姐,你……”
未说完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江鸣珂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辛姒,她缩在床脚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眼圈微红,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垂下了耳朵。
“姐姐你别哭啊……”
刚刚还在威胁人的江鸣珂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顾不得地面上的一片狼藉,连忙凑到辛姒的面前帮她擦拭着眼泪。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手背上的眼泪像是一把利剑,江鸣珂立马低头认错,他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辛姒,解释道:“都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别哭了……”
可是辛姒却不搭理他,她蜷缩在床脚,有些警惕躲避着江鸣珂的触碰,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江鸣珂欲哭无泪,他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先给自己两巴掌。
让你嘴贱,现在把人弄哭了怎么办。
“姐姐,是我错了,不然你打我两下吧,只要你消气什么都可以。”
江鸣珂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之策,他脑中灵光一现,连忙道:“要不我带你见见寇静好不好,她们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基地了,我带你去见她。”
辛姒闻言停止了哭泣,就当江鸣珂以为自己说的话见效之时,却看到辛姒眼圈通红地看着他,茫然道:“寇静是谁?”
“……什么?”
江鸣珂闻言愣了一下,他的眼底闪过些许诧异,难以置信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刚刚不是装的,辛姒是真的已经失忆了?
江鸣珂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先帮辛姒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又匆匆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叮嘱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辛姒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回答,她现在满是不安,看向江鸣珂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太稳定的炸弹,时时刻刻保持稳定。
江鸣珂倒是很快带着方文又回来了,方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和辛姒见面,他扫了一眼辛姒脸上的泪痕,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江鸣珂,一时间良心隐隐作痛,神色格外复杂。
“她好像已经退烧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方文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他说道:“不过药一定要按时吃。”
“真的没问题吗?”
江鸣珂闻言眉头紧皱,“她似乎失忆了。”
“啊?”
方文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干巴巴道:“不会是……烧傻了吧?”
“……”
江鸣珂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我看你才是烧傻了。”
方文挠了挠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辛姒,发觉她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不像是因为高烧变成傻子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高烧的话就要去做一个更详尽的检查,看看是不是脑内有瘀血或者受到了什么损伤,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虽然说人不能和机器相提并论,但是伴随着治愈系异能者实力的提升,他们对于人体的感知也会相应的提升,他并没有在辛姒的身上感知到有哪里不对劲。
方文犹豫了一下,他似乎有些话不太方便在这里说,江鸣珂看出了他的顾虑,只能起身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江鸣珂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他轻啧了一声,说道:“有话直说就行。”
“其实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方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气说道:“其实也有可能是装的。”
“不可能。”
江鸣珂斩钉截铁拒绝了这个说辞。
方文被他这幅笃定的态度吓了一跳,一时间没过脑子,结结巴巴问道:“为……为什么啊?”
江鸣珂垂下眸子,轻声说道:“她刚刚在我面前哭了。”
“啊?”
方文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江鸣珂,难以理解他这番奇怪的脑回路,更无法理解这二者到底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江鸣珂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告别了方文,重新回到了房间,看着辛姒的背影有些出神。
在此之前,辛姒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哭过。
她曾经在很多人面前掉过眼泪,她的父母,江雪青,乃至越柏。
眼泪是示弱的标志,而在她的手中却是一把锋利的武器,她善于用眼泪迷惑他们,诱使他们心软,从而不费一兵一卒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这样流过眼泪,即使在那天晚上两人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眼泪也始终没有落下。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江鸣珂是他最忠实的小狗,牵引的绳子牢牢握在她的手里,在这段关系里,她才是真正的主导者,从头到尾只有江鸣珂为了她痛不欲生掉眼泪的份。
这种认知让江鸣珂忍不住自嘲,可是他也并不觉得丢脸,而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姐姐,我带你先去做一下检查吧。”
他温声软语地试图说服辛姒,“万一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
把自己结结实实裹在被子里的辛姒闻言露出了一个脑袋,因为最开始发生的事情,她对江鸣珂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她仔细思索了一下江鸣珂的话,警惕道:“那你和我保持距离,不要动手动脚的。”
“……好,我一定。”
江鸣珂闻言只能答应下来,末世不比从前医疗设施那么完善,但幸好当年江家是医药公司起家,名下有不少私人医院,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相关的储备,至少保证目前基地里该有的设备还是比较齐全的。
各种设备一应被放置在研究所里,辛姒任由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对自己翻过来覆过去的问话,又从头到尾拍了好几张片子。
然而最后却始终一无所获。
“从结果上看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高烧所导致的短暂性失忆。”
研究员翻了翻检查报告单,建议道:“其实还是去找孔教授可能会更好一些。”
“孔斯竹是万能的吗?”
江鸣珂听到孔斯竹的名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下意识去看辛姒的反应,却发现她只顾着趴在窗边去看外面的落雨,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辛姒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他自然也无法问出她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鸣珂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辛姒的身旁帮她披上了外套,温声道:“姐姐,我们回家吧。”
辛姒乖乖任由他牵着离开,她自从失忆之后性格都变得安静了不少,一路上始终沉默寡言,不管江鸣珂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回答。
【我们这次的任务终于下来了!】
系统突然冒了出来,对着辛姒喋喋不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上一次任务世界结算等级是S……】
【你是谁?!】
辛姒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在疑惑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系统吓了一跳,它结结巴巴道:【我是你的系统074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等等,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姐姐,怎么了?”
一直关注着辛姒情况的江鸣珂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连忙出声询问。
辛姒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沉默,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道:“我好像听到脑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在说话……”
系统:【?!!】
不会吧?!她这次竟然真的不是装的?!
“你一定是太累了,一会儿回去要好好休息。”
江鸣珂见状没有多想,他帮辛姒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态度无比自然,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辛姒有些犹疑,她仔细打量着江鸣珂半响,忽而开口问道:“你一直叫我姐姐……你是我的弟弟吗?”
“什么?”
江鸣珂闻言一怔,他抿了抿唇,脑中飞快思考着应对之策,脸上立马挂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笑吟吟道:“当然不是,其实我是你的未婚夫。”
“你是我的未婚夫?”
辛姒闻言似乎还有些怀疑,可是江鸣珂却无比坦然,他点了点头,解释道:“在末世开始之前我们就已经订婚了,后来你突然失踪,直到最近我才找到你。”
像是看出辛姒疑心未消,江鸣珂又补充道:“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回去看一看,那里都是我们共同留下的记忆。”
江鸣珂说的话极为笃定,辛姒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真是假,她半信半疑地跟着江鸣珂上楼,来到他所说的“他们有共同回忆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之中入目便是几幅被仔细装裱起来的油画,用色大胆而又热烈,个人风格极其明显。
“这是你曾经画的画,之前你是一个画家,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画展上。”
江鸣珂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递到辛姒的面前,指着上面的照片一一和她介绍,语调甜蜜而又羞涩道:“这一张照片是你送给我的999朵红玫瑰,还有这一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这幅画很适合我……”
辛姒垂眸看着江鸣珂手中的相册,似乎是没有想到她曾经竟然真的和江鸣珂在一起过,她顿了顿,奇怪道:“但是我们似乎没有合照……”
这里面的照片确实不少,江鸣珂对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都如数家珍,能准确说出当时发生的一切,但是辛姒自始至终却都没有看到她和江鸣珂的合影。
“因为你不太喜欢拍照,所以很少会留下照片。”
江鸣珂却像是早就知道辛姒会问出这种问题,他把相册往后翻了几页,拿出了几张他之前精心PS合成的照片,面不改色道:“你看,这几张就是我们的合影。”
辛姒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倒是当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原来是这样……”
“姐姐,现在你相信了吧,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
江鸣珂从后面抱住了辛姒,这一次辛姒没有把他推开,江鸣珂心头一喜,趁机撒娇道:“之前是我不小心吓到你了,你就原谅我吧,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
赵家明走进基地总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即使已经到了晚上,这里的值班人员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
有熟悉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路过,随口问道:“赵哥,听说你去了那片出事的管控区,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事情已经解决了。”
赵家明礼貌地回应了一句,握紧手里的东西踏上了前往顶楼的电梯。
相比较于下面的热闹,顶楼明显要空旷冷清得多,赵家明刚刚一走出电梯就闻到了熟悉的百合花香,气味浓烈,让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在特制玻璃所拼接而成的温室花房里亮着暖融融的灯光,在昏暗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只是比较奇怪的是,花房里放眼望去种满了白色的百合花,根本不见其他任何一种花的存在。
赵家明斟酌了一下自己进去之后的说辞,确认自己没有半分疏漏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江先生。”
赵家明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对着花丛中的白色身影说道:“关于N3路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那只七级丧尸确认已经死亡。”
“怎么死的?”
江雪青的指尖轻轻拂过百合柔嫩的花瓣,每天晚上他都会到这座花房来亲自照料它们,看着它们一步步绽开花苞,又一步步变得枯萎泛黄。
他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可是赵家明却丝毫不敢有所懈怠,他连忙回答道:“是被一种神秘的巨型藤蔓所杀死的,当时有不少低级丧尸也被卷入其中,全数被吸干了血液。”
他把手里用玻璃瓶装的东西放在了门边的桌子上,解释道:“这是留在现场的植物的叶片,我采集了一些回来。”
赵家明并不敢完全踏入这座百合花房,基地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首领最在乎的地方,除了处理基地的事务之外,江雪青把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这些百合花上,曾经有高层想要夺权,趁着江雪青一人独处的时候集合了其他人准备暗算,结果便是全部变成了花肥。
江雪青不紧不慢地洗干净手上沾着的花粉,这才终于坐到了桌旁,打量着玻璃瓶里的叶片。
相比于江鸣珂突然大变的性格,江雪青倒是和三年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即使身处危险重重的末世,他也依旧温润如玉,就像是他所照顾地那些百合花一样洁白无瑕。
可是赵家明知道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而已,如果江雪青真的指示表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他就不可能把首领的位置坐得这么稳,与他温润的面容所相对的,是强势的作风与阴晴不定的性格。
他就像是善于伪装的毒蛇,在无害的外表之下是尖锐的毒牙,稍有不慎便会死在他的手里。
江雪青仔细查看着玻璃瓶里的叶片,即使已经被摘下一段时间,叶片也依旧青翠,上面的叶脉是鲜血一样的深红色,看起来格外的诡异,不像是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植物。
“把它送到研究所拿给孔斯竹看看吧。”
江雪青很快便对这些叶子失去了兴趣,赵家明见状默默收了回去,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听说当时基地里有一支小队正好在那个时间段经过了那条路?”
“对,这些奇怪的植物就是在这之后出现的。”
赵家明见状又拿出一个小小的芯片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平板上,模糊的影像在屏幕上浮现出来,他对江雪青解释道:“这是事发时的录像,由于那一片的监视器被丧尸破坏,所以拍出来的影像很模糊。”
“您看,这些植物就是在这两辆车突破重围之后突然出现的。”
赵家明将影像暂停,又说道:“不过这支小队里有两位木系异能者,但是他们都说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所以目前我们只能认定这是碰巧在这里出现了变异植物。”
江雪青盯着那段录像沉思了片刻,他开口道:“把录像倒回去。”
赵家明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已经放完的录像倒退了回去。
“停。”
江雪青突然制止了赵家明,他盯着屏幕许久,忽而冷不丁问道:“那支小队有几个人?”
“六个。”
“里面有留长发的吗?”
“长发……”
赵家明愣了一下,连忙翻了翻电脑里的资料,犹豫道:“里面好像只有一个叫米瑶的头发稍微长一些,但是也没有太长,差不多刚刚过肩。”
本来在末世里大家忙着四处奔波,留长发的本来就不算多,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青会问这种问题。
江雪青没有在追问下去,他盯着屏幕许久,指尖不自觉轻轻敲击着桌面。
在屏幕上隐约能看到一道长发的女性身影在车门开启的瞬间一闪而过。
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